第58章 短刀卖身

    晚上,出阵远征的人回来后都被叫去了大广间里。

    纤细温柔的人类少年坐在主位,依稀有了些上位者应有的从容镇定,慢慢将他的建议说出来——

    将本丸里目前三分之二的甲州金和一半资源借给药研,拿去救一期一振,之后,药研连同他的家人将为本丸工作直到还清债务为止。

    本丸发展至今也不长,但钱财和资源倒是足足地攒下不少,没有开荒新时代任务前,连手入都用不到资源,何况他们的审神者灵力充沛,更喜欢直接用灵力手入。但日课按时完成,每个月时之政府都会发下甲字本丸终身制审神者的优渥福利薪水。

    现在刀剑男士不算多,且日用品齐全,田地也能自给自足,还有小判可用,支出这一笔倒也不会伤筋动骨,但在场的刀剑男士大都持反对态度,剩下的,也多是保持沉默。

    长谷部的神情最是严肃,首先开口:“恕我直言,阿鲁及,您真的考虑好了吗?要救那样的一振一期一振?”

    “先不说药研藤四郎的家属除了一期一振外,都只是短刀而已,他们要想还清这份钱,或许要十年二十年不止,一期一振还会狂化,留在本丸里对您的威胁太大,我不会支持的!”他的话,得到许多同僚支持的神情。

    虽然曾有同一个前主,长谷部对药研的同僚情完全比不上对阿鲁及的重视。要眼睁睁把一个威胁放进本丸,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伤害别人的定/时/炸/弹!哈,他是绝不会同意的!

    要说短刀等级高了可以极化并接取高级任务更快还钱?那么短刀提升练度过程中,受伤是在所难免的,这份消耗也得算在债务中。而极化需要的三种修行物品只有本丸才能获得,大约也是时之政府限制流浪刀剑力量的一种方式,连黑市上都极少出现。何况极化后,要想提高练度需要更多经验,后面的出阵任务也会越来越困难。

    其他反对的刀剑男士也都是差不多的想法。一期一振虽然罕见,但如果审神者真想要,凭借审神者的欧气和资源,用不了一半资源就能拥有一把健康纯白的四花太刀。

    将大量资源借给本丸外的刀剑,短期内压根收不回来不说,本丸还得供应那些短刀成长很久才能得到回报,任何一个稍微有点头脑的人都不会想做这笔买卖。

    但刚刚才与黑暗本丸做了一笔爱心泛滥才能达成的不平等条约的年轻审神者,在刀剑们眼中就像不懂事爱心软的孩子一样,付出那么多,虽然也有所收获却是裹挟着危险的,总体看来,也是得不偿失的决定。

    暗中掐住手指,樱也努力平复紧张的心情。

    他知道,对药研的遭遇,他的确是心软,但如果这个决定会伤害他的家人,他绝不会在大家面前提出。

    小乌丸对倒茶的前田点头致谢,拿起一个茶菓子:“既然吾儿召集大家来,一定,是准备好了计划的吧。”他是第一个,为樱也发声。

    “我也觉得,主公不是是非不分的人,应该有他自己的想法吧。”堀川国广面对和泉守兼定以外的人,情商都会超脱常人,他似乎猜出了主公的想法,但没有说。

    豪爽的陆奥守吉行和山伏国广一同点头,他们都是信任,且无条件信任并支持审神者的。

    有人支持,少年浅粉的眼眸也多了点亮光,点了点头:“其、其实我不只打算吸纳药研他们加入,而是准备大量接收新刀剑男士进入本丸,药研只是一个开始。”

    将私心和公正结合在一起,是樱也这一下午能想到最好的办法。

    本丸正急需添丁,但知道他这座本丸的刀剑男士却并不多,而且流浪刀剑,也不一定会信任他这样的新本丸,所以最好的办法,是籍由药研他们的事,把本丸的名声打响。

    樱也明白自己现在不是无所不能的,他偶尔也会上网,看到一些刀剑男士或本丸不好的新闻,就如小时候听院长奶奶护工阿姨聊天,提起一些外面的孩子——病死、被拐、被丢弃、甚至被亲生父母杀死……她们唏嘘着孩子们的不幸,却也知道孤儿院里,真的负荷不了更多孤儿的生活。可樱也知道,如果孤儿院门口再出现孤儿,也还会被院长奶奶带回来。

    事实就是如此,不幸痛苦的事情,世界上每天都在发生着,他没有拯救天下的野心和能力,只能像院长奶奶一样,做好自己眼前的一切,帮助出现在自己身边的人,就是最大的尽人事。

