狯岳坐在椅子上,手里握着银笛练习,开始有些生涩,渐渐的就像模像样了。
其实他并没有那么驽钝,多少也是有些天份的。童磨意料之外的是个好老师,所以就算不流畅,完整的吹出那一段旋律是没问题的。
然后门被推开,披着黑色鹤纹羽织的少女悄无声息的进入了。
她的长发黑的如同鸦羽,乌沉沉的没有反光。眼瞳也黑,像是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的深夜。
明明是异常可爱,精致美丽如同人偶的女孩子,但却给人一种莫名的威严感,甚至让人不自觉的忽视了她的性别。
“看到如今的情景,即便是早已预料的吾都不免伤感起来。”
“你是童磨的故人吗?”
狯岳放下了手中的笛子,表面云淡风轻,但却绷紧了身体。
“是……真是遗憾。吾本以为早已习惯了离别,可再经历的时候,仍旧怅然若失。汝的故事真是充满了曲折,在结束之前,就与吾在此处休憩吧。这孩子想要见汝,吾想要送别故人,就由吾代替她来询问汝。”
她并不在意狯岳的态度,自顾自的说了一大堆话,直到那句“送别故人”出口,狯岳才提起了精神。
“是童磨吗?你所说的故人。”
“是,如今称得上故人的寥寥无几,想必于他而言,吾亦如此。”
狯岳咬住下唇,一时间不知道该问点什么。
“其一,美梦与现实,汝选择哪个。其二,人与神的道路应如何抉择。好了,汝可以考虑过后再回答,这孩子是可以听到的。”
“……现实。”
他的声音有些模糊,很轻,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一滴水落到池塘里。
也许一开始就知道,梦幻是泡影。知道是虚假还忍不住沉溺。
如果没有人一直提醒就好了,起码直到梦醒的时候也能够笑出来,而不是在此刻思考眼泪的意义。
即将凋零的花朵是很寂寞的,但同时也非常美丽,狯岳好像没有为自己的怯懦而后悔。
即使到最后一切都消于无形,他也不想错过。
“请你告诉我吧,童磨是要死掉了吗?”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小指不自觉的抽动了一下。
少女微微颔首,用那张无欲无求的脸叹息。
“真是悲哀啊。汝在恢复记忆之前,想必依旧眷恋他,汝也一同见证这离别吧,随吾来。”
说完这句话,她就拉开了门,似乎肯定对方会跟上来一样,毫不迟疑的离去了。
狯岳一言不发的跟着她走。
靠的越近,打斗的声响就越清晰,尤其是其中还夹杂着爆炸声,让狯岳想起上次那个突然赶来要将自己带走的人。
终于抵达了最靠后的那个院子,他却有点不敢踏进去。
“关于汝与那孩子,吾只能如此赞叹,无根浮萍的花也如此美丽,愿汝等的故事充满祝福,汝已经是拥有人心的存在了,作为鬼的部分死去,作为神的部分也沉睡。”
她抽出日轮刀,用左手握住刀刃,割破了掌心。原本还戒备着的蝴蝶忍惊呼出声,又马上捂住嘴。
她清楚的看到,那伤口并不深,出血量有限,最重要的是,那血液是浅淡的金色。
她,不……应该是祂,将淌血的手覆到了童磨头顶那一块好像是血液泼溅留下的暗红上面。
“汝只是吾要送别的故人罢了。这印记很碍眼,消抹掉也好。”
说着就收回了手,而童磨头顶的那一块血色痕迹果然消失无踪。
他就笑眯眯的道谢:“真是多谢了,果然是常念岳大人吧,不,应该是另一个常念岳,你可比另一个他温柔多了。好啦,伤感的剧目就此结束,去做那个居高临下俯瞰世人的神吧,让我做个了断。”
这话简直和平时的童磨格格不入,他从开始就是冷漠的,虚伪的,装作温柔活泼的样子,却百无聊赖,满脑子都是怎么取乐。
水柱的刀刃贯穿了他的腰腹,原本因为毒素脱力而跪在地上的童磨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朝狯岳露出了微笑。
“让你看到这副不体面的样子,可真是难为情呢。哎,违背了约定,所以就只能去死了。”
他伸出沾染了血污的手,“呐,一起下地狱吧,我的孩子。”
狯岳低着头,别人看不到他的表情,但确实是迈开了脚步,朝着童磨走去了。
我妻善逸率先绷不住表情,甚至想要去阻拦。
“不行!师兄!你只是被他欺骗了,只要他死了,你会想起来的!”
