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小剧场之新春佳节
“搭乘大梁航空1314次航班飞往南楚琅琊山的乘客们请注意,搭乘大梁航空1314次航班飞往南楚琅琊山的乘客们请注意,由于天气影响,本次航班将稍做推迟,请准备登机的乘客留意广播信息,耐心等待。”
“再重复一次,搭乘大梁航空1314次航班飞往南楚琅琊山的乘客们请注意,搭乘大梁航空1314次航班飞往南楚琅琊山的乘客们请注意,由于天气影响,本次航班将稍做推迟,请准备登机的乘客留意广播信息,耐心等待。”
廊州国际机场候机大厅里响起悦耳的航班延误信息,D25登机口前蜂拥着排队check in的人群听到航班延迟的消息,无不遗憾地陆陆续续回到候机厅继续等待。
眼看明天就是除夕之夜,多的是归心似箭的异乡游子,这飞机一晚点就没个准,还不晓得几时能起飞呢。
“真倒霉。一晚点就天气原因,外面晴空万里的,也不晓得哪门子的天气原因。”
“抱怨也没用,等吧。”
等个鬼!
D25登机口斜对面暗处角落里人影一闪而过。刚才他躲过了三波黑西装的追捕,装可怜猫在一群大妈旅游团里过了安检口还差点被那群家伙逮住。
大衣口袋里的手机无声地嗡嗡作响,男子飞快看了眼来电显示,“师父”两字映入眼中,他大大松了口气,按下接听键。
“师父,我是东冥。”
“对,我在机场,往琅琊山的航班被他们控制了。”
“放心,我也不傻,顺手把大渝和北燕东海的签证都给办了,飞各地同一时段的机票买了十多张,看他们往哪儿追。”
“知道了师父,我一定加倍小心。先挂了,明天见,师父。”
就这讲电话的几分钟,三四拨黑西装黑墨镜黑社会标配的家伙又打过个来回了,整个廊州国际机场被他们来来回回扫荡过三四遍了,居然还没死心。
照这个搜索频率,他今天想顺利登上国际航班的可能性实在太小。
一想到自己逍遥自在的“孤儿”生涯平白多出了一堆所谓的“亲朋好友”,男子就觉得心累不爱。
大梁地界上政界老萧家说了算,林家与萧家互为儿女亲家又世交百多年,在军界霸占一把手的位置几代下来可不是说一不二响当当的大人物。
按说萧、林这样的传家氏族高高在上,跟他这样孤儿出身没爹没妈的孩子下辈子都扯不上一星半点儿的关系。可老天爷就偏爱作弄人,三十三年前跟大渝的一场边境冲突,大梁内部奸细反水,虽然最终以奸细失手被抓,大梁安然无恙还歼灭大渝几万主力军告捷,林家却差点葬送了父子两代人。
林中将不幸罹难,林少校年纪轻轻虽然抢救了回来终因伤势过重转入文职进了总参谋部,开始鼻梁上架金丝边框眼镜,每天提着公文包上下班的朝九晚五生活。
当然,在媒体一片唏嘘或遗憾或感慨之余还不免夹杂着点儿酸溜溜嫉妒的时候,表面上转入文职系统的林上校——这场战役下来军部给予林家的抚慰之一,毕竟林家本代最有希望登顶的顶梁柱牺牲在了前线,还不得有所表示等着被全国上下的民众骂成臭头么——接受了一项长期潜伏摸底的任务。
正如大梁最高决策者们所预料的那样,除了上次被揪出来隐藏在军部的奸细之外,其他部门也多多少少有他国间谍的身影,林上校花了十来年的功夫从上校又升到了少将,当最后揪出潜伏极深的两只硕鼠后,这位年纪轻轻的少将却不幸病逝了。
林老元帅中年丧子,临到头发花白却又送了黑发人,这位精神矍铄有着一双雄鹰般锐利明亮的眼睛的老人头一次颓丧了,先后送走了儿子孙子,戎马倥偬大半生多少的鲜花多少的荣耀在失去亲人的伤痛面前都惨淡得苍白无力。
