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巳时初,日光已大盛, 窗外蝉虫歌鸣。
“小姐,小姐。”春梨撩开绯红色的纱幔,弯腰轻轻唤着着香香。
香香如蝶翼般卷翘的眉睫颤颤巍巍, 慢吞吞睁开惺忪的秀眸,眸光潋滟微醺, 雪腮薄染春红, 慵慵懒懒。
“嗯。”她轻轻娇嘤一声, 懒洋洋伸了一个懒腰。
纤纤素手从冰蚕薄被中伸出,薄被滑下,露出一室的春光, 茶红色的广袖大衫斜斜散开,半遮半敛,露出一节莹白娇嫩的香肩, 嫩粉色的肩头圆润可爱,姣好的肩胛骨如同盈着一汪清泉。
几颗暗红色的吻痕, 明晃晃印入眼帘,印在姣好的肩胛骨和嫩白的娇软上。
藕荷色的菡萏抹胸将红痕遮了一半, 欲漏不漏, 欲说还休,阐述着昨夜的缠绵悱恻。
浑身酸软,整个腰背都酥麻软绵绵,酸软得香香抬不起一只手指, 完全不想起身。
“嘤——”香香软软娇呻一声,揉着秀眸微微微微睁眼,却看到春梨面红耳赤眼眸躲闪不敢看她。
香香后知后觉耳根也微微有些发热,她半靠着翡翠玉枕,拉了拉冰蚕薄被遮住肩颈,羞红了雪腮吩咐道:“帮我找身衣服。”
“是。”春梨忙转身从衣柜中选出一件雪白色绣芍药红的齐胸襦裙,可拿到一半她想起了香香肩颈处暗红色的吻印,红着耳朵又将选好的襦裙放入衣柜中。
她站在衣柜边想了一会儿,选了一件儿秋香色的窄袖流仙裙,留仙裙半高的立领可以将香香肩颈妥妥护着。
香香慵慵懒懒靠着翡翠玉枕,又有些昏昏欲睡,杏眸含烟带水打了一个哈欠,小手在自己的酸软的纤腰上细细得按抚。
“真是血气方刚,不经撩拨。”香香捏着自己细软的柳腰,想着昨日她娇嗓喑哑顾恩泽还不放过她,扣着她的腰让她只能顺着他的力道沉沦,便樱唇微微嘟起,启唇用微不可查的声音埋怨,眉梢眼角却是含娇带俏,杏眸潋滟波光,雪颊微酡。
她重重打了一个哈欠,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强迫自己清醒,半眯着秀眸娇软软道:“春梨,是到午时了?”
香香抬眸望了望窗棂,日光大盛,阳光透过窗棱在靠近地面投下大块大块的光斑。
她歪头估摸着时间,春梨一般不会喊她起床,许是这一觉睡到了响午,哎,可是还是浑身酸软。
“以后再也不撩拨他了。”香香又打了一个哈欠,软着嗓音喃喃低语。
“呀!奴婢忘了。”春梨正抱着留仙裙,听见香香的问话忙自责得拍了下自己的额角。
她转身快步,躬身朝香香禀报道:“小姐,是卫将军遣了人让奴婢唤您起床,卫将军嘱托上午和您一起拜访安东将军。”
“夫君唤我。”香香水眸瞬间瞪大,掩在唇角打了一半的呵欠直接惊没了,她眨着水润娇俏的杏眸确认道:“夫君还在府上?”
