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娘。”东陵侯褪去了刚才的暴怒, 面色瞬间柔和下来,眸光深处闪着柔柔的温情, 轻轻低唤。
屏舒眸色一暗,不由得握住了手心,盯着自己被溅湿的金莲绣鞋, 鞋尖红色的缎面晕开暗红色的水迹。
倏尔,她眼尾漾开细细的笑纹, 莲步轻移, 浅笑着朝东陵侯走去, 柔声道:“侯爷,是我,姝娘。”
她静静立在东陵侯的右后侧, 熟练得为东陵侯轻轻揉按起太阳穴。
见东陵侯愁眉苦展,她玉指抚了抚东陵侯眼尾的沟壑,柳叶眼中闪过心疼, 柔声劝道:“侯爷,怒伤肝, 忧伤肺,莫动怒生气方是养生。”
“姝娘, 你不懂。”东陵侯伸手抓住了屏舒抚在他眼尾的手指, 抬眸望着屏舒温婉柔情的柳叶眼轻声道。
他目光灼灼望着屏舒,深情而又专注。
他乌黑的瞳仁中印出一位纤细窈窕的女子,长发斜插,罥烟眉柳叶眉, 温柔娴熟,人淡如菊。
屏舒顺势从东陵侯身侧转到他的身前,半弯着腰,柳叶眉深深注视着东陵侯,深情似海。
她纤纤素指抚着东陵侯皱眉不展的眉心,精致的小脸上满满的心疼,她凝视着东陵侯温柔得劝道:“姝娘什么都不懂,但姝娘知道侯爷累了。”
“哎——”东陵侯长叹一声,强撑着的肩膀也塌下来,时时端着的架子有了片刻的放松,他面颊轻轻蹭了蹭屏舒纤嫩的柔胰。
他埋首在屏舒的手背上,掩着自己的双目,哑声叹了一声:“姝娘,我不是一位好父亲。”
手背上漫上温温热热的水汽,屏舒心口倏得一疼,心脏像被人攥在手心里。
她垂眸凝视东陵侯,凝睇着他清隽朗润的侧颜,蓦然竟发现了一根花白的鬓发,她眼角蓦得发热,转开了眼睛。
白驹过隙,物是人非,他也老了,可其实不过三十五岁,正当壮年之时。
“侯爷。”她温温柔柔唤了一声,用空着的右手抚上东陵侯的发顶,稍稍莲步轻移,将东陵侯揽在了心口,哑声道:“你太累了。”
她揽着东陵侯,鼻腔有些酸涩,忍了好久,带着嘶哑的鼻音糯糯道:“姝娘知道可怜天下父母心,侯爷是一片赤诚心。”
“姝娘,有你在,真好。”温温柔柔的嗓音在耳畔响起,熟悉的善解人意,东陵侯情不自禁揽住了身前纤细窈窕的柳腰。
他额角贴着屏舒的腰腹,将上身的重量抵在额角,罕见得如同个稚童额角轻轻蹭了蹭,像只全心全意依赖着主人的大型犬。
“姝娘,有你在,真好。”他低低又叹了一声,再次重复道。
屏舒眸光蓦得一暗,姣好的柳叶眼中明明灭灭,欣喜、嫉妒、失望、愤恨重重复杂的情绪翻滚。
可这胸膛的温暖,这大掌的温暖,是她的渴望和贪恋……
屏舒仰头闭目,一滴清泪悄然滑落,柳腰不由得朝前贴去,揽住了东陵侯,任他将自己作为温柔的港湾。
她抬手抚着东陵侯的背,轻轻安抚,柔声细语道:“来来时路过和薰小姐的院子,听她一直在哭泣。”
“侯爷与和薰小姐又闹别扭了?”她话温温柔柔,善解人意,柳目却紧盯着东陵侯的动作。
“嗯。”东陵侯低低应了一声,声音里有些无奈。
“不用管她,她就是从小被我宠坏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虚荣惯了。只要是个好的,她都想要,得不到,便撒娇耍横,非要事事顺着她的心意。”
听东陵侯不在意,屏舒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她眉宇间刚刚缭绕的轻愁散了几分,素指轻抚着东陵侯的背,让他更靠近自己几分,柔声劝慰:“儿孙自有儿孙福,侯爷多保重自己的身体。”
“嗯。”东陵侯虚虚应道。
“侯爷,我听说香香小姐今日回来了?”屏舒貌似不经意间问道。
东陵侯眉心猛得一蹙,打断了屏舒道,闭上了眼睛轻声道:“姝娘,我有些累,歇息一会儿。”
“是……”屏舒适时闭上了嘴,静静立着,任东陵侯抱着她,将她作为一个人形抱枕。
她垂眸望着东陵侯清隽温润的侧颜,目光痴痴,指腹隔空描摹着东陵侯面部的轮廓,在他淡色的唇瓣上反复描摹。
攸得,她咬着唇,面色怔忪无声唤了一声:“香香!”
