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随缘

    陆小凤不想走。

    百花楼有酒,还有花满楼,一个可能会摆脱失明的花满楼,这才是他应该待的地方。

    陆小凤希望花满楼再次睁开眼,便能看到他闻名江湖的四条眉毛。事涉西门吹雪,这一趟回来,他不知道还能不能保住自己宝贵的胡子。不论如何,他一定要查出真相,找到西门吹雪。陆小凤不相信西门吹雪会出事,绝无可能。

    “花满楼,西域美酒可是一绝,此番事了,我带些来与你共饮。”因为早去便可早回,说完这句话,陆小凤纵身一跃,便如大鹏展翅,直接掠出窗外,去后院准备牵马。此去西域千里之遥,他虽叫小凤,却并不是凤凰,当然不可能飞过去。

    “好。”花满楼笑了笑,静静的“看”向陆小凤的方向。

    逐风这会正躺在马厩里。

    寻常的草料激不起他的胃口,但百花楼的精细饲料,虽不如皇竹草,却也算作上等,,量大管饱,颇合它心意。再加上苏幕可没耐性,每天花上三五个小时,给他刷毛,而百花楼却有专人做这个。它很喜欢这个地方。

    苏幕虽然为它在万花山庄边缘辟了块地,专门种植马草,但显然现实世界的植物成熟速度,和剑三世界是没法比的,皇竹草只能当点心,当不了主食,除非苏幕肯为了它把晴昼海变成皇竹海。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毕竟苏幕出身万花谷,而非天策府。

    陆小凤“从天而降”,显然是把这匹懒洋洋的里飞沙给吓了一跳,逐风随苏幕上过好多次战场,当下警觉,一跃而起,前蹄飞扬。

    好个陆小凤,他知道这是苏幕的爱马,不愿伤它,空中扭腰一个变向,策略一个前倾,正好落在了旁边另一匹大黑马的背上。

    大黑马早与陆小凤熟悉了,亲昵的发出“嘶嘶”。

    “好马。”陆小凤不知道夸的是逐风,还是身下这匹大黑马,他摸了摸马的鬃毛,示意它往外走。

    无盐也牵走了另一匹属于她的马。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

    苏幕手中忽然多了一个酒壶,还有两个酒杯。

    酒是上等的西域葡萄酒,酒杯则是由上等墨玉雕琢的夜光杯。葡萄酒正应该配夜光杯才是。玉上天然形成的纹路,若是在月光之下,晃动杯中酒液,甚至能够看到一串串小小的碧玉葡萄。

    淡淡的酒香和葡萄的果香在充斥着花香的百花楼之中显得相得益彰。

    花满楼吸了吸鼻子,他道:“陆小凤走远了。”

    如果还在这里,陆小凤必定会出现,他绝对不会错过任何好酒,他的鼻子在涉及到酒的时候,总是格外的灵。

    苏幕道:“他会回来的。”

    这个世界上,不可信的人,比可信的少太多了,而宫九无疑是前者。最重要的一点则是,他清楚地知道,石观音有儿子,还是两个,在江湖上都称得上鼎鼎大名,但偏偏并没有女儿。这不是个秘密,但想来知道的人也不会太多,陆小凤无疑不在其中。

    但作为一个聪明人,在他面前说假话的人,因为关心则乱,能骗过他一时,却没有人能骗过他一世。如果陆小凤真的走到大沙漠都没有发现真相,那他也就不是陆小凤了。

    苏幕只是个和人以一株珍贵兰草做了交易的大夫而已。

    他不是陆小凤,从来不管闲事儿。

    苏幕缓缓倒了酒,举到花满楼面前,似被冰镇过的葡萄酒带来了微微的凉意,他开口道:“请。”

    花满楼双眼还蒙着白布,他虽看不见,但苏幕举杯时候刻意带起的风声,以及还弥漫在空中久久不散的香气,都在告诉他“真相”。他脸上时时刻刻都挂着温和的笑意,从苏幕修长的手中接过酒杯,放在鼻尖处闻了闻,轻抿一口,道:“好酒。”

    苏幕声音温和,却隐约带着点傲然,道:“西域之中,也难得找出比它更好的酒了。”

    这是楼兰宫廷地窖珍藏的精品葡萄酒,楼兰国破之后,这些酒,也便成了绝响。

    花满楼恍然。

    他忽然明白苏幕的举动了,失笑道:“这确实是我喝过最好的葡萄酒。”

    苏幕看着花满楼,白布遮挡的地方,应该有一双相当明亮的眼睛,很快便能看到了。他向花满楼告辞,道:“此间事了,我也该去浇花了。”

