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香。”顾恩泽古井无波的凤眸闪过一瞬清亮, 转身朝香香步去。
“扑通——”
身上没了依靠,吴可心重重跌在地上, 双手扑地,双膝着地,如同狗趴。
“小姐!”
吴可心的丫鬟神色仓皇忙去扶吴可心。
吴可心双手双脚仍扑在地上, 只侧脸扭着脖子盯着,不可置信得望着对她置之不理的顾恩泽。
顾恩泽确实无动于衷, 刚吴可心扑来的速度太快, 他又刚敲了大门, 手臂抬起,便猝不及防被吴可心环住了腰。
安东将军府的大门打开,一切都在一瞬间发生, 便让香香看到了一幅郎情妾意、缠绵相拥的画面。
这一瞬,顾恩泽已然反应过来。
他略略退了一步,神色淡漠, 身子四肢碰也不碰吴可心,视她如无物, 吴可心摔了个四肢着地。
“小姐,都流血了。”吴可心的丫鬟看着吴可心柔嫩掌心的红红点点和丝丝沁出的殷红血迹, 眼圈发红, 声音隐隐带着哭腔道。
她拿出帕子,一手托着吴可心的手掌,一手小心翼翼擦着吴可心掌心的沙粒。
顾恩泽恍若未闻,目光温柔得注视着香香, 轻声唤道:“香香。”
香香可不知所有一切都不过发生在石光电火之间,她比吴可心晚出来两柱香时间。
整整两柱香时间。
她是看时间快至酉时,便与安东将军夫人告别,出门,却碰到了这般糟心事。
她面色霜冷,无视顾恩泽,目光直直望向现在还盯着顾恩泽的吴可心。
她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弯弯的弧度,顺着她的目光略略看了一眼顾恩泽,美目流盼,似笑非笑道:“可心姐姐,你身子弱,这青石阶梯不凉吗?”
“对啊,可心快起——”安东将军夫人目光担忧本想去扶吴可心,被身后的安东将军拉住了。
安东将军面容严肃,目光冷漠,抿唇冲安东将军夫人摇了摇头。
安东将军夫人愣了一瞬,想着刚开门看到的场景,她垂下了眸光,咽下口中的话,退后了一步。
“小姐,我扶您起来。”吴可心的丫鬟躬身去搀扶吴可心,面色涨红,抽了抽鼻翼,声音带着哭腔。
吴可心又瞥了一眼顾恩泽清冷淡漠的面容,慢慢收回了目光,垂眸敛住了眸中浓烈的哀伤和失落。
她顺着丫鬟的搀扶起身,丫鬟用帕子为她擦拭手上的血迹,又躬身帮她细致理着裙摆。
她膝盖处的裙摆被青石阶梯磕破了,丫鬟想看看她膝盖有没有擦伤,又觉得光天化日下不合适,担忧委屈得抹眼泪。
吴可心慢慢抬眸,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对柳目含情带愧,水泠泠望着香香。
她拧着帕子,贝齿咬着樱唇,莹白纤弱的面颊挂着丝丝缕缕的红晕,她凝睇一眼香香,又不自觉垂眸。
“香香,刚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与顾哥哥,我们……”吴可心拧着帕子,又低下了眸子。
不远不近的望去,只见她浅妃色的唇瓣和扑扑闪闪的眉睫。
“我们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香香这次真得笑了,她翦水明眸弯成浅浅的月牙,雪颊缓缓荡开两个梨涡,唇角勾起轻轻浅浅的弧度。
她淡淡瞥了一眼顾恩泽,淡声道:“抱着我。”
我们原落落穆穆,清淡如水的卫将军顾恩泽眸光仅恍然了一瞬,便上前一步,抬手环住了香香的杨柳小腰。
香香倚在顾恩泽的怀中,姿态慵慵懒懒,半抬眼帘,挂着轻柔的笑意,凝睇吴可心道:“我想的什么?”
