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两面受敌

    残阳如血。

    滚滚黄沙扬风起, 铺天盖地,遮云蔽日。

    茫茫风沙盖住了遍野的枯草和沙面上的殷红血迹, 却掩不住黄沙中的烈烈厮杀声和刀剑相击声。

    “卫将军,我们中计了。”

    一个中年将领一剑斩杀一名敌军,拥到顾恩泽跟前正色道:“前线将领与西戎大军勾结, 我们两面受敌。”

    顾恩泽一个旋身,手起剑落, 将上前的三四位敌军一同歼灭。

    血洒黄沙。

    “他们多少人?”

    顾恩泽回首猛得一刺, 又解决一个西戎兵将。

    中年将领同样翻手斩杀两人, 看着倒下敌军身着的大越战甲,他咬着牙恨声道:“大越两万,西戎两万, 足足四万人马。”

    “为引我们深入大漠,他们还作模作样相互屠杀,几千人横死沙场, 呸!”

    中年将军吐了一口血水,目光怒瞪如牛眼, 咬牙切齿。

    他侧目,目光灼灼望着顾恩泽, 义愤填膺吼道:“卫将军, 这番敌情圣上查也不查,只准您带两万军士来此,这……这!”

    “呼呼——”他咬牙恨恨,前膛剧烈得起伏, 鼻孔由于气氛开开合合,粗重得呼吸。

    他恨声几次,也未将那大逆不道的话说出口,气得拔剑朝前冲入,狠狠斩杀了前方与西戎沆瀣一气的大越军士。

    “该死,该死!”

    中年将军双目赤红,双手握剑疯狂劈下,将剑使出了斧头的气势。

    他边砍便愤声道:“生为大越人,不精忠报国,不保卫家国,反而与西戎通敌,屠杀我大越忠义之将,要你们何用!”

    “何用!”手起剑落,黄沙染血,夕阳更烈。

    一字一顿,字字铿锵。

    振聋发聩。

    顾家军的兵士皆被中年将领情绪感染,双目染赤,手下不再留情。

    他们追星逐月,不眠不休,日行千里来保家卫国,却腹背受敌,被大越自己的军士坑害。

    “杀!”

    “锵锵——”

    厮杀声烈烈。

    顾恩泽长身而立,凤眸凌厉得望着前方,滚滚黄沙,阵阵厮杀,顾家军被身着大越战甲的军士和西戎军左右夹击。

    军士腹背受敌,一个不甚便踉跄摔倒,鲜血迸溅。

    顾恩泽眸光蓦得一沉,垂在身侧的骨节分明的纤指将手心的银剑握得更紧,手背紧绷,青色的血管鼓鼓暴起。

    肉眼可见。

    “士为知己者死……”

    他声音幽冷,幽冷。

    目光沉沉望着前方,黑黝黝如同千尺深渊的眸底暗色澎拜翻涌,唇角绷成一条笔直的直线,手背绷得紧紧得。

    “也好,也好啊。”

    他唇角缓缓勾起浅浅的弧度,从鼻翼中溢出浅浅一声冷嗤,凤眸慢慢绽出嘲讽和释然。

    千里之外,卫将军府。

    寝殿。

    “啊!!!”

    香香从睡梦中惊醒,她猛得坐起,揪着前襟,心口“砰砰砰”剧烈得起伏。

    顾恩泽不在府中,春梨与并蒂便轮流在寝殿外室守夜,今夜,春梨刚刚睡下便听到内殿香香的惊叫,忙起身便内殿奔去。

    内殿的多宝架上两柄红烛无声无息燃烧,蜡泪安静得流淌。

    “小姐,怎么了?”

    春梨撩开纱幔,看着怔怔揪着心口无声落泪的香香,忙开口问道。

    她拿出一方软帕为香香拭去泪珠,又在香香背上披上薄被。

    香香慢半拍侧头,慢吞吞眨了眨水润润的眉睫,通透的琥珀色杏瞳闪着泠泠水光,瞳仁却没有焦点。

    “我,我——”

    她揪着自己的前襟,未语已哽咽,豆大的泪珠顺着鼻翼滑落在唇瓣,又顺着面颊汇聚到下巴尖儿。

    春梨看她梨花带雨的模样,心中抽痛,忙轻轻为她拭了拭面颊的泪珠,缓声安慰道:

    “小姐,不急,慢慢说。”

    香香纤长卷翘的眉睫颤了颤,眉睫上沾着的泪珠扑扑闪闪,落在她白皙如凝脂的雪腮上。

    雪腮因为哭泣从里到外晕出一丝潮红,一种弱柳扶风的孱弱美,让春梨年仅十一二岁心不由自主升出一种豪气,想要守护、保护香香。

    香香双眸含泪怔怔得望着前方,眸光没有焦点,她眉心蹙成一团,喃喃道:“我好像梦到了顾恩泽。”

    “他腹背受敌,身受重伤……”

    香香眼前闪过一抹殷红,成片成片的殷红淹没她的眼底,她猝然泪如雨下,抱膝蜷在一起。

    “呜呜——呜唔——”

    她埋头在自己的膝上抽噎,肩膀是不是抽搐,单薄的身影在朦胧的烛光下异常单薄和孱弱。

    看着香香不断抽泣的单薄身影,春梨手足无措,她掌心虚虚环在香香的肩头,又不知如何安慰。

    她抿了抿唇,想着小时听过的话,劝道:“小姐,梦都是反的。”

    “真得,小姐,梦都是相反的。”她咬着唇,较劲脑汁劝道,声音诚恳坚定。

    香香从膝上抬眸,泪眼婆娑得望着春梨,杏瞳里闪着晶莹的期待:“真得?”

