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袖被安东将军夫人紧紧抓着, 安东夫人又激动得倾身向前,田玉轻喃一声:“安东将军夫人?姝姝?”
她被迫打量与自己四目相对的安东将军夫人:
端丽温婉, 丰肌秀骨,是位水墨浸染的秀雅女子,愈看愈发熟悉, 尤其眉宇间缭绕的那种柔情和煦,熟悉得她眼眸发热。
“砰砰砰!”额角蓦得鼓鼓作痛。
是谁!
她到底是谁?
田玉捂着抽痛的额角, 定睛细细去看安东将军夫人, 她愈看愈发觉得熟悉, 眉头拧成一团,额角如被尖刃敲击。
这是——有什么呼之欲出!
蓦得,田玉眼前一黑, 直直朝后倒去。
“田夫人!”这边并蒂还扶着安东将军夫人,又忙去扶田玉,将她整个人揽在怀中。
“义母, 并蒂,怎么回事?”
香香站在寝殿前朝这边张望, 见着安东将军夫人一行转过圆月门,步入廊道, 与田玉相遇, 而后便见安东将军夫人抓住了田玉的衣袖。
她心生怪异,忙沿着廊道款步朝这边走来。
“玉姨!”
十数步时见着田玉直直倒下,香香面色突变,心脏“腾”得悬起。
香香提起裙角小跑向朝安东将军夫人与田玉, 脚步太快,双腿交错她险些被绊倒。
“小姐!”春梨紧跟在她身后,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香香拨开春梨的搀扶,又拎起裙角朝田玉跑去,她凑到田玉跟前,从并蒂手中揽过田玉。
“玉姨,玉姨!”
香香轻轻推着田玉的肩膀,急切得呼喊。
田玉躺在她的膝上,眉心蹙在一起,眼珠隔着眼睑颤动,却无声无息,并不应。
香香鼻腔蓦得一酸,眼眸里腾得升出水汽,她哑声声音推了推田玉又唤:“玉姨!”
“快去喊医者。”安东将军夫人此时虽亦是心神大乱,可胜在年长,多了几分淡定,见此,她忙出声道。
“对,快去喊医者!”
香香瞬间反应过来,她慌乱无措的眼眸也有了几分亮色,忙推着身边的春梨差遣道。
“是。”春梨得了命令,拔腿就跑。
安东将军夫人跄踉一步,虚虚扶住一旁的廊柱,看着依旧手足无措的香香,缓了缓心神,对一侧的并蒂轻声道:“并蒂,你去喊几个丫鬟仆役,将人抬入殿中。”
“是,夫人。”并蒂望了一眼香香,点头称是,小碎步退下。
“玉姨,玉姨,你怎么了?”
香香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她无意识摇着田玉的肩膀,一只手虚虚贴着田玉的面颊,不敢有动作。
安东将军夫人扶着廊柱缓缓蹲下,小口小口呼气缓解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慈祥的美目中隐隐闪着泪花。
她身子向来孱弱,自女儿姝姝丢失后,更是日日与药为伴,久而久之,久病成医。
她蹲在香香身侧,伸出纤细食指放在田玉鼻下,又轻轻掀开田玉的眼睑,细细望了望,轻轻舒了一口气:“呼——”
“义母,玉姨怎么样,没事吧?”
香香杏眸含泪,定定望着安东将军夫人,清泪流转,她贝齿咬着唇瓣儿,声音嘶哑得让人心碎。
安东将军夫人温润的掌心抚了抚香香,放缓声音,轻轻安抚道:“无性命之忧,一会儿让御医看看。”
“嗯。”
香香满目信赖得重重点头,又低垂,抱紧了怀中的田玉。
并蒂带着几位仆从丫鬟来了,几人抬着护着,将田玉抬入了寝殿的西侧殿。
香香坐在床头,为田玉轻轻掖了掖被角,望着闭目眉心紧锁的田玉,豆大泪珠儿再也忍不住,簌簌得滚落。
“香香,别哭,没事的,马上医者就来。”安东将军夫人纤眉亦团蹙在一起,
“嗯,谢谢你义母。”香香侧身抱住安东将军夫人的腰,将额角贴在安东将军夫人身上。
她琼鼻抽动,抬眸泪眸盈眶望着安东将军夫人,有些不好意思,哑声解释道:“我太紧张了,因为我自有丧母,自小我就把玉姨当我半个母亲。”
安东将军夫人站在香香身侧,一手揽着香香,一手轻轻抚着香香细软的发顶,安抚香香。
她听着香香对田玉的称呼,又望着香香靡颜腻理、姝色倾城的侧颜,心中蓦得升出一种假设。
