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方圆是一名冷酷无情的杀手,入行两年籍籍无名,好在终于找到门路,如愿考进了报销食宿路费的大组织。

    本以为在组织的带领下,自己会走上迅速割人头,大把赚银子的人生巅峰。可她就他妈的想不明白了,为什么现在她会沦落到这般田地?跟乞丐一起在街边享受日光浴?

    蹲在墙角的李方圆,耐不住一声长叹,而后又瞅见旁边乞丐大叔跟前的破碗里有七个铜钱,至于自己……

    她摸出身上最后一个铜板,心痛得无法呼吸。想到这几天的悲惨遭遇,她更加心痛,几乎要抽抽过去。

    七天前的那个夜晚,她刚提出索赔问题,少主头头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三日后,永榕笑春风,散!”

    然后!那二男一女就运起轻功,往三个不同的方向去了!只留她一人在风中凌乱!

    再然后!她就被一帮迅疾而来的黑衣人给团团包围了!

    这还不是最惨的。

    最惨的是,这十个人头,没有任何报酬。

    最惨的是,她徒步走回十里镇,拿出为剩不多的银子雇车夫去永榕城,两天后车夫将她送到了永隆镇。

    最惨的是,她现在饥肠辘辘,身上却只有一个铜板。

    李方圆真想在自己脸上写一个大写的惨字。

    就在她盯着那枚铜钱陷入巨大悲痛之时,一阵哗哗作响声将她的思绪拉回来。她定睛一看,见乞丐大叔在她面前颠着碗,浑浊的眼睛紧紧巴着她手里的铜板,口齿不清地道:“谢……谢姑娘……

    李方圆立刻将铜板藏到身后去,气急道:“靠!你比我有钱好不好!我没觊觎你的七个,你倒反过来馋我一个!就没见过你这么过分的乞丐!”

    乞丐大叔听了以后,居然哼哧了一声,“原来是同行啊。哼,要饭去别处要去,别跟老子抢生意!”口齿无比伶俐。

    李方圆瞬间就炸了,蹭地一下站起来,指着他正要开骂,余光却瞥见胡同口的四五个乞丐甩着棍,正往这边看,瞧那架势似乎还要过来。

    想到这世上还有丐帮这么一个存在,她努力地将脏话咽了回去,然后赔笑道:“好嘞大哥,我马上走!”说着就一溜烟儿地跑了。

    *

    虽已黄昏,可长街上仍然人流涌动,摊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李方圆带着饿瘪了的肚子,走到卖包子馒头的摊位前,用最后的铜板换了一个拳头大小的馒头。

    之后,她走至巷口,挑了个墙角根儿蹲着,一边啃馒头一边思考出路。

    为了追赶组织的步伐,她现已身无分文。组织那里早已过了期限,想来自个儿应该是被组织抛弃了。那她当前只能想办法赚一笔路费,回老三那儿接单子,继续以前的生活。

    那么问题了,路费怎么赚?是杀人抢钱,还是酒楼打杂。

    前者强盗行为,太不光彩。后者又来钱太慢。

    李方圆不免长叹一声。愁啊。

    她张大了嘴巴,准备将剩下的馒头一气塞进嘴巴,却突然察觉到从身后侧投下一片阴凉黑影。她谨慎侧过身,看见面前站着一个身后背长刀、头戴斗笠的黑衣男子,其面容逆光,仍旧看不清长相。

    这熟悉的装扮,那苦痛的回忆,一股脑全涌上李方圆的心头,致使她竟一时间不知该作出什么反应。

    “你在这儿做什么?”方问水的声音润寒而又低沉,听不出有什么情绪。

    李方圆下意识地转回去瞧了瞧手里的小半个馒头,“大概,是在吃馒头吧……”

    她的话一出来,墙头上传来一阵笑声。

    李方圆扭脸一望,见路有念身穿绀青劲服,站在巷墙上,手执一把扇子,挑着眉对她道:“少主说在永榕会合,你怎么跑彭城来了?怎么,这儿的馒头比永榕的香?”