直到许多年后老元帅才辗转获悉他那受伤后一直身体不好的孙子在住院疗养期间同医院里的一个姑娘互生情愫两情相悦,无奈俩人一个觉得自己命不长久不肯拖累好姑娘刚结婚就守寡;一个深感自己出身寒微配不上高门子弟甘愿为爱付出不求回报。这一来二去的姑娘家居然珠胎暗结,本想着等林少将出院之后她就辞职回乡自己抚养他俩爱情的结晶从此不再相见,却先等来了爱人突然病逝的噩耗。
这年轻女孩儿家如坠冰窖顿觉生不如死,浑浑噩噩几个月食不知味夜不能寐,腹中的小宝宝吸收不到足够的营养跟着成了倒霉的早产儿,刚出生不久他的妈妈就因为身体虚弱悲伤过度跟着去世了。
先天不足的小娃娃机缘巧合被当时还在漂白期的“江左集团”董事长兼总裁、“江左盟”宗主梅斯光收养为义子,霸道总裁梅先生和首席智囊莫临渊夫夫二人琴瑟和谐,外加南楚琅琊山琅琊阁阁主蔺晨先生将这天资聪颖悟性过人的孩子收入门墙作为大弟子,一夕之间命运像坐了过山车般从高峰滑到低谷重又冲上巅峰的孩子便是此刻廊州国际机场中东躲西藏到处躲闪的年轻男子。
这位从两位干爹手里接过“江左集团”和“江左盟”,横跨黑白两道称霸江左十四州声望之高无人敢出其右的梅大少怎会沦落到如此狼狈的境地连江左都不敢待想尽法子使尽手段往南楚琅琊山逃窜的呢?说来又是话长了……
好吧好吧,长话短说,说到底就一句话的事儿——梅东冥梅大少的亲亲太爷爷,手握大梁几十万大军门生故旧数不胜数势力只手遮天都不足以形容的林老元帅经诱拐劝说威胁利诱等等方式无效后,决定派人封锁机场火车站等交通设施,派出几十路精英布下天罗地网也要把这个世上唯一一个同自己血脉相连的曾孙儿抓回去陪他过年,最好顺便把亲认了,把姓名改了,再把户籍给牵了。
林老元帅十分霸气地拍着桌子下达了死命令。
“就算是绑,也得把他给我绑回来!”
于是乎,就有了刚才廊州国际机场上演的一幕猫捉老鼠的好戏。
真是搞笑了,你姓林的说认祖归宗本少爷就该乖乖跟你回去磕头叫爷爷?省省吧,本少爷坐不改姓行不改名,认死理儿一辈子就是梅东冥了你想怎么地吧。
姓林了不起啊,有权有势了不起啊,爷不在乎。您老人家身边不缺奉承的人吧,什么旁系支系杂系的,姓林的总绝不了户,您老人家日子还长,听您那一声吼京城都得抖三抖的架势,起码还能再活上个二三十年,挑挑拣拣认真培养培养,总能扶出个继承人来,何必追着他这个身体差、脑子笨、性子拗的混球跑呢。
哟,没空抱怨了,趁这群人还没地毯式搜索到这个角落,他得赶紧想个脱身之策。
这些人都是国字头出身下手出了名的狠、准、稳,被他们盯上了十有八九逃不掉。糟了,有人看见他了。
梅大少藏身的角落虽然隐蔽却不是百分之百不会被人发现,顺利躲过几波黑衣人的搜索已经幸运值爆棚,动脑筋动得太high一个不小心松懈,完蛋,被那群眼神锐利得跟X光有的一拼的家伙直接扫到。
二话不说,撒腿先跑了再说。
廊州国际机场候机楼里现实上演了生死时速,什么长腿欧巴当红明星统统可以闪边儿去。前头撒腿飞奔的年轻小伙儿斯文俊秀,是当下少见的美男子,放到哪部电影电视里都堪称颜值担当,哪怕一路狂奔满头大汗头发散乱,照样不耽误围观的姐姐妹妹们做西子捧心花痴状。
“好帅,真心好帅!”
“颜值爆表!阳光运动型啊!”
“明明是狂野奔放型!”