她瞳孔攸得瞪圆,抚在香香发顶的指尖也微微发颤,她目光灼灼盯在香香的侧颜,眼眸中氤氲着丝丝缕缕的水汽,她仰头含住眼眸。
朱红色的宫墙巍峨高耸,明黄色的琉璃瓦在日光下熠熠生辉,檐角有序排列的神兽端庄肃穆。
大越的早朝,五日一次,今日八月十五,按例朝会。
气势恢宏、金碧辉煌的宸和殿是大越的议政之殿,此时百官列阵,正进行着无甚意义的争论和恭维。
站了近两个时辰,年逾五十的安东将军有些腰疼,他不动声色伸了伸腰,小心翼翼动了动脚尖。
这一瞥,瞥到了前排站姿浑不在意的螭龙纹绣紫袍。
他斜斜站着,和殿中一众规规矩矩躬身而立的大臣迥然不同,是为东山王。
东山王,约莫三十岁左右,面容俊美无俦,气质矜贵,可惜人冷如铁,生性桀骜,对皇权似乎不屑一顾。
“下朝——”
终于,御前太监拖着嗓音长长道。
“恭送吾皇。”安东将军忙垂首躬身,行礼,随着重臣齐呼。
顷刻,肃穆的殿中响起了淅淅索索的窃窃私语,众臣子陆陆续续走出宸和殿。
“哈——欠——”安东将军懒懒打了一个哈欠,揉了揉自己有些发胀的腰,扭了扭脖子,他琢磨着自己是时候该告老还乡了。
这早朝虽五日一次,他也受不住,不光站得腰酸,光听扯皮就头疼。
数位臣子拥到安东将军身边,与他擦肩而过,对他前方的东山王献殷情:“东山王。”
东山王李慕神色寡淡,眸光淡漠,目不斜视转身,抬步,对大臣们的招呼充耳不闻。
转头,便看到还站在原地的安东将军,李慕的脚步一顿。
他眸色变了变,停住脚步,朝安东将军颔首,恭敬问好道:“安东将军。”
刚在东山王那里碰了软钉子的大臣,皆目光如炬盯着安东将军,似是在研究他是不是有三头六臂,何德何能让敢给圣上冷脸的东山王尊敬有加。
“东山王。”
对东山王莫名其妙的尊敬,安东将军早已见怪不怪,他淡然拱手回礼。
李慕不动声色打量安东将军,望着安东将军的面颊,他抿了抿唇,似乎,欲言又止。
最后,他眼帘低垂,朝安东将军再拱手,恭敬道:“回见。”
“回见。”安东将军笑呵呵客气道,站在原地目送东山王离去。
安东将军背着手,微微晃着身子,哼着小曲沿着青石白玉阶朝下走,下了几步,便听着有人喊他。
“安东将军!”一个小太监小跑着靠近他,在他耳边窃窃私语。
安东将军听后面色一变,小太监搀着他的胳膊,健步如飞,衣袖翩飞擦着东山王李慕,他亦无知觉。
李慕站在原地看着行色匆匆的安东将军,剑眉微蹙,黑黝黝的瞳仁里明明灭灭,眸光幽邃晦涩。
卫将军府。
“夫人!”安东将军顺着丫鬟指引,疾步步入侧殿,未入殿便扬声呼道。
安东将军夫人莲步轻移,撩开珠帘从殿中出来,瞪了他一眼,小声嗔道:“我在,小声些。”
“你没事就好,吓死我了。”安东将军重重呼出一口气,心口剧烈起伏,隐隐泛白的面颊也缓和了几分。
刚在宸和殿外,小太监的传信不明不白,直说安东将军夫人在卫将军府,唤他急至。
见安东将军夫人安好,安东将军又恢复了沉稳的气质,他敛了敛衣袖,耐心问道:“夫人,怎么了?”
安东将军夫人瞥了瞥内殿,惦着脚尖,贴在安东将军的耳侧,小声得将事情言明。
“什么?田玉!”安东将军一把将安东将军夫人揽住,双目瞪如牛眼。
他直直瞪着安东将军夫人,唇瓣微微有些发颤,一手指着内殿,抿了抿唇再次确认道:“田玉活着?”
“是的。”
见着安东将军,她的夫君和顶梁柱,安东将军夫人终于不再维持面上的沉稳和理智,情绪也不再憋着。
唰得一下,她眼眶发红,鼻腔发酸,眼眸里闪着隐隐的泪花。
“呜唔。”
她用帕子掩着唇齿,却仍是溢出一声轻轻的抽噎,她水汪汪的美目凝着安东将军,柔声道:“夫君,你说会不会姝姝也活着?”
她声音里颤音,也带着殷殷期待。
她倚在安东将军怀中急促得呼吸,潸潸落泪,声音哽咽得差点说不出话。
安东将军心中一痛,大掌抚在她的脊背,将她揽紧,双眸亦是发红,克制着,哑着声音温柔安抚道:“也许。”
他揽着安东将军夫人的肩膀,一同步入内殿。
殿内,拔步床上田玉静静躺着,床头石松通红着眼眸牵着田玉的手,床尾石川静静坐着,香香亦坐在凳上目光灼灼望着田玉。
安东将军脚步一顿,站到了香香身旁。
他隔着两三步的距离,静静