银淀桥畔,一阵骤风急雨后,雨势渐小。
不一会儿,清澈的湖面恢复了平静,碧波无痕,锦鲤悠闲得探出水面,绕着嫣红的荷花一圈一圈得转。
顾恩泽望了望明暗交错的天空,又望了望西天远远一块墨黑色的乌云,思忖一刻,弯腰揽起了香香。
他一手护着香香的肩背,一手揽着香香的膝窝,打横将香香抱在了怀中,抬步跨出了八角亭。
河畔两侧的垂柳被雨水冲刷得青翠嫩绿,抬眸望去,十里的红莲潋滟生辉,莲花瓣儿粉润剔透,迎风摇曳,空气中也萦绕着一股清淡幽淡的香味。
顾恩泽抱着香香脚步很稳,姿态闲适,不急不缓,看似闲庭信步,却只有他知晓:
怀抱珍宝,珍而重之,重若千斤。
一步一步皆平缓沉稳,一步一尺,顾恩泽凤眸低垂,怀中的娇人小脸贴着他的心口,呼吸合着他的心跳。
顾恩泽唇角不由掀起一抹浅浅的弧度,凤眸中流光潋滟。
“嗯?”香香纤翘的眉睫扑扑闪闪,迷迷糊糊睁开了惺忪的水眸,抬眸却看到了凌厉的下颌线。
她睡意惺忪,意识不明,慢吞吞眨了眨眼睛,碰到了手心细腻温暖的锦缎。
香香垂眸定睛去望,月白色石竹银纹绣锦的圆领宽袖褙子,带着似有似无的青松熏香,是她亲手为顾恩泽缝制的外袍。
她剪水秋瞳蓦得瞪得溜圆,又蓦得抬头望去,额角“砰”得一下撞上了顾恩泽低垂的下巴和薄唇:“唔。”
温凉的唇瓣擦过额心,还残留着柔柔软软的酥麻,香香像只受了惊吓的小猫咪,气呼呼,张牙舞爪双手捂着额角。
“疼吗?”顾恩泽以为下巴撞到了她,急声问道。
香香瞪着秋波潋滟溜圆溜圆的杏瞳,鼓着圆鼓鼓的还带着睡意酡晕儿的桃腮,嘟着樱唇闷声闷气哼道:“不。”
此时,她终于反应过来,她这是倚在了顾恩泽心口,被他公主抱!
这人身温热的体温轻而易举透过轻薄的衣袍,肆无忌惮侵入她的呼吸,“砰砰砰——”她心脏合着同频度的跳动。
“砰——”香香放开捂在额角的手,捶了下她依靠着的心口。
膛前软绵绵像小猫轻轻抓挠,痒痒酥酥,没几分力道,顾恩泽敛住眸中微不可察的笑意,略略垂眸。
恰看到了一双清亮潋滟的翦水杏瞳,杏眸瞪得溜圆溜圆,琥珀色潋滟生辉,炯炯有神。
特别像曾经见过的一直小奶猫,琥珀琉璃色的猫瞳,清亮中带着些许警惕,顾恩泽漫不经心想着。
“喂!”心口又被重重得拄了一下。
这一下力道甚重,心口闷痛闷痛,顾恩泽忙敛住飘飞的思绪,垂眸注视香香。
香香鼓着软软的雪腮,气呼呼呵斥道:“放我下来。”
大街上,人来人往,当众搂搂抱抱,成何体统,她还要不要脸了!