“你什么眼神儿啊,这么阳光这么运动的美男!嗷,坏了,没抓拍到,跑太快拍糊了。”
几个女孩儿掏出手机对着帅哥一阵猛照,可惜手速赶不上脚速,再高端的苹果20也没能留下帅哥的靓影以供舔屏膜拜,几个女孩儿只能望着帅哥越来越远的背影流口水。
等等,妹子们诶,你们的重点歪到哪里去了,没看见人家小哥被一群黑西装追得到处狼狈逃窜吗,你们怎么就从那衣散发乱里看出帅来的,帅可以当饭吃么,帅就能是非不分了么,要是便衣追捕逃犯……
“嗷——”
几个女孩儿身后疑似护花使者的男人们无不像醋桶打翻了似的,那脸酸的哟,就差没明晃晃的左脸写“嫉”右脸写“妒”了。其中一个心直口快的更是傻乎乎的把他们YY的心里话直不楞腾的倒了个干净,迎来的是脚丫子钻心的疼和周围男同胞同情的目光。
“这么帅的帅哥怎么可能是逃犯!说不定人家是逃家的大少爷呢!”
NND,帅哥就铁定不犯罪了么!这悲哀的看脸的世界!
当然,机场一隅小小的闹剧不会影响到还在继续的你追我逃,某个一心花痴的妹子这辈子都不晓得自己还有当预言家的天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被围观妹子不幸言中的梅大少自认是个脑力运动量一流,与之相反体力等同于渣的运动废,接连不断的跑了几分钟真是腿也酸头也晕胸口闷外加喘不上气。
老爹老爹我错了,师父师父我错了,我不该平时偷懒耍赖不运动,我该在练功的时候多上点心的,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事非经过不知难,路到跑时才觉累啊!见鬼的这些黑西装都是特工出身训练有素吧,汗不出气不喘的,妥妥追在后面距离非但没拉远反而越来越缩短,分分钟要被追上了怎么破?
师父,你徒弟我就快跑不动被逮个正着了,怎么才能甩掉这些家伙啊,十万火急在线等!
任凭他内心深处吼声如雷照样一点儿用没有,他偷偷离家出走投奔师父两位干爹干爸压根儿不知道,师父又远在南楚琅琊山远水解不了近渴,被追得那么近连乔装打扮得机会都匮乏……
“快闪开!”
他想得出神,全没留意到前方不远处斜斜窜出来的三五个嘻嘻哈哈个子小小的走路跌跌撞撞的蹒跚身影,他跑得太快去势又猛,要真刹不住车这几个小娃娃得被撞出个好歹来。
眨眼间的功夫判断已经来不及闪避,梅大少想起身后紧追不舍的黑西装们,自嘲式的苦笑着想到要是自己真有个轻伤重伤的,倒是不缺人送医院。
努力回想着师父手把手指导过的某些个武术要领,加速、借力、跳起、曲体抱腿,保持姿势,落地,安全过关——糟糕,高兴太早了!
于是一路追过来的黑西装们目睹了他们的目标人物梅大少东躲西藏拼命逃窜,沿途被各种花痴膜拜,遇到手拉手蹦蹦跳跳霸占通道的小豆丁们,无处闪避来了个即兴高难度腾跃,正要着地还来不及跳起来继续逃脚踩几处水渍打滑乐极生悲没能稳住重重横摔出去的全过程。
可怜的梅大少这回连哀嚎都来不及就疼得两眼冒金花,等他哼哼唧唧回过神来的时候,前后左右都被黑西装围了个水泄不通。
噢!他怎么这么倒霉啊,郁闷得心脏病都快发了好么!
