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冰糖糯米藕

    “夫君想香香了?”

    这般亲昵的话, 顾恩泽自然是不答,他眉目疏冷, 眉头也不蹙一下,落落穆穆,矜贵高冷, 如同一尊不沾染尘世浮华的修者。

    可他愿意亲自来接香香,香香笑眯眯倚在顾恩泽的心口, 不去思考这位矜贵威武的卫将军纡尊降贵来接她回家的原因。

    这些, 让这位看似无情无欲的卫将军思考岂不是更好?香香唇角勾起一抹且轻且缓的笑容, 美目流盼睇了一眼卫将军。

    顾恩泽则是不着痕迹打量着香香,看她神态轻松,举止可平素无甚不同, 应是今日聚会没有受到委屈,心下不着痕迹松了一口气。

    这莫名其妙的轻松,让他清冽幽深的眸光闪过一抹惘然, 被他飞快得敛去,侧目望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群, 凤眸半阖。

    香香倚在顾恩泽心口,坦然任那抹清淡的眸光打量, 听着倚着的心口缓缓起伏, 似是那人舒了一口气,面上灼灼的目光移开,香香剪水杏眸弯成浅浅的月牙,雪颊梨涡浅浅。

    我们, 来日方长。

    东陵侯府,柳和薰院。

    等仆从匆匆离开,柳和薰“嚯”得一下睁开双目,眸光通红通红,她手青筋暴起紧紧抓住薄被,顺滑的薄被锦缎紧紧皱着一起。

    “小姐,你醒了!”秋葵端了一杯热水进屋,看到柳和薰醒来,她惊喜得叫出来。

    “薰儿醒了?”外间指挥着丫鬟准备热水、喊医者的东陵侯夫人听着动静,忙三步并作两步奔进内室,目光带水凑到床沿。

    她坐在床沿,用秋葵递过来的热帕子敷在柳和薰的额头,紧张得问道:“熏儿,你怎么样?”

    “娘,你要给我报仇!”柳和薰抬眸,双目赤红赤红如同染了血,她抬手紧紧抓住东陵侯夫人的胳膊,定定盯着东陵侯夫人怔怔道。

    “夫人,热水备好了。”外间的一个丫鬟匆匆小声来报。

    “薰儿,你先去泡泡热汤,去去风寒。”东陵侯夫人一听忙抬手扶着柳和薰,目露忧愁和关切,温声劝道。

    “娘,是香香那个贱人害我!”柳和薰则是不为所动,紧紧抓住东陵侯夫人的胳膊,目龇剧裂,双目怔怔,喃喃道:“那个贱人竟然让一个丫鬟和我穿同样的衣服,就是故意折辱于我,羞辱我!”

    她这话,倒是让东陵侯夫人想起了今日未曾注意到的细节,她垂目仔细想了想,果真今日春梨那丫鬟瑟瑟缩缩却赫然和柳和薰穿着同款的襦裙,连着颜色都相同!

    因为丫鬟们多不在水榭伺候,倒是让众人未注意到这一细节,这到底是巧合,还是故意的?

    东陵侯夫人低垂的眸光慢慢变得深邃,眉心也慢慢蹙成一团。

    “阿嚏!”柳和薰突然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身子轻轻打了一个寒颤。

    “秋葵,赶紧扶你家小姐去泡热汤。”东陵侯夫人还未理顺的思绪被打断,她担忧得望着柳和薰苍白隐隐发青的小脸,转身急声吩咐秋葵。

    秋葵忙上前在柳和薰肩头披上一件儿薄毯,小心翼翼揽着柳和薰的肩头扶着她去浴室。

    “噔噔噔——”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寝殿的门被猛得推开,东陵侯面色隐隐发白,目光在室内环视急声问道:“薰儿怎么了?”

    “不甚落水了,这会儿正泡热汤。”东陵侯夫人见了东陵侯,终于有了主心骨,眼泪“唰”得一下落下来,爹爹撞撞投入东陵侯怀中,哑声回道。

    东陵侯抚着东陵侯夫人的肩头细细安慰了她两句,两人便出了柳和薰的寝室。

    厅堂内,东陵侯夫人捏着帕子,将今日的所见所闻和刚柳和薰告诉她的事情边哭泣边朝东陵侯诉说。

    “香香……应不会做出这般事吧?”东陵侯抿了抿唇,眉心紧蹙,眸色几番变化吞吞吐吐得道。

    “你竟然不相信我和薰儿!”东陵侯夫人眼圈更红了,她肩膀抽动着,双目圆瞪,腮帮也有些气鼓鼓质问道:“薰儿好歹是你的亲闺女,那个香香来了才几日,你便不信薰儿要信那个香香吗?”

