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要一个答案。”宫九轻轻笑了一下，神色耐人寻味，说：“越快越好。”
答案只有活人才能给，但是给了答案，是活的还是死了，他就不在乎了。宫九从来都不是一个好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在场的三个都是聪明人，听得出他的言下之意。
司空摘星此时受制于人，口不能言，满心满肺都是猫爪子在挠一样的憋闷，倒是没想太多。自身难保的时候，自然是没空关心他人的。
陆小凤对这个神秘的九公子本就心存防备，若非忧心西门吹雪，又没有别的线索，他是决计不会来掺和到苏幕和宫九的事儿之中来的。此时听到他的话，更觉得这是个天大的麻烦，自己还得追查西门之事，尽管离开方是上策。至于司空摘星，他在苏幕这儿又死不了，他才懒得管。
苏幕并未多言，从桌前的暗格取出杯子，开始给自己倒茶。
端茶送客。
万花谷怪医治病，从不许人旁观，这是规矩。
宫九还没听到他要的答案，这会相当的“识相”，对陆小凤道：“陆大侠，请。”
这是履行之前的交易了。
司空摘星眼巴巴看着陆小凤在宫九之后走出山庄大门，眼巴巴看着陆小凤转过头来，用那张长着四条眉毛的脸，笑嘻嘻的关上了大门。
一步之遥。
这下子，只剩下苏幕这个“万花谷谷主”，以及那个还在昏迷的病人了。
“出去守门。”苏幕取出了一排金针，认认真真的擦拭着，连一点余光都吝啬扔给门口的司空摘星。
宫九送来这个病人乃是宫廷内宦，看他模样养尊处优，地位应该不低，昏迷乃是中毒所至。病因相当的简单。不简单的在于，这个人竟然同时中了足足三种要命的剧毒。第一种第二种毒，是想要他的命。而这第三种毒，应该是宫九给他下的。若是不下，他死的更快。
以毒攻毒还是有用的，不过，下毒容易，救命难。三种毒素并不是完全平衡的，他能够撑到现在，也有几分运气。如今毒入肺腑，药石无用。若想续命，只能考虑针灸。第其身而锋其末，太素九针之中，以锋针最为适合。
陆小凤和宫九站在万花山庄门前。
宫九先一步走到了湖边，他背对着陆小凤，淡淡道：“西门吹雪剑术妙绝，江湖上能与他相较的便已不多，想要无声无息的留下他，绝无可能。”
这话说到了陆小凤心坎上。若是没有战帖这回事儿，西门吹雪不在万梅山庄，失去了踪迹，并不是什么大事儿。他每年都会抽出时间追杀恶徒。但以西门吹雪的性子，接了剑帖，不会有什么事儿比论剑更重要。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儿。
那么，能够让西门吹雪失踪，连一点痕迹都不留下来的，会是什么人？又或者是什么事儿呢？陆小凤想不出来。现在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陆小凤很直接的问宫九：“西门在哪儿？”
宫九负手长立，却没有回答陆小凤的疑问，而是岔题道：“还有一个消息，陆大侠应该还不知道。不仅仅是西门吹雪，叶孤城也失踪了。而且在他失踪之前，也接到了一份战帖，落款……陆大侠应该猜到了，是西门吹雪。”
陆小凤愣了一下。
这个消息他当真不知道，而且很有必要知道一下。
白云城远在南海，千里之遥，纵使知道西门吹雪是接了战帖之后失踪的，陆小凤也鞭长莫及，若是南下去查，只会离西门吹雪越来越远。而且西门吹雪离庄几日就失踪了，陆小凤觉得和下帖子的叶孤城关系不大。
陆小凤对叶孤城了解不多，且都是江湖传言，两人素未谋面，并不熟悉。但西门吹雪是陆小凤的朋友，以西门吹雪的性子，那一张给叶孤城的帖子，绝对不是他下的。那么反推，西门吹雪手上那张，必然也不简单。
现在看来……幕后之人所图甚大，这局棋远远没有下完。
宫九的话还在继续。
“有一个人或许见过失踪前的西门吹雪，她可能是最后一个见过西门吹雪的人。这个人……陆大侠刚才还见过。”
陆小凤如果这会还反应不过来，他就不是聪明绝顶的陆小凤了。
那位自称无盐的，看起来一定干系着大-麻烦的姑娘。