    □□裸的嘲笑,简直不能忍。

    可李方圆还是忍了,默默地继续啃馒头。

    路有念见她不理自己,就立刻换了另一副口吻,“哎呀,我们又没有怪你。你还小嘛,被不认路的车夫哄骗了也实属正常。”说着,翻身跃下至她身边,用扇子柄敲了下她的脑袋。“你说是不是啊,小圆圆?”

    李方圆听得心里咯噔一下。她所有行踪轨迹暴露得这么彻底吗!看来老三没有骗她,这个组织的实力确实不容小觑。

    见李方圆还是只顾着啃馒头,路有念啧啧嘴,扇柄戳着她的后衣领,一把给她提了起来,“好好的漂亮小姑娘,怎么就混成了这副乞丐样,小爷我看了真是太心疼了,走走走,带你去吃好吃的!”

    “这吃饭钱……” 李方圆小心地瞄了一眼沉默的头头方问水。

    因日影渐移,那张脸少了光逆的遮掩,于是她清晰地看见低低的笠檐下,一双眉目甚为清俊,面容矜冷得可怕。年岁看着与路有念相差无几,皆是二十上下。

    路有念耸肩,理所当然道:“肯定是小爷请,少主结账嘛。”

    “那我的马……”李方圆忍不住旧话重提。

    路有念见她还心心念念着那匹蠢马,不免摇摇头叹口气,把话摊开来讲,“小圆圆,你要知道,你现在跟我们是一伙儿的了,什么钱啊钱的,都不算事儿。少主他有的是银子,只要你一直给少主办事,你以后想要什么买什么,就连想找什么样的夫婿,想生什么样的孩子他都能给你包圆了。”

    方问水被路有念的胡说八道逼得终于再次开金口,“你真的太聒噪了。”

    路有念旋即闭嘴。

    之后,方问水看向李方圆,眉头微皱,“他刚刚说的话,前半部分可以当真。”

    李方圆活脱脱一副见了鬼的样子。这一本正经的解释是怎么回事?这壕气冲天的气势是怎么回事?

    但说真的,听到少主头子此般发言,她心里简直爽爆了。

    这个大组织太壕了!死鱼老三诚不欺我!

    在李方圆暗暗傻乐时,路有念拍了下她的肩膀,向方问水提议:“少主,天儿不早了,她这些天从十里镇到永隆镇,又徒步来了这儿,定是累够呛,要不今晚就在这儿歇下吧。”

    方问水抬眼瞧了下略洒余晖的夏空,点了点头。

    一瞧少主点了头,路有念就跟打了鸡血一般,拉起李方圆上街心,钻进这彭城里最昂贵的客栈,水云间。

    *

    当天夜里,李方圆在三两一晚的床上失眠了。

    她抱着圆鼓鼓的肚子,翻来覆去睡不着。她不禁开始埋怨自己,方才真不该饿鬼投胎似的死命吃那么多的,害得她肚子撑得要命。

    反正横竖睡不着,她索性下了床,在房间里随意走动,以助消食好安眠。

    走了两圈后,她放置在门外的黑虫们忽然变得躁动不安。她神情一紧,赶紧猫下腰,观察门窗外的动静。果不其然,很快,窗前闪过好些个黑影,其中一个还在她的门前停住了。

    李方圆耽耽地注视着门外那道黑影的一举一动。

    此时,门外那人把一个管儿戳进了纸窗,然后往里吹白烟迷药。

    李方圆见此赶紧屏住呼吸,然后悄悄地下床,先是滚进了床底,而后又觉得不妥,从床底爬到了靠近窗户的屏风后面。

    幸好少主头头是个土豪,要了这上等客栈中的上等房,床屏桌凳一应全,不然她连躲的地儿都没有。

    她刚躲好,那扇门就被推开了,一个黑衣蒙面男人鬼鬼祟祟地到了床前,举起手里那亮晃晃的刀就狠狠地往被子上插。

    那人发觉插了个空后,连忙跪地掀起床褥,往床底看去。李方圆不由得庆幸起来,还好她聪明,早就料到床底不安全。

    李方圆以为这人找不着她就会自动离开,可是她错了。这人锲而不舍地又跑到床后面去看,接着就把目光定在了屏风后面。

    她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不由皱了皱眉,在内心数道:一,二,三!