金陵高层发话,廊州不敢怠慢派出了最为精锐的特勤人员参与追捕,层层命令传达下去,下头的办事人员有心替上峰“排忧解难”,办起事儿来格外卖力,卖力过头的结果偶尔不那么令人愉快——这命令层级传达下去分毫不差,问题是梅大少爷的身份被列入严格保密的范围,特勤人员只以为他们奉命抓捕的是身份敏感的机要人员,谁也没往世家显贵上靠,这一来二去的,梅大少难免悲剧了一回。
不管喊冤也好耍赖也罢,试图谈判还是威胁利诱,总之梅大少十八般武艺用尽依然无济于事,人特勤队的大小人员压根儿不理你啊,他们接到的命令清楚直白:控制住梅东冥,抓获后直接押送金陵军委总部。
耿直的特勤队员们除了偷偷念叨两句这年头的危险分子越来越年轻化,而且颜值不够的都不好意思出来混,瞧瞧这位,帅到一定级别了就得直送军委,看来危险程度跟颜值还得直接挂钩。
撇开闲话,用梅大少爷的话来说,这次从廊州往金陵的押送过程是毫无人权人性可言的“货运”方式。蒙眼塞嘴与世隔绝,没有沟通没有交流,身上手表手机通通被收走,就差没跟集中营犯人似的被剥个上下精光验明正身。
从被抓个正着到搜身完毕丢进车里呼啦啦前呼后拥抵达金陵军委总部大楼不过三四个小时,梅东冥眼睛上的蒙布被摘去,刺眼的光照得他一时间睁不开眼。
看来是到地头儿了。老林家为了抓他大费周章不择手段,难道还能押着他认祖归宗?强压牛头不喝水,他倒要看看林家老太爷还有什么后招。
师父哟,希望明天你等不到我出现能神机妙算猜到我被林家抓了,来救救我哟。
说起林家……梅东冥环顾四周仔细观察,这屋子布置得古色古香,一水儿包浆紫檀木料雕的是福禄寿三仙聚蓬莱的图样,两边的博古架上错落有致的摆放了些摆件玩意儿,他不懂这些个东西,有些不起眼,有些一看就是稀罕物。
啧啧,真不愧是百年世家传承,底蕴深厚,一个随随便便的书房就如此匠心雅致,别处还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
“还满意你看到的么?”
嘎?
“林家老宅传承了百多年,虽然林家世代执掌军权,倒也不是什么不通文墨的粗鄙武夫,日积月累下来的财富——只有林家的嫡子嫡孙可以名正言顺地继承。”
诶?
“你是小殊的儿子,办个公证改个名字再把户籍迁进来,等我死了这些都是你的了。”
啊?
“我没说过要啊。”
梅大少爷眼睛眨巴眨巴一脸无辜地迎向门外逆光而来的人。听声音浑厚深沉中藏不住岁月的侵蚀,往昔的豪迈气概犹存,然而英雄暮年总是在所难免。看来这位就是林家的老太爷,跺跺脚大梁就能抖三抖的大人物。
“权力、财富、身份、地位,立于大梁巅峰俯视万民,这些你都不要?”
梅大少爷继续眨巴眼,一张英俊的脸看起来可爱得有些滑稽。
“跟我没关系,再贵重还是没关系。”
“你点头,原来没关系,也可以发生#关系。”
“老爷子,您一把年纪了,我承受不来。”
嘎?
啪!
“嗷!痛痛痛痛痛!”
“混小子,胡说八道什么呢!”
老爷子大半辈子立足于大梁的建筑顶层受人景仰,早年没了儿子孙子日子过得孤苦,性格难免阴郁难以接近,几十年来头一次有小辈敢当面顶撞,老爷子第一反应大巴掌呼上去,打得梅大少爷被绑着手嗷嗷直叫满屋子鼠窜。
老爷子大半辈子立足于大梁的建筑顶层受人景仰,早年没了儿子孙子日子过得孤苦,性格难免阴郁难以接近,几十年来头一次有小辈敢当面顶撞,老爷子第一反应大巴掌呼上去,打得梅大少爷被绑着手嗷嗷直叫满屋子鼠窜。
嗷嗷,老爷子您老当益壮雄风不减,这么有精神头三十年前亲自造个老来子养在膝下有多好,您偌大的家业不至于后继无人,他这个孤儿也可以哪儿凉快自在哪儿呆着去了,嗷嗷嗷,您老这不是巴掌是蒲扇吧,扇起人来咋这么顺手咧!
“贫嘴!长辈的是非岂容你随意编排!”
诶?难道他一时嘴贱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了?