陆小凤实在是没工夫管麻烦事儿，但如果麻烦和西门吹雪有关，他就没得选了。
宫九拍了拍手，说：“陆大侠请便。”
陆小凤找人是一把好手。那姑娘这会已经不见了，但是她一定还没有走远。想要找到她，对陆小凤来说不是个难事儿。
宫九在山庄外等了许久，陆小凤都没有回来，但山庄原本紧闭的门却打开了。
苏幕的脾气和医术，在江湖上都相当的有名。
司空摘星一脸生无可恋的进去，又生无可恋的带了一张纸条出来。
上面只有一个字，“走”。
苏幕是相当不客气的。
但宫九却不在意，他脸上带上了笑，命人送上了诊金。足足一车的好东西，有包含着玉髓的千年灵玉，大的惊人的灵芝，手臂粗的已经有了人形模样的老参王，诸如此类，都是上好的灵药。接着就空车把人给拉走了。
这些东西苏幕未曾拒绝，但也没收。他让司空摘星打扫院子，稍后进城去百花楼给花满楼瞧眼睛的时候，直接整车捐给了德济堂。因为这车分量不轻，拉车的里飞沙闹了别扭，从他那儿硬生生多缠来好几根皇竹草才肯干活。
苏幕到百花楼的时候，在一楼看到了无盐。
她重新带上了面纱，因并未见过苏幕真容，并不知道这位便是医好了她脸的，大名鼎鼎的怪医，只点了点头。
花满楼正在后院浇花，听得苏幕刻意留下的脚步声，道：“秋罗素来耐热畏寒，这盆却是例外，偏偏喜阴喜寒，每逢午时，我都会特意浇些水给它。”
秋罗多是红、粉二色，而此时花满楼面前的却是一盆白花，因此有所不同。
苏幕道：“人有千般喜好，花仅两种，不多。”
花满楼笑了。
就在这时，陆小凤来了。
他动静很大，爱走窗的毛病也没改，径直飞了进来，对上了无盐。
陆小凤愣了。
他先前与宫九分开之后，想去找这位可能见过西门吹雪的姑娘问个究竟。却不料无盐见陆小凤对她畏之如虎，知道这事儿不太好办，继续呆在万花山庄之外并非良策，倒不如先往百花楼，来个守株待兔。
这么一来，陆小凤是“灯下黑”了，明明人没走多久，他偏偏紧赶慢赶，就是没追上。
无盐起身，依然是优雅从容的动作，躬身一礼，道：“陆大侠，又见面了。”
陆小凤这次没有跑，他抱拳道：“见过无盐姑娘。”
两人互有所求，这天就很好聊了。
无盐讲了一个故事。
她随母姓，姓李，母亲是大沙漠的主宰，江湖上有数的高手，大名鼎鼎的石观音李琦。
无盐与母亲生的颇像，在她小时候，石观音对她尚可，从不苛待，也没短缺什么。但在无盐年岁渐长，容貌与母亲越来越像，石观音态度开始变了。而在无盐十五岁，在西域闯出了一个“小观音”的名号之后，石观音疯了。
她先是不许无盐见外人，把她关在屋子里，还要带上厚厚的面纱。没过多久，又是下毒、又是毁容，接种而来，石观音非常轻易的做到了这两点，和对付她其他弟子一样。甚至对付无盐，比对付其他人还要简单些。
无盐没有死，苟延残喘活到现在，她的目的也很明确了，找石观音李琦复仇。
她之所以会遇到西门吹雪，也和这件事儿有关。
无盐十分了解石观音，她曾经是这个女人最亲近的人，现在又成了她的敌人。
石观音并不是什么时候都在老巢的，她暗地里掌控着西域之中好几个国家，本身又是个喜欢享乐，喜欢美色之人。时不时都会前去。无盐正是知道石观音这会在龟兹国。这才冒着风险潜入大沙漠，想要趁此机会釜底抽薪，给石观音来一记狠的。
潜入大沙漠之后，无盐和西门吹雪有一面之缘。
西门吹雪如果要赴约南下，正常路线是不用横穿大沙漠的。他在这里出现，本身就是一种异常。这是他这些日子以来查到的，最接近的线索了。
“石观音是大沙漠的掌控者，西门吹雪在大沙漠消失，和她脱不了干系。”说到了最关键的地方，无盐微微笑了笑，停了下来。她的话当然有所保留，不过前面这些已经足够算提前支付的报酬，现在该陆小凤付出代价了。
这是他心甘情愿惹上的麻烦，陆小凤叹了口气，说：“我随你去大沙漠走一趟。”
石观音不是好招惹的，但是西门吹雪既然最后出现在那里，他必须走这么一趟，哪怕可能对对上这么一个可怕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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