    “爹爹……”正说着,传来一声柳和薰细若游丝又破碎悲伤。

    侧目望去,柳和薰扶着垂珠帘,面色苍白,发髻未干,双瞳含泪不可置信得望着东陵侯,她抚着自己的心口,痛苦得在樱唇咬出了一个血印儿。

    梨花带雨的柳和薰让人心生悲悯,尤其此时她裹着一层薄被,更显得她身形瘦削和孱弱,东陵侯一阵心疼,这是他从小捧在手心的娇娇女啊。

    如此楚楚可怜的柳和薰,让前两日对柳和薰的气愤和怒其不争瞬间烟消云散,心中只剩下心疼。

    东陵侯站起了身,目露慈爱和关切,对柳和薰言之凿凿保证道:“薰儿先好好休息,爹爹自然会为你做主。”

    说罢,他又遣了丫鬟去唤已经在室外候着的医者,仔仔细细叮嘱了院中的丫鬟小厮小心侍候柳和薰,等医者开了药方,他方离去。

    “娘,我要报仇!”等东陵侯和医者离开,柳和薰握着东陵侯夫人的手切齿道。

    东陵侯夫人眸光一暗,轻轻点头,动作温柔为柳和薰掖了掖被角,理了理鬓角的散发。

    今日之事,不仅对柳和薰,对东陵侯夫人亦是奇耻大辱,她从未像今日一般在京都城众贵妇中这般颜面扫地,她必须讨回来。

    她从秋葵手中接过刚熬制好的红糖姜茶,递给柳和薰轻声应道:“娘都依你,来薰儿先喝点姜茶,身子重要。”

    “嗯。”柳和薰垂目捧住白瓷小碗,望着碗中赤黑赤黑散发着浓重姜味儿的热汤,眉心拧成一团,她自小便不喜生姜的刺激性味道。

    “身子第一,身子好了,我们才能报仇。”东陵侯夫人知她性子,见她端着小碗迟迟没有动作,便温言软语得劝道,又从秋葵手中接过一碟玫瑰软糖捡了一颗塞入柳和薰口中。

    柳和薰趁着口中的甜味未散,捏着鼻子闭着眼睛仰口“咕咚咕咚”一口饮尽姜红茶。

    “咳——咳咳——”柳和薰呛得鼻子眼里都是泪水。

    东陵侯夫人心疼得眼睛又有些湿润,忙抬手被柳和薰抚背,想再给她口中塞一块软糖。

    “咳咳——”柳和薰拂开了东陵侯夫人,她泪珠盈眶伏在锦被行咳得昏天黑地,“咳咳——”似是要将心肺吐出,她手背青筋暴起捏着空着的瓷碗,咬着一口银牙,眸光暗得黑不见底。

    香香,今日所有的这一切我都将一个不差得还给你!

    一晃两日而过。

    “嗯——”这日清晨,香香难得神清气爽,起了一个早儿,她慵慵懒懒伸着懒腰,听着窗外叽叽喳喳的鸟叫都觉得动听。

    “小姐,为将军在书房看书。”春梨为香香梳妆打扮,小声禀报道。

    “真得?”香香双眸猝然灿若星辰,粉润如牛乳的雪腮上也荡开了层层霞晕,她眯着眼睛喜滋滋冲春梨打趣道:“一早喜鹊叫,原来应在这里。”

    “是,卫将军应是在等小姐您用餐,听外面的丫鬟说,卫将军并未用早餐。”春梨一遍为香香梳着乌蛮髻,一遍贴在香香耳边说着自己知晓的八卦。

    她是香香的贴身侍女,陪嫁侍女,香香在府中的地位高了,她的身份自然也水涨船高,春梨便对卫将军宠爱香香的小细节和小消息万分热衷,津津乐道。

    等她用餐,又不差人唤她起床,若是她今日犯懒,那顾恩泽岂不是要等到日晒三竿?

    “真傻!”香香情不自禁嘟起了樱唇,娇俏俏温嗔一句,却不知自己眉梢眼角都带着盈盈的笑意。

    膳厅,香香托着雪腮,含情脉脉望着优雅用餐的顾恩泽,只觉他举手投足皆让人赏心悦目。

    顾恩泽再是“敌军围困万千重,我自岿然不动”,被这直白的灼灼目光盯得也有些食不下咽。

    他凤眸低垂,喉结轻动,夹了一筷冰糖糯米藕。

    “嗯?”香香刚回神,身前的白瓷小碟中便多了一片香香甜软糯的冰糖糯米藕,丝丝缕缕的蜂蜜桂花的清香扑鼻。

    香香慢吞吞眨了眨眼睛,纤长卷翘的眉睫扑扑闪闪,她半歪头去瞅顾恩泽,却只见我们的卫将军面色清淡无波,眸光专注在手中的清粥,眸光掠也不掠香香一眼。

    如此若无其事的卫将军,莫不成在欲盖弥彰,掩耳盗铃?