林老爷子恨铁不成钢地又是一巴掌呼上去,闪躲出经验来的梅大少爷虽然双手不得自由,总算也找到了感觉,轻轻松松哧溜一下窜上圈椅,再一扭腰借着茶几的位置滚过“追杀”过来的手杖,伴着茶碗茶盏碎碎平安的声响,一老一少绕着书房你追我赶了好几圈,林家的老管事悠闲地在门边围观着,暗暗盘算着待会儿老爷子回过神来发觉砸碎碰坏的是他怪喜欢的一套茶具时会不会接茬“教训”败家子孙。
“不,不成了,跑不动了。老爷子,您,您容我先喘口气。”
意外的,先败下阵来的不是年逾耄耋的林老爷子。梅大少爷年年体检不过关,跑不上几步就气喘胸闷,这些林家拿到的调查资料中虽有提起过,但江左集团有江左盟作为后台背景,梅少爷自打被收养就有私人医生服务,外人轻易查不到内情。
林老爷子眉头皱得都快打成结,这个曾孙子是越看越不顺眼,性子痞见识短还能忍,连体质都被养废了,将来怎么参军作训?梅斯光莫蔺渊是怎么教育孩子的!
“林家子孙能文能武骁勇果敢,等你认祖归宗就给我到军营里去待上一年半载,把这一身臭毛病好好改改。”
嘿,老爷子你还来劲了是吧。
梅大少从小到大即便没有亲爹亲妈呵护,两个干爹照样把他当亲儿子捧在手心疼爱,几时受过别人言语挤兑。林家绑人在先无礼在后,叔可忍婶不可忍,他打心眼儿里冒出来的恶意满满必须兜头给林家倒回去才痛快啊!
“林老爷子,您假如打的是给自己找个继承人的主意,那您趁早放弃我得了。我打出生就有病,先天性心脏病听说过没?别说扔军营里一年半载,一天半天的就够要我的命了。想我梅东冥也是一介安分守己的良民,林家即使权势滔天也没权利跟我个无辜民众过不去吧。”
将林老爷子和门边儿的老管事儿的震惊尴尬脸色尽收眼底,梅大少爷暗爽在心口难开,反正手被绑得久了又跑了那么一通正累得慌,索性一屁股坐在紫檀圈椅里,看着俩老头儿肾上腺素飙升情绪失控,他乐得躲边儿上看戏。
“你说的是真的?”
“什么蒸的煮的?”
“你真的有那什么毛病?”
“我从不骗人,真心的。”梅东冥一见林老爷子那纠结火大的神色心思跟着活络起来,“您别纠结了,抓我没用啊,我进不了军队上不了战场,林家到我手上也是白瞎呀。您老赶紧的,在支系里挑挑拣拣找个您喜欢的、优秀的、看的过眼的,我先走了哈。”
老爷子咬咬牙跺跺脚,吧哒吧哒提着手杖转头出了门。本以为就此重获自由的梅大少爷刚扯开的笑容因着他老人家的一句话僵在嘴角边上。
“你生是林家的人,死是林家的死人,大过年的还想往哪儿跑。阿冲,你给他安排个房间住下,有什么事儿等休息好再说。”
晴天霹雳!师父啊!干爹干爸呀!我这下是彻底失去自由了,求救命啊~~~
等来等去没等到亲亲小徒弟的电话,高坐琅琊山庄的蔺晨赶紧给廊州的夫夫二人打了个电话,证实他们共同的儿子(徒弟)没能搭上任何一架班机前往琅琊山庄,而是落在了赶着大过年在机场把人给劫走了。
至于劫去哪里……
“这不是废话么,除了金陵还能在哪儿?”