她偷偷瞄了瞄四周,还好刚下过一场秋雨,路上行人不多,可依然有零零散散的路人,好奇得朝着这边打量。
成何体统!
香香小脸蓦地发红,发烫,莹白细嫩的耳垂也染上薄红,她羞得不敢抬眼,瓮声瓮气催促道:“快点!”
顾恩泽以为她还因刚东陵侯府之事闹脾气,也不和她争讲,抬眸望了望不足百步的卫将军府,又望了望地上。
他快走两步,寻了一处没有水洼的平地,将香香缓缓放在了地上。
他还未松手,香香脚尖一着地,避之不及从他怀中跳了下来,远远躲开了,气鼓鼓回眸又瞪了他一眼。
顾恩泽望着前方步履匆匆、恨不得与他撇尽关系的香香,眸色暗了暗,脚步不由得慢了半拍。
他手指捏住手中石竹银纹绣锦褙子,骨节分明的玉指在石竹银纹绣锦上轻轻摩擦,上面还残留着若有似无的玫瑰香,细密精致的针脚更似乎锁住了甜腻的余温。
香香大步流星,不一会儿便至卫将军府。
她偷偷回眸望去,看到顾恩泽神色疏冷,脚步慢吞吞,和自己拉了一段距离。
这是要和自己分道扬镳,划分界限?
香香一对罥烟眉似蹙非蹙,潋滟水眸含娇带怨,雪腮气鼓鼓,从鼻腔中轻轻哼出一声娇喝:“哼!”
她抬步跨过了卫将军府高高的门槛,疾步如飞,走着走着,直接拎起了裙角小跑起来,径直入了正院。
“咣——”她重重关上寝殿的门,气呼呼上了美人榻上,枕着自己的雪臂向内侧卧。
顾恩泽慢了香香几步来到寝殿,看着紧闭的房门,他思忖了下,朝书房走去。
一早便出府,还有些军务和琐事尚未处理。
香香枕着胳膊侧耳倾听,好久,好久听不到顾恩泽熟悉的脚步声,她换了一个姿势,枕着另一个胳膊,面朝着寝殿外室。
“还不回来……”她樱桃小嘴撅得可以挂着一个小油壶,扁着唇道。
眼睛有些发涩,她收回目光,抱住美人榻上的玉枕,气呼呼闭上了眼睛,“哼,谁稀罕!”
她抱着玉枕,躺着躺着便迷迷糊糊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一场大雨已过,日暮西斜,嫣红色的晚霞和湛蓝色的雾霭缭绕西天,天空清明,空气澄澈。
“嗯——”香香懒洋洋伸了一个懒腰,遣了候在外间的春梨为自己备热水,舒舒服服泡了半个时辰的热汤,泡得浑身酸软。
“咔。”香香掀开茶盏,袅袅热气腾空,沁人心脾的茉莉花清香扑面而来。
她低首眯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茶香,轻轻啜了一口澄明的茶汤,顿觉神清气爽,姣好的杏眸弯成了一对浅浅的月牙。
“卫将军在府中吗?”她拨着茶盏杯盏,貌不经意问道。
春梨立在她身后正揽着她乌黑油亮、如瀑顺滑的青丝,闻言歪了歪小脑袋道:“应还在书房。”
“一直在吗?是忙吗?”
香香问罢,只觉多嘴,她自己气自己又嘟起了嘴巴,气自己为何要关注那负心人的动态,她干什么都和她无关。
“不用说了。”她贝齿咬着樱唇装作不在意的挥手。
“嗯?”春梨刚用檀木梳一缕一缕、自上而下细细梳发,听着香香发问,她歪了歪小脑袋思忖顾恩泽行程,没听清香香这句。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三更,第二更中午12:00。等编辑上班后,想把文名改文《代嫁殊色倾城》,提前和宝贝们说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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