“在,在书房。”春梨点头应道,见香香已经下床,忙上前伺候着香香穿上窄袖留仙裙,弯腰细细为香香整理裙角。
香香拎起繁复的裙角快步到梳洗架前,弯腰洗漱,而后坐在梳妆台前,眸光亮晶晶叮嘱春梨道:“那我们要快些。”
春梨点头,拖起香香如瀑顺滑的青丝,一手拿着缠枝牛角梳从发顶细细梳到发尾,打量着香香身上的秋香色窄袖留仙裙,心思几转,手上动作娴熟飞快,将如瀑的青丝分股交拧,盘结回心于香香额心前。
偏院,下人房。
几个小丫鬟围在一起在太阳下做女红,交头接耳小声道:“将军待新夫人真好。”
“是啊,听说将军现在还未用早膳,应是等夫人起床一起。”另一个小丫鬟放下自己的绣棚,托着腮兴奋道。
一个俏丽的小丫鬟,她挪挪小凳子,伸着脖子凑近众人,挑着眉梢压低声音道:“你们说夫人每天起这么晚,是不是夜里与将军……”
她还未说完,自己脸颊“腾”得一下红了,兀自“噗”得一声笑起来。
其他丫鬟也心照不宣对视一眼,捂着唇笑得花枝乱颤,坐在人群外侧未怎么出声的并蒂则刺绣的手一顿,垂眸盯着绣棚眸光莫测。
“呸!”听着窗外叽叽喳喳的讨论,屋内卧床的连枝咬牙啐了一声,她抬手摸了摸自己仍有浮肿的面颊,臀上痛得仍动也不能动,低垂的眼眸里滑过嫉恨和恶毒。
“鸠占鹊巢的野山鸡。”连枝攥着被角的手青筋暴起,咬牙切齿喃道,眸光暗沉暗沉如同啐了毒。
她抬眸望了望窗棂,蔚蓝色的天空,绵白的云,天朗气清,她却被困在这狭小的下人房里,腿不能行。
一百杖军棍,不死也伤重,又是炎炎夏日,当日受罚的几个丫鬟这几日受不住伤口腐烂的疼痛或自尽或病死,除她一人,皆香消玉殒。
唯有她,还活着,虽行走不便,却也精神尚可,唯有她!
连枝双手紧拧着被角,咬着内腮目光比啐了毒的匕首还要沁人心寒:“我不会输。”
蚀骨削肉的痛她都活生生受了,她终将成为人上人,连枝凝视着窗外野心勃勃,眸光滑过一抹幽暗,啐声道:“我才是最后的赢家。”
“夫君。”香香拎着裙角莲步轻移,秋香色的拽地长裙逶逶迤迤,如同一只翩飞的蝴蝶,身姿轻盈扑过来。
顾恩泽凌空一跃,一阙剑舞毕,倏尔旋身落下。
飒飒英姿,皎如玉树临风前,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庭中银杏叶旋转翩然而落,他遗世而独立,当得起“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香香愣愣顿住脚步,心口“砰——砰砰——”跳动,这人一身银白色长衫,清隽华贵,不着银甲亦是威武霸气,有天神之姿。
顾恩泽回眸便看到了香香,娇人儿今日穿了一袭秋香色拽地窄袖留仙裙,绾着回心髻,额心坠着额心缀着一颗奶白色的珍珠,耳佩一对珍珠流苏耳坠,珠光宝气,晔晔照人。
霞飞双颊,朝霞映雪,日辉下,她美目半弯,巧笑倩兮,娇声亲昵唤着他。
“美人如画,一顾倾人城”,顾恩泽若无其事收回目光,将手中长剑交于候在一旁的锦华,款步而行,温声道:“一起用膳吧。”
“嗯。”香香等顾恩泽行于身畔,抬手挽上了他的臂弯,歪头冲顾恩泽嫣然一笑,眉梢眼角流露着娇俏明媚。
秋风徐来香满衣,无酒醉人,人自醉。
隔着几条巷道,安东将军府。
“夫君,你说怎么小泽还不来?”安东将军夫人站在府门口看了一遍又一遍,转身蹙眉朝安东将军柔声道,眉宇间有些散不去的淡淡轻愁。