她抬手纤纤玉指,葱白纤嫩的玉指点在顾恩泽矜贵清冷的俊颜上。
指腹柔软,力道轻柔,又带了些温润的体温,还有若有若无的玫瑰香,那是香香沐浴喜欢的花瓣香。
微微酥酥,有一些痒,麻麻的。
寻常人会躲一躲,而我们的卫将军顾恩泽面上如玉冰冷,不躲不闪。
他揽着香香不盈一握的细腰,身姿挺拔如松如柏,不动声色护着怀中软软靠着他,肌肤相贴,分厘不差的娇躯。
凤眸低垂,掩住了眸光主人都未察觉的脉脉柔情。
香香嗓音娇甜软糯,柔柔笑道:“是夫君没有及时扶起可心姐姐吗?”
“实在抱歉,夫君为人清冷,举止矜持严谨,扶可心姐姐这事……”
她说话顿了顿,明眸淡淡扫过吴可心的丫鬟和她身旁的车夫。
吴可心的面颊在乍红乍白间转变,眸光明明灭灭,手中的帕子拧成一团。
“咳咳——”她用帕子掩着唇角轻咳两声。
倏尔,她抬眸望着香香及众人,眸光柔柔带着歉意,温温婉婉道:“幸好,幸好。”
她抚着心口,再三道歉,柳目潸潸欲泣:“若是造成你与顾哥哥间误会,真是可心的大过。”
“可心姐姐莫担心。”香香懒懒靠着顾恩泽,眉梢弯弯,粲然一笑。
她生的殊色倾城,今日打扮又珠玉环翠,这一嫣然浅笑犹如傲立初春的山桃花。
姹紫嫣红怕风霜,唯有她无事风雪,报春来。
巧笑倩兮,如此坚定和自信,明艳灼伤人眼:“我的夫君我自然了解。”
她纤指漫不经心把玩着腰间顾恩泽骨节分明、劲瘦纤长的手指。
吴可心眸光躲开了香香的视线,不敢与她对视。
她有意无意暼着顾恩泽,他如玉的侧颜依旧疏淡清冷,可他低垂的眸光却流转着温柔,宠纵得任香香把玩着她的手指。
这根本不是她认识的顾哥哥,她所认识的顾哥哥何时如此温柔?
他总是矜贵疏冷,无波无澜。
吴可心眼圈蓦得发红,发烫,心脏揪痛揪痛,痛得撕心裂肺。
“咳咳——”她不由得掩唇又轻咳起来,这次咳得好不容易有了血丝的面颊隐隐有些泛白。
她不忍再看,躬身对香香与安东将军夫人众人告别,柔声道:“喝药的时间到了,可心先行告别。”
说罢,未等香香等人回声,她便由丫鬟扶着上了马车。
“驾!”车夫高高扬鞭一声,马车骨碌碌跑起来,不一会儿便没了身影。
安东将军府门前。
香香也转身朝安东将军夫妇道别,温声道:“义父,义母,我先回去了,改日再看看您。”
“你,”安东将军夫人目光来来回回在香香与顾恩泽打量,眉宇间缭绕着轻愁,抿唇担忧道:“你与小泽可莫要闹别扭。”
“对啊!”