梅斯光莫临渊俩人隔着电波都能听出蔺先生具像化的愤怒咆哮。这位崇尚自由,个性洒脱不羁的琅琊山隐居高人打一开始就不干涉徒弟的决定,不论徒弟姓梅还是姓林都是他的徒弟,But,前提条件是东冥出于自愿做出选择,绝对不包括挟持强迫。
“东冥是我的弟子,无缘无故被‘请’去金陵,做师父的一句话都不敢说算怎么回事。梅先生莫先生身在大梁立场多有不便,我自行上门拜会总可以吧。”
身在大梁,手上的生意往来人情势力盘根错节少不得跟大梁权贵打交道,梅斯光莫临渊的顾虑蔺晨完全可以理解。理解归理解,谅解归谅解,养了二十年的儿子被人说掳走就掳走,连屁都不敢放一个算什么当爹当爸的。
“蔺先生,江左集团下面毕竟有那么多员工,我跟临渊为了东冥舍去身外之物眉头都不回皱一下,集团一旦倒闭,这些指着吃饭的员工怎么办。”
年轻时也曾横跨黑白两道叱咤风云的梅老大消磨得所剩无几的匪气噌地直窜头顶,本质上还是个黑社会大哥的梅老大一旦意识到自己所遵循的“道义”遭遇挑衅,他本能的反抗意识就忙不迭地跳出来彰显存在感了。
蔺晨自认跟这种江湖习气根深蒂固的家伙没法儿沟通,算了算了,反正有他们没他们都一样,在这些个权贵眼里,江左集团顶天了就是个暴发户的角色,送上门去连盘菜都算不上。
“是我说错话了,还请两位先生海涵。总之我放心不下东冥怕他吃亏,以我的身份找上门去姓林的不敢拒之门外,二位就先在廊州静候佳音。”
“蔺先……”
蔺晨的底细梅、莫两人只猜到个大概,估摸着他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而已,既然这位师父大人信心满满上门要人,两位忧心忡忡的父亲大人目前最佳的选择无疑是听从蔺晨的建议留在廊州等消息。
前脚挂断电话,后脚蔺晨的特别助理敲门进来汇报。
“已经按照您的吩咐以南楚国师的名义向金陵方面发去了访问请求,五分钟前金陵给予了同意答复。您准备何时启程?”
“飞机准备就绪了?”
“是,您的专机在琅琊山机场待命随时可以起飞,金陵国际机场的航道申请已经获准。”
言下之意,霸道总裁您几时想飞都OK。
蔺大总裁虎地站起,左手手机右手外套,脚下生风直奔大门。走到门口霸道总裁突然来了个急刹车,猛地回过头瞪着紧随其后的特助,差点没把特助先生当场气吐了血。
“我今天这身打扮怎么样,帅不帅?出境效果够不够震撼?”
帅,帅我一脸血了成么。老板,你吓死宝宝了。
搭乘专机第一时间急死鬼投胎的速度冲到金陵的南楚国师蔺晨先生不假辞色的撇下一干迷信分子和狂热粉丝,面无表情地带着今年特别流行的高冷气质离开机场直冲林氏在金陵城的祖宅。
本打算拼着脸皮不要也要闹个鸡飞狗跳鱼死网破才能见到亲亲小徒弟的蔺晨先生在亮明身份说清来意后轻而易举地进了林氏祖宅的大门,世代服侍林家的同姓老管事林冲率领林家外围的警卫人员和服务人员列队欢迎南楚国师“访问”。
鲜明的心理落差让一鼓作气上门兴师问罪的蔺国师有种箭在弦上弯弓的劲力却卸了个一干二净的无力感。
也对,林氏百年氏族传家,即便武门规矩没那么多,该讲究的待客之道总马虎不得,对待不速之客照样先礼后兵。
自说自话想明白前因后果的蔺大国师整整西装领,昂然走过林家列队欢迎的迎接人员,在林冲大管事的引导下来到林府的正厅,同林府的主人来一次面对面的交谈。
年逾八旬的林家老爷子两手握着手杖,苍老却不失傲气的身躯依然笔挺,他面无表情地迎接着赶在大年初一突兀上门的访客,从漠然的神情中分辨不出明显的喜恶,但蔺晨却清楚地意识到林老爷子的不悦。
是不欢迎他这个大年初一贸然拜访的举动,或是单纯的不欢迎他这个人?
“林老爷子,冒昧来访多有失礼,先给您老拜年了,愿您老新年新禧,顺心如意。”
“不敢当,蔺国师亲自来访大梁总不会是特地来给我这个老头子拜年的,你这一来,只怕我是既无新禧也无顺意了。”
林老爷子见面就给他当众没脸,又一个没想到,林家的武人风格是其一,只怕这两天老爷子的耐心在东冥这小子身上消耗得所剩无几也是一大诱因。
好现象啊,他家顽固别扭拗脾气的小徒弟碰上耿直强硬不讲理的老爷子,鹿死谁手难分胜负,看来他来得还真不算晚。
“老爷子这么说就有失公允了嘛。我在琅琊山上夜观天象,见东北方向将星闪烁辅星摇曳,正应在大梁方位,大梁与南楚互为友好邻邦,我出于好意赶来提醒示意,没有功劳总有苦劳,没有苦劳还有疲劳不是?”