    香香翦水明眸漾上轻轻浅浅的笑意,绯晕染在眼尾,如同雨后迎枝招展的山杏花,艳比桃李,她悠悠然将冰糖糯米藕夹在唇齿间,小口小口嚼着,津津有味。

    “真甜。”她舌尖舔了舔粘在唇瓣上的蜂蜜和冰糖,瞳波光潋滟,明眸善睐歪头凝睇着顾恩泽。

    顾恩泽手中玉箸一顿,倏尔,他举止如常得饮着碗中的清粥,似是没有听到香香的娇嗔。

    香香期待的眸光渐暗,莹润娇妍的樱唇慢慢嘟起,恹恹儿得垂下小脑袋,却突然发现自己面前的白瓷小蝶中又多出了一片琥珀色晶莹流汁的冰糖糯米藕。

    她愣愣得抬眸,只见我们的卫将军仍是侧颜如玉,落落穆穆,慢条斯理小口小口饮着清粥,举手投足矜贵优雅,万物不关已的清冷疏淡。

    “嘻——”香香捂唇笑开了,冰肌雪肤的小脸儿因为绯色的霞晕更显姝色倾城,秋波潋滟的明眸温柔缱绻得注视着顾恩泽,也不戳破他的镇定自若。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管家立在膳厅前,躬身禀报道:“卫将军,夫人,东陵侯府来信。”

    顾恩泽眸色淡淡望了一眼,管家小碎步上前,将手中的信笺双手躬身递给顾恩泽。

    顾恩泽不疾不徐拆开信笺,略略浏览一遍,便将手中的信笺递给了香香。

    香香眸色犹豫接过信笺,秀眉紧拧着上上下下看了两遍,朝顾恩泽鼓着雪腮柔声确认道:“爹爹请我明日回府?”

    “嗯。”顾恩泽点头,不过他眸光一沉,淡声道:“那字不是东陵侯的字。”

    “不是爹爹的字?”香香双眸瞪得溜圆,猛得转身去看管家。

    管家躬身,擦了擦额角想要沁出虚汗,再次朝顾恩泽和香香恭声回禀道:“小人确认了,确实是东陵侯府来人送信。”

    “不是爹爹,又是东陵侯府差人来得……”香香葱白的素指点在嫣红的唇珠,秀眉似蹙非蹙,鬼使神差将信笺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

    她轻轻抽动着秀挺的鼻梁,鼻翼一蹙一蹙,像一只可爱的小猫咪,娇俏娇俏。

    管家不小心瞥了一眼,唇角忍不住掀起一个弧度,却猛得觉得身子一寒,他半抬眼,便恰好看到了顾恩泽面无表情冷冽锐利的目光。

    管家打了一个寒颤,脊背蓦得升起一阵细细密密的冷汗,忙垂下了头,目光规规矩矩,不敢再多看。

    香香浑然不觉,她琥珀色的眸子猝然闪着小星星,朝顾恩泽娇声骄傲宣布道:“是柳和薰!”

    “嗯。”顾恩泽轻轻颔首,神色清淡,泰然自若,似是早已料到书信人是谁。

    “她不以自己的名义请我,还假借爹爹的名义,肯定不是什么好事。”香香咬着唇细细分析道,她转了转流光溢彩的杏眸,似一只狡黠的小狐狸。

    香香咬着唇角还在思索柳和薰是为何时找她,她仔仔细细回忆了下,眉心又蹙起起来,原来她与柳和薰不知不觉已然结怨多次。

    “鸿门宴呀……”香香轻轻喃道,轻抬玉箸夹了一片冰糖糯米藕,慢斤四两在檀口中细细嚼着,水眸闪烁。

    “不想去,便不去。”顾恩泽瞅着她微微团蹙的眉心,清冽的凤眸极快得闪过一丝不喜,淡淡出声道。

    他的话云淡风轻,似是一点都不在乎是谁来信,即是真是东陵侯致信,亦是这般淡然让香香随心所欲。

    香香抬眸笑盈盈睇着他,对他看不出何种情绪的俊颜早已见怪不怪,她扬了扬手中的信笺嫣然一笑,笑靥如花娇声道:“为什么不去?”

    “我当然要去,我要看看她到底想怎么样。”香香俏生生宣布道,她才不怕那个柳和薰。

    顾恩泽俊眉微微蹙起,幽深幽邃的凤眸盯着香香,不言不语。

    香香被他盯得有些头皮发麻,她望了一眼躬身的管家,莲步轻移至顾恩泽身前,贴着顾恩泽的耳朵压低声音,又瞥了一眼管家鬼鬼祟祟道:“我觉得她是想拿我的身世做文章。”

    管家甚会察言观色,朝着顾恩泽深深一礼,小碎步缓缓退出了膳厅。

    “她若说证明我不是东陵侯之女,岂不正合我意!”

    作者有话要说:口嫌体正直的卫将军,欲盖弥彰,甜得掉牙有没有?

    翠儿今日身体不舒服,晚些更新让宝贝们久等了。大年初一,祝宝贝们新一年“鼠”你最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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