宇髓天元叹了口气:“你现在怎么劝也没用啊,拦住他就好……反正已经知道了,那个药剂会让活了超过自身寿限的鬼死掉,让他们说几句话问题不大吧。”
他多少是有些怜悯之心的,尽管为了完成任务不择手段的人也是他,可是在这样确定了的命运之前,给现在的狯岳一点缓冲时间也不算什么了。
至于蝴蝶忍则是将全副心神都放在了“由加奈”身上。
最初神降的时候她也在场,当时的白龙神明明是银发金瞳,冷漠无情又专横独断。祂说过神降会损坏封印,不能太久。但此时的由加奈却是黑发黑眸,远比当初温柔的多,加上童磨说的“另一个常念岳”,不免令人多想,早就将由加奈当做妹妹看待的蝴蝶忍内心担忧不已。
童磨原本富有光泽的橡木白色头发一寸寸褪色,变成了雪一样的白,就连眼睛都有些灰蒙蒙的,像是结了一层膜。
这些变化昭示着即将来临的死亡,但他却并不为此感到恐惧。
他已经看不到东西了,于是偏过头,用已经下降了不少的听力去判断狯岳的位置。
虽然他是不介意让这孩子独自留在世界上生存的,但想必鬼杀队的人不会放弃将他带走。
这可不行呢,好不容易可以摆脱那些比噩梦还恐怖的过去,迎来新生,怎么能继续承受苦难呢?
果然还是要一起死掉更好吧,这样就能迎来永恒的幸福,再也不必害怕和愤怒了。
“一个人离开未免太寂寞了,和我一起好吗?”
感觉到一只手握住了自己的手,童磨的笑容扩大。
“好孩子,我,咳咳……”
有什么锋锐又灼热的东西刺穿了他的胸口,搅动之时让内脏破碎成一团碎片。
童磨就剧烈的咳嗽,吐出混杂着细小肉块的血来。
失去意识之前,他听到自己孩子的哭嚎声。
“你杀了我吧!都是你啊!夺走了我的一切!去死吧!!!”
真遗憾,是记忆错乱了吗?最终还是回忆起什么悲伤的事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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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吹奏的曲子是日本的《四季歌》,虽然那会儿应该还没有,但是吧,我就听这个写的,所以就这样,你们自行脑补合适的就可以。
以及,是我妻善逸怕童磨拖狯岳一起死,所以果断下手了。
哎,虽然魇梦血鬼术的作用基本上是将狯岳的梦与现实颠倒,在此之前,又遵从童磨的命令编织了美梦。但是这个血鬼术在完全生效,达成彻底混淆之前不能被刺激,不然容易脑子出问题。
现在童磨被当着狯岳的面杀死,他一激动就记忆错乱了。他现在就是新仇旧恨一起来,又记得善逸夺走自己的师傅,杀了自己,还杀了童磨啥的……
大概就是这样,所以暴走了。
至于鬼杀队的各位为啥放着童磨不动手,也是因为常念岳在,当时打上弦贰别人都没动手,他们也觉得稳的一批,而且童磨还是什么“故人”,不管是等日出,还是等药剂生效,他都是死,所以常念岳跟他道别也好,还是他跟狯岳道别也好,都任由他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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