疲劳,哼哼,疲劳,你教出来的好徒弟,搞得老头子才很疲劳好不好!
林老爷子冷着脸恶狠狠跺了跺手杖,掉头就走。
一家之主心情不好,林家大管事自动自觉站出来代老爷子招待客人,从这位在林家占有一席之地威望同样不容小觑名为管家实则在外等同于林老爷子代言人的林管事看来,能教出那样一位神经大条皮厚胜过城墙拐弯角油盐不进是非不分的徒弟来,除却廊州两位黑社会出身的“父亲”的教导外,眼前这位似正似邪的南楚国师真正的功不可没。
进了林家,目的达成了一半,蔺晨没打算跟林老爷子你来我往激烈交锋,老爷子一把年纪了,被东冥个臭小子刺激了两天已经火冒三丈,他怕自己再插一脚把人气出个好歹来……他怕自己没法儿活着离开大梁地界。
“老爷子,我来的匆忙不便耽搁,您容我把东冥带走就行。”
林老爷子闻言脚步一滞,挺得笔直的背脊有那么一瞬间不容错辨的僵硬。气氛顿时凝固,静得仿佛下一秒林老爷子就会化身霸王龙张牙舞爪冲出来咬人。
时间久得蔺晨打心眼里发毛,危机意识蹭蹭蹭蹿头的时候,林老爷子不容错辨地一声轻叹,沉声无奈道,“阿冲,让蔺国师把臭小子带走。”
“老爷子?”
“老爷?”
花了那么多人力物力费劲巴拉把臭小子弄到家里,才过了两天不到的时间就彻底放弃让臭小子认祖归宗的念头?臭小子到底在林家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才获得这样……骄人的成绩呢?
蔺国师不否认自己相当好奇东冥对林老爷子投放了何种重磅炸弹炸得他老爷子直接缴械投降?太不可思议了!
林大管事意外的并非老爷子的决定,作为陪伴老爷子最久最亲近的人,他堪称为老爷子肚子里的蛔虫,老爷子会松口早在意料之内,但是连再争取一下的机会都放弃了……昨天小少爷跟老爷子到底说了些什么?他也好好奇哦!
“强按牛头不喝水,是我林家的人总会回来的。”
于是,蔺国师傻愣愣地目送林老爷子的背影消失,眼瞅着亲亲小徒弟一蹦一跳兴高采烈地蹦出来拽着他亲爱的师父忙不迭地以火烧屁股的速度逃出金陵林府上了飞机头也不回地跑南楚过年去了。
“老爷子,您就这么把小少爷放走了?”
“不放怎么办?倔得跟牛似的,我说什么都听不进去,还能关他一辈子不成?”
“关当然不合适,小少爷是心软孝顺的好孩子,多劝劝总能说得通。”
“这小子嘴皮子溜得很,多劝劝,再劝下去,老头子就能被他气死!”
“小少爷他……跟您说什么了?”
“臭小子说……诶?咳咳,没什么。我累了,去歇个午觉。”
“老爷子——”
哎呀,眼看套话即将成功,老爷子怎么就发现了呢,太可惜了。
“东冥小徒弟,来,跟师父说说你怎么摆平林老爷子的?”
梅大少爷眨眨大眼作无辜状,耸耸肩摊摊手,满脸的余惊未平满脑子的古灵精怪。
“老头关了我一晚上啊师父一晚上,第二天他来找我,问我怎样才能答应认祖归宗回林家。”
“你怎么回答他的?”
“我说我一年到头有好多事儿要做,认祖归宗当了林家人这些事就不方便做啦。”
“譬如?”
“我父亲和爸爸含辛茹苦把我养大,生恩不如养恩,我得报答他们吧。江左集团横跨黑白两道,我以后一面要帮他们打理明面上的生意,一面要帮他们走私走私武器弹药,洗洗黑钱,管管堂口;再说师父您也花了心血教导我疼爱我,林老头儿说林家是无神论者不信那些个神神叨叨的东西,我告诉他我每年一大祭三小祭四时节气都得到南楚神殿去摆摆样子跳跳大神,接见一下信徒收受一点供奉。这样林林总总算下来能待在金陵林家的时间实在不大多……哎,师父师父,师父你别晕啊,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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