    数完的那一刻,轰然倒地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子里尤显清晰。

    李方圆慢悠悠地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借着斜窗入户的月色瞧了瞧躺在地上的那个被密密麻麻的五毒虫噬咬着的尸体。

    毒虫们一拥而上,可怜的人儿连哀嚎一声的机会都没有。

    她不禁感慨起人的渺小,人命的卑贱。

    这时外面传来紧急的脚步声,“房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粗旷的声音里充满了疑惑与不解。

    “埋伏在这儿的师兄们也没有出现,不是说好他们先动手,我们再过来补刀的吗?”

    “别吵了,阿广呢?”又一人道。

    紧接着三个黑衣人就闪现在李方圆的门前,速度快得她都来不及藏到屏风后面。于是乎,四人一尸体就这样直直对上了。

    三人在看见阿广的尸首上布满黑虫后,大吃一惊,立马齐齐退后,“小心,是毒虫!”

    李方圆被那惊人的整齐度搞得有一点懵。

    中间的那人冷哼一声,“原来你就是那日杀我们师兄弟的凶手。”

    听完这话,李方圆就明白了。合着眼前这几人,跟上次包围她的那帮黑衣人是一伙儿的。

    另两个人见阿广尸体几乎被毒虫们噬咬殆尽,内心涌起一阵恶心与恐惧。又想起刚刚在那两个房间里扑了个空,恐惧感变得更加强烈。

    于是,他们扯住中间那人,“我们撤!她可能是五毒虫的宿主!”

    “那就更不能走了!这种罪恶存在,必须就地抹杀!”此人斗志昂扬,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而且,只要、只要杀了她,我就能在江卓派中……不!在武林中扬名立万!”说着他就猛地抽刀冲着李方圆飞了过去。

    李方圆一惊,直直往后退,顺带着将屏风打翻。与此同时,除了在尸首上攀附的虫群以外,又有万千毒虫顺着窗户、木栏爬进房间里,一齐攻上这个妄图一战成名的黑衣人。

    他两个同伙始料未及,率先成了毒虫的食物。

    而他的反应力要出色得多,见毒虫们发起了进攻,便立马擎刀旋身,以激起的气流逼退了企图靠近他的虫子们。

    李方圆此刻已经退到了窗户旁,后背抵着坚硬的窗框。她心里很清楚,她只擅长偷袭暗杀,一旦跟有点实力的人面对面厮杀,她十之八九会死。上回与方问水的对战便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她微微叹口气,见这人又要杀过来,便一边调动毒虫困住他,一边快速推开窗户,胳膊撑着爬上窗框,两眼一闭就跳了下去。

    双脚腾空以后她才意识到这是二楼。

    随着脚腕骨骼间传来“咔嚓”一声,她整个人重重地摔到地上。

    那人立刻跑到窗户前,往下看到李方圆趴在地上,竟有些错愕,似是没料到五毒虫的宿主居然不会轻功。错愕之余,让五毒虫钻了空子。

    千千万万的毒虫铺天盖地袭来,争先恐后地爬满他的身体,开始噬咬吸血。毒液迅速进入他的血肉里,令他早早咽气,不用忍受被咬的痛苦。

    失去气息的身体倒在窗框上,进而一头栽下了楼。

    趴在下面的李方圆正准备爬起来,却 “呱唧”一下被砸得晕了过去。她真的万万没想到,尸体特么的还会攻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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