    “现在那位一期一振的事已经在网上传遍了,倘若我们本丸出手救了他,再略微提出招聘刀剑男士的念头,主动愿意来应聘的一定不会少。”

    樱也是岛国人,虽然不知道什么是“千金买马骨”的典故,却也了解诚信和夸张的新闻影响力有多重要。

    他思想单纯,总想竭尽全力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不会去思考不得不放弃的可能。

    长谷部脸上多了几分被说服,又好像哪里不对的纠结神色,倒是没有直接反驳。

    歌仙露出无奈的神情。确实,这种办法虽然还是有各种漏洞,但大致上没毛病。不过……就算不用腾出人力去招刃,其实网上招聘刀剑男士虽然慢,但也不至于无人问津,主公还是太稚嫩了,真实的目的暴露无遗。

    “而且。”周围反对的目光减少,一下子助长了樱也的自信心,让他有了说下去的欲望,“虽然狐之助说,刀剑男士有千千万万的分灵,可我和大家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里,发生的所有事,一起经历的所有事,都是独一无二的,大家……大家都是独属于我的刀,也是独一无二的,我认识的朋友里,药研是唯一的那一把药研,他的兄长也是唯一的那一振一期一振,我……”

    脸色渐渐发烫,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樱也脑子再次打结,但他还是凭借着胸间那口气,一口气道:“身为我的刀,我的家人,不管是谁出事,我都一定不会放弃,哪怕再来一把一模一样的刀,那也不是一起经历过现在的那个,我不希望失去任何人,所以也不希望药研失去他的兄长,你们和他,都是不可替代的!”

    ……

    会议结束,审神者落荒而逃后,刀剑男士们面面相觑,有些刃红着脸,面色不自然,然后各自轻咳着或找理由散开。

    “哦呀,被小主公那样告表白,还真是不好意思。”陆奥守吉行看到前面正步走着的长谷部,上前戳了戳他的后背,“嘿长谷部桑,你都没有感觉的吗?”

    “啪!”反手一巴掌拍掉陆奥守的手。

    “烦、烦死了!”长谷部猛一回头,陆奥守才看到他整张脸已经快红熟透,整个都恼羞成怒了。

    “这才不是阿鲁及的表白,是、是……”

    长谷部自己也说不出来,但是,听到阿鲁及当众喊出“你们是不可替代”的,那样坚定又害羞的样子时,长谷部一瞬间只觉得视野里只剩下少年稚嫩的脸庞和那一瞬间的眼神,心跳快到都要突破肉身蹦出来了。

    虽然能很自然地对阿鲁及发出赞美和奉承,但要让长谷部将这样害羞的话光明正大说出来,也还是一个艰难的挑战,所以,他只能在心里默默呐喊——

    阿鲁及,您是最好的,也是长谷部心中,不可替代的,独一无二!

    ——

    药研离开时,并没有得到樱也肯定的答复,只是让他明天再来一趟。即使是这样暧昧的回答,支持药研没有被淹没的,顽强的稻草仍然没断。

    他知道那是一笔不少的钱和资源,犹豫也是理所当然的吧,光大人很好,但他也得考虑本丸的刀剑们,就算拒绝……

    深吸一口气,药研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更轻松一些,顺着陌生的路,来到贫民窟。

    一期哥被抓进巡查队的监狱里了,房东已经把他们赶了出来,现在只能在贫民窟里勉强找了个破房子安身。

    房子屋顶漏雨,四面通风,还没有门。带着一些简单家具到这里,还是得有人天天守着,否则家具都会被顺走。

    刀剑付丧神的骄傲?自尊?沦落到这个地方的,大都是已经没有了神性,不过是一些无路可走、身带残疾,毫无廉耻并且不死不活的刀妖罢了,连活下去都找不到意义。或许还有几个已经没有灵力,但无法被遣返的审神者,没有希望,苟延残喘地呼吸着。

    刚走到门口,里面探出一个粉色的脑袋。

    “是药研哥啊!”秋田期待地跑出来,抱住药研,“欢迎回来药研哥!”

    “秋田。”药研温和地摸摸这个弟弟的脑袋,“大家都在吗?”