安东将军心里骂着顾恩泽不懂事,却温柔笑语低低安慰着夫人,挽着她的手腕笑道:“年轻人总爱睡个懒觉,刚巳时,我们且等一等。”
“走,先回府,你在这等着,小泽见了岂不会自责。”初秋,暑气未消,巳时日头大,安东将军不舍得周氏在门口晒太阳,他绞尽脑汁安慰道。
周氏性子温婉,为人最是善解人意,此时听安东将军一诈,便点头称是:“也是,也是。”
安东将军见终于劝动了周氏,眉梢带喜,小心翼翼扶着周氏回府,侧头却是横眉冷目,冲身边的侍卫挤眉弄眼指挥他去卫将军府报信。
宽阔低调奢华的马车里,香香坐在美人榻上,抬手拽了拽顾恩泽的衣袂,半咬着樱唇,有些羞赧道:“夫君,我一会儿要说什么,我,我有些怕……”
她挠了挠耳垂,吞吞吐吐,耳垂便染上了微微酡红,和初见那夜顾恩泽在树梢望见伶牙俐齿、能言巧辩恍若两人。
“莫担心,高伯伯与伯母为人甚是亲和,他们很喜欢你。”顾恩泽冷冽的眸光里罕见得滑过一抹温柔,他抬手轻抚香香的发顶,声音温润带着安抚的力量。
香香呆呆得摸着发顶,怔怔得望着此时阖目沉思的顾恩泽,慢吞吞眨巴眨巴眼睛,倏尔,浅浅笑了出来。
顾恩泽则是刻意回避着脸颊灼灼的目光,他不知为何刚鬼使神差得抬手,只是刹那心中不想这个女子露出不安、羞赧和无助。
索性,马外的侍卫及时出声,敲了敲车框公声禀报道:“卫将军,到安东将军府了。”
顾恩泽轻应,他撩开帷幔一跃而下,而后他立在车前,一手撩着帷幔,一手悬在空中淡声道:“慢些。”
香香将自己的小手放在顾恩泽温厚的大掌中,被他轻挽着下了马车,她笑盈盈凝睇面容清冷肃然的顾恩泽,柔声娇道:“谢谢夫君。”
“小泽,你们到了。”安东将军周氏接了下人的禀报,迎到了府前,她浅笑着望着刚刚下车的香香,莞尔道:“这边是香香吧?”
闻言,香香转身抬眸看过来。
周氏看清了她的正颜,却目光一顿,身子一个踉跄,幸好安东将军及时扶住了她。
周氏怔怔望着香香,双目不知不觉簌簌落泪,口中轻轻喃着:“姝儿。”
眼前的姑娘,十四五岁,身着一袭拽地的秋香色窄袖留仙裙,银链在她额心环了一圈,一颗圆润饱满的南海珍珠恰好坠在她的眉心,一对珍珠流苏耳环,首饰与留仙裙交相辉映,明艳不可方物。
这装扮,这姿容,与她记忆中的女娃娃重合。
那个女娃娃也是十四五岁,也是这般明艳倾城,冰肌丽色,最爱的便是留仙裙,最喜的装扮便是眉心坠着精致的眉心坠,那是她与安东将军唯一的孩子,高静姝。
“姝儿,我的姝儿。”安东将军夫人泪眼婆娑,她本就身子弱,眉宇间经年缭绕着哀愁离索,此时哽咽得肩膀抽动,抓着安东将军的手臂险些岔了气。
香香望着眼前面善亲和的妇人,看着她簌簌得落泪,心口开始“突突突”得跳,心惶惶得厉害。
她眨了眨眼睛不知所措,脚步想向前去,稍稍迈了一个小碎步,又怕得退后一步,她目光惶然无措,第一反应便是转身拽住顾恩泽的衣袖。
香香望了望哭泣的周氏,垂头摸了摸揪疼揪疼的心口,再扭头瞅一瞅周氏,柳眉团蹙在一起,欲言又止,樱唇被咬出了一抹血痕。
她揪着心口的前襟,抬着水盈盈的眸子对顾恩泽祈求道:“夫君,她……我……”
她哭得好伤心,我也好伤心,心口不由自主得痛,香香想说,却哑声说不出口,只扭头怔怔得又去望安东将军周氏。
作者有话要说:祝我的读者宝贝们寒假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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