    “真得!卫将军英勇无畏,战无不胜,一定不会有事的。”春梨小脑袋重重点头,坚定得望着香香。

    “我小时我阿婆说得,一定没错。”

    “梦是反的,反的。”香香杏眸水盈盈,她无意识轻喃着这句话,双手慢慢环住了她不断发颤的四肢。

    “噼里里——”烛心爆破,静谧的寝殿攸得一暗。

    香香猛得转头,对春梨嘱托道:“快将灯烛拨拨。”

    “是,我这就去。”

    春梨扶住了想下床的香香,起身站在多宝架边用银针将烛心拨了拨,又将蜡泪清了清。

    作罢,她转身为香香斟了一杯温水,递到香香跟前,小声道:“小姐,喝些水吧。”

    香香接过杯盏,才过了两三日,她莹润饱满的樱唇此时干燥得有些起皮。

    她双手捧着杯盏,小口小口咗着温水。

    春梨接过杯盏,又扶着她躺下,为她掖了掖被角,安抚道:“小姐,睡吧,没准明早卫将军就凯旋而归了。”

    “卫将军走之前可是再三嘱托奴婢好好照顾您,莫让卫将军担心您。”

    听着春梨的话,香香眼前又浮现起顾恩泽轻啄她的眉心,低醇温润道:“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来。”

    “夫君。”香香慢慢闭上了眼睛,纤翘的眉睫扑扑颤颤,她贝齿咬着唇瓣。

    春梨见她躺下,为她掖了掖被角,慢慢撂下纱幔,轻手轻脚朝外殿走去。

    听见脚步声渐消,香香纤纤玉手探入玉枕下,拿出一个木刻。

    借着多宝架上莹莹的烛光,香香端详着手中的木刻,俊美无俦的顾恩泽身披银灰色铠甲,腰佩长剑,眸光凛凛,英武飒爽。

    “夫君。”

    香香软糯糯低低轻喃,一对水眸脉脉含情,她青葱般的素指悄悄拉住了佩剑下方顾恩泽的手,与他十指相握。

    像是有了依靠,香香剪水杏瞳水光点点,嫣红的唇瓣儿缓缓勾起一抹清清浅浅的弧度。

    一行清泪顺着她的眼尾滑入鬓发。

    翌日清晨。

    香香一早醒来,她让春梨为她画了精致的妆容,选了一套华丽的襦裙,却没有等回顾恩泽,等来了安东将军夫人。

    安东将军夫人怕她一人在家胡思乱想,便拉着她去逛街,奈何香香兴致缺缺。

    安东将军夫人望着神思不属的香香,眉宇间也不由得缠上哀愁离索,忽闻到一股香甜酥糯的味道,抬眸看到“核糖酥”笔走龙蛇的招牌。

    安东将军夫人眼眸一亮,她拉了拉低垂着脑袋的香香,指着前方的“核糖酥”笑盈盈劝道:

    “听说核糖酥新出了金桂酒酿糕,我们去买些吧。”

    “好。”望着安东将军夫人慈祥和蔼的眸中溢满担忧和紧张,香香歪了歪头,软软应道。

    说罢,香香率先挽住了安东将军夫人的臂弯,深呼一口气冲安东将军夫人嫣然一笑,挽着她朝核糖酥走去。

    不远处一辆玄黑雕花的马车飞驰而过,车窗被人撩开浅浅一角。

    蓦得,车中响起淡漠的一声:“停。”

    “吁——”车夫脊背一凛,忙拉住了飞奔的骏马,牢牢将马车停在了原地。

    一只骨节分明、带着茧子的手半撩着窗幔,透过窗幔撩起的一角,隐隐看到半张凌厉的下颌线和笔直的唇角。

    他定定望着安东将军夫人和香香方向,目光略过安东将军夫人,锐利如鹰的眸光死死锁定香香。

    欢喜、悲伤、悔恨、愤怒、怅然,重重复杂的情绪乍然涌上,他半撩车幔的手微微颤抖。

    与他同车的下属从未见过冷若冰霜、仿若面瘫的王爷情绪这般波动,他透过车窗朝外望去,却并未发现有何异常。

    他大着胆子轻声问道:“王爷?”

    “走吧。”

    李慕重重闭上了眼睛,合上车幔,冷声道。

    车夫扬鞭,马车慢慢启动。

    车中的下属看着对面李慕又面无表情,心中甚是好奇,他悄悄伸手,想掀起车幔。

    李慕蓦得睁眼,凤眸无波无澜望了他一眼。

    下属脊背一寒,全身汗毛颤栗,忙将手中的车幔放下,垂头并手坐在原地,眼睛转也不敢转。

    李慕淡淡瞥了属下一眼,慢慢阖上眼帘。

    他直直坐在锦榻上,面上清冷无波,脑海中却不由得闪现出一抹娇俏的身影。

    冰肌玉肤鹅蛋脸,脉脉含情水杏眸,喜着一袭窄袖留仙裙,额心坠着奶白色的南海珍珠,霞明玉映,明眸善睐,明艳不可方物。

    “咔嚓——”

    李慕蓦得合上双手,手中有价无市的钧瓷杯盏应声而碎。

    对面的属下,瞳孔猛得一缩,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全身脊背僵硬,却不敢抬眸去看。

    车外赶车的车夫也脊背一寒,生怕不小心得罪了车中的“冷面阎王”。

    他打起精神,小心翼翼抓着手里的缰绳,操纵着骏马每一步都捡平稳宽阔的路。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下午翠儿不舒服,战战兢兢挂了趟急诊,折腾了半天,幸无大碍。今日让宝贝们久等了,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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