    药研现在只剩下五个兄弟,除了一期哥,只有包丁、厚、秋田、乱四个。

    他只有他们了。

    秋田一下子变得忧心忡忡:“包丁和厚哥,还有乱哥一起出去的。”

    他们临走前,都告诉他好好守在这里,等他们回来。

    药研嘴角一冷,但很快再次扬起:“那好,我陪你一起等。”

    “药研哥今天有好消息吗?”秋田小心翼翼道,“如果没有也没关系,我……”

    “明天才能知道结果啊,放心,我一定会救出一期哥的。”药研一如既往地安慰着兄弟,微笑的眼睛里,有若有若无的红色一闪而逝。

    倘若,真的没有其他办法,哪怕拼着碎刀,他也会去救一期哥。

    “嗯!我相信药研哥!”秋田浅蓝的眼睛里满满都是信任。

    药研又摸了摸秋田的头。

    光大人的本丸里还没有秋田和乱他们,如果他请求的话,不知道大人会不会愿意收留他们呢。即使不能留在本丸,只是做短工也会更安全一些。

    回到房子里,房间另一头的篝火旁,披着白布的绿发胁差懒洋洋地看了过来:“哦呀,回来了。”金色的单眼含着笑落在药研身上,意味不明。

    药研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都是为了寻求一个遮蔽空间的流浪刀,但要说交流往来,就没有必要了。

    ……

    又过了大半天,天色渐黑,药研用一口铝锅煮好了粥时,包丁和厚勾肩搭背大笑着回来了。

    “终于知道回来了。”成熟的熟悉声线瞬间压灭了兄弟俩的笑声,也不敢勾肩搭背了,直接缩成两只企鹅。

    “药、药研哥。”x2。

    药研一边搅拌着粥,又放了点盐进去。看也不看那两个:“今天去哪儿了?乱呢?”

    “乱……我们不知道。”厚喏喏道。包丁悄悄拉了拉他的衣服,厚瞪了他一眼,才又开口,“药研哥,我和包丁有件事想告诉你。”

    “我们遇到了一名很漂亮很善良的女审神者大人【包丁:而且是人/妻!】”

    “她是乙字本丸的,因为手气很非,所以本丸里还没有我和包丁,所以,我们打算跟她回她的本丸去。”

    “我们、是、是来道别的。对不起,我们撑不下去了。”包丁捏紧拳头,“大人心地善良,知道我们的事后,愿意帮我们给一期哥筹集一些资源。”

    “哦?”药研低着头,按住惊讶焦急到想哭的秋田,轻声道,“那位大人叫什么名字。”

    “ko……哎哟!”

    “沫……沫子,是沫子大人!”厚给了包丁一个肘击,抢答。

    “年纪呢?”

    “23!”

    “你们两个卖了多少?”

    “足足五千资源呢!”厚得意洋洋,包丁想捂他的嘴来不及了,只能自捂脸不忍直视。

    秋田眼泪一下子就下来的。药研几乎折断手里的汤勺,慢慢站起来,看向心虚捂嘴的厚。

    “你们两个,把自己卖了五千资源!”紫色凤眸闪烁着冷光,嘴角却是扬起的,“卖得还真不少呢。”

    “我……我们。”厚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不起药研哥!”包丁躲在厚背后,认错认得快,“可是、可是我们没办法,一期哥他!”

    这是他们能想到的,来钱和资源最快的方式了!

    ……

    包丁和厚早就有过自卖自身经验,只不过被药研强行扯回家,后来家里终于熬过最难过的日子,情况稍微好了一些,他们才断了念头。

    但是这次真的太绝望了。

    一万甲州金和三万各种资源,他们根本付不起,但他们更不可能坐视一期哥被碎掉啊!

    今天包丁凭借自己可爱的脸蛋,在巷子口等了一天,才找到愿意出价最高的审神者,虽然是乙字本丸资深者,但因为太非了,才愿意以五千资源的价格买下他们。五千资源,虽然不是特别多,但也已经不少了,离救出一期哥又近了一步!

    说着说着,坚强的厚也跟着包丁掉起了眼泪。药研,药研看着哭泣的兄弟,他又能怎么办呢。

    满心绝望只靠着【今天那位光大人没有立刻拒绝】这样一点点曙光支撑着,但理性提醒他,这样的希望真的太渺茫了。

    他这样无能的兄长,又有什么资格责备包丁他们,他又能做什么……

    药研把脸埋进冰冷的双手,一股前所未有的疲惫倦怠感袭上心头。一直以来压在肩膀上的重担,似乎又加重数百倍,真的,快要压垮他了。

    “哼哼哼哼。”怪异的笑声忽然从另一边响起,提醒着药研,“你们家,还有一把短刀没回来吧,我记得,是唯一像个女孩子一样的那位。”

    还有一个……药研一下子抛开负面情绪,厉声质问:“厚,包丁,乱呢?乱去哪儿了?”

    包丁抽抽噎噎说不了话,一个劲儿打嗝。厚犹犹豫豫,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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