    万花山庄之中,大部分的花草都能依靠机关照料,但有极个别娇贵品种的须得他亲自看护。照顾花草是难得可以让他心情愉悦的事儿,即使再忙,苏幕从来也不会忘记。

    苏幕下了楼,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忽然停住了。

    百花楼门口此时停着一辆马车。

    外表普普通通,唯一的特点可能就是大,比普通的马车能装更多的东西。

    苏幕对它很熟悉,在到百花楼之前,他便是乘坐的这辆马车,但他已经把整车,包括里面的药材,全部捐出去了。

    它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苏幕迈开步子,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近,直接跃上车厢。艺高人胆大,他确定这天底下,也没有谁能够埋伏的了他。马车里面并没有人,里面还残留着极淡的药香,显出它确实是之前那一辆。车中仅仅有一方小案几,上面压着一张纸。

    纸上写了四个字——物归原主。

    不过苏幕并不是这座马车的主人,他有着更好的,永远不会损坏,最多掉掉耐久的好货,这样的东西是入不了眼的。

    但不出意外,这件事儿当是宫九做的。也只有他会花费这样的功夫,做这种无聊的事情。因为到了他这样的年纪、武功、地位,什么都有了,常人难以企及的,甚至不如他的起点,那么做什么,对他来说都没有区别。

    或许,整个局其实已经在眼前,九爷就是九公子,这一切只不过是宫九为了从那位被苏幕救治的人口中得到一个答案,从而折腾出来的诸多事宜。不论是什么事儿,只要涉及到这个人,这个名字,他都能做得出来。

    又或者,真有九爷这个人,要宫九在其中,也扮演了什么角色,至少不是单纯的受害者。

    苏幕吹哨。

    在陆小凤走后又变得懒洋洋的逐风敏锐的竖起了耳朵,大约是吃饱了,这会颇有精神,晃动着大脑袋蹭了蹭他的掌心。

    一旁的小厮正准备过来将逐风套上缰绳,苏幕却道:“不必了。”

    他抛出一锭银子,道:“找个人,驾着这辆马车到城外义庄。”

    小厮脸色有些发白,苏幕的身形太快,他并没有看清马车之中有没有人,不,或者说有没有尸体。不然为什么要去义庄呢?

    “然……然后呢?”他的声音颤抖着。

    “劈了当柴烧。”苏幕留下这句话,跨上逐风,策马而去。

    小厮愣了愣神,咬咬牙掀开马车遮挡的帘布,空空荡荡的车厢内部,让他松了一口气。看来,这并不是买命钱。

    苏幕回到万花山庄的时候,司空摘星还在。

    他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像一根木头。

    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偷王之王,中了点穴截脉之后,表现和不通武功的凡夫俗子,似乎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看到苏幕的时候,司空摘星那一双滴溜溜转的眼珠一瞬间停住了。即使自觉一千种方法,一万种脱身的方法,在这个男人面前,似乎都使不出来。

    他是真的怕了苏幕了。

    对于司空摘星来说,让他一动不动,甚至话都不能说,简直比杀了他都难受。虽然他也并不想死。

    苏幕之前大意了一次,让司空摘星跑了,不会有第二次。说三个月,只会多,不会少。

    他慢悠悠的从司空摘星身边走过,按部就班的执行他的浇花任务。

    逐风愉快的在属于它的地盘撒欢,它很懂事,最多便盯着它的专属皇竹草地,看看它们什么时候成熟,从不会祸害苏幕的花田。苏幕便也不怎么拘着它。

    繁星缀空,月坠瘦西湖,司空摘星终于能动了。

    他四下看了看,并没有发现苏幕的身影,又看了看几步之隔的大门,自觉应该是跑不掉的,这才过了多久,这性子难以琢磨的怪医,怕是就等着他逃跑?他偷王之王司空摘星岂是这么容易上当的?

    司空摘星正准备先老老实实的混过今天,再找机会。他被罚站这么久,水米未进,腹中空空,倒是真的饿了。

    就当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极有规律,敲三下停一下的敲门声。在寂静的夜里,这声音变得格外的清脆与悠长。

    司空摘星愣了一下,不自觉便是一个激灵。

    这个时间,这个点,若真是求医的,他早该发现才是,动静不会这么小,而不是求医的,这会谁会来拜访?又是为什么,他的穴道正好是这个时间解开的,难道这一切都是那个男人算好的吗?

    要真是这样,这个人未免太过可怕了。

    司空摘星第一次觉得,之前收的委托人的钱,真的有点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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