安东将军揽着安东将军夫人的肩膀,浓眉高挑,大咧咧道:“香香,你可别被吴家那丫头撩拨,那不是啥好人。”
“看……看我啥。”见安东将军夫人回眸望他,安东将军的声音渐低,有些中气不足。
倏尔,安东将军挺了挺膛脯,大眼瞪成牛眼,粗声粗气坚定道:“你是不知道,我说得都是实话。”
他目光有些担忧得望着安东将军夫人,却欲言又止,叹了口气。
“香香,你可要听义父的。”他又望着香香,眉目转为慈祥和蔼,语重心长道。
“嗯。”香香乖巧点头,推了推安东将军夫人,笑道:“起风了,义母与义父赶紧回府吧。”
她眉目温柔,笑意盈盈,见安东将军夫人仍目光担忧望着她,她鼓了鼓雪腮,微嘟起樱唇,娇嗔道。
“我这么大人了,会处理好的,义母你要相信我。”
说着,她又去推安东将军夫人。
安东将军夫人叫她貌似真不在意,轻轻抚了抚她软软的发顶,眉目温婉。
安东将军揽着她瘦削的肩膀转身向府中走去。
一脚踏过门槛,安东将军转身朝顾恩泽严肃道:“小泽,可要和香香解释清楚。”
“会的,高伯伯。”顾恩泽揽着香香的杨柳蛮腰,与香香并肩站在一起,点头轻应道。
安东将军府朱红色的大门缓缓关上。
香香目送着安东将军夫妇回府,唇角的笑意慢慢消失,她垂眸。
“啪——”
清亮一声脆响,久久回荡在空气中。
顾恩泽垂眸望着手背上的红肿,俊眉微蹙,抬眸清冽的目光又一瞬的茫然和怔愣。
他抿唇,无辜得望向香香。
纤腰上没有了大掌,呼吸也顺畅了几分,香香抬眸冷冷睨了一眼顾恩泽,不言不语,转身离去。
这背影决绝,让顾恩泽呼吸一滞,心头“砰”得一跳。
他眼疾手快,鬼使神差得抬手抓住了香香的柔荑,定定望着她脱口唤出:“香香。”
“放开!”香香冷冷道,抬手抽出了自己的柔荑箭步流星。
顾恩泽不明所以,心中慌乱,他将手中的缰绳塞给一样垂手而立的春梨,抬步去追香香。
“嘶——”膘肥劲瘦、油光锃亮的骏马扬起脖子,对着顾恩泽的背影悠悠一声嘶鸣,又垂首静立在原地。
“我……”春梨抬眸望着东方顾恩泽与香香的身影,又侧目望了望身旁悠闲站立的骏马,她紧缩眉头,抿了抿唇。
她缩头缩脑,缩着肩膀,轻轻扬了扬缰绳,咬唇怯生生冲骏马小声道:“大马,我们走。”
“嘶——”骏马抬眸朝她望了眼,乖顺得抬了半步,步子慢悠悠。
老马识途。
它无需春梨牵着,便慢悠悠沿着大路便卫将军府走去,春梨攥着缰绳,不自觉长长舒了一口气。
前方大道上,顾恩泽亦步亦趋跟在香香身后。
他面容矜贵清冷,看似云淡风轻,实则局促无错,亦步亦趋跟着香香,却不知如何开口。
“起来,别跟着我!”香香停住脚步,气呼呼推他。
“你怎么了?”顾恩泽目光困惑,清俊的英眉微微蹙拢,有些无辜得望着香香。
香香看着他貌似浑然不觉、清冷无波的眸光就来气,她琥珀色清透的杏眸狠狠瞪了一眼顾恩泽,怒声道:“要你管!”
说罢,她甩袖而去。
香香步子越跨越大,步速越走越快,边走边嘟囔。
她终于想起来吴可心,她十几日前就见过对方,那时她还傻傻得觉得这人真好看,白纱覆面宛若仙子。
“顾哥哥,好久不见。”那日,她就对顾恩泽有意,自己今天竟然傻傻得和她聊了好久,还问她江南美不美。
香香越想越气,气自己不争气,怎么就一眼没认出吴可心,又气顾恩泽,哪里都招惹桃花,一个柳和薰刚解决又来了一个吴可心。
“故人,哼,骗我是故人!”她肩膀不由得轻轻抽动,眼圈刷得红了起来,豆大如珍珠的泪珠簌簌得掉落。
顾恩泽本低头思索,他眉头紧锁,不知如何做,可耳边乍然听到若有若无的抽泣声。
他抬眸便看到前方香叶红的秀肩微微抽动,一下,一下。
他陡然色变,抬步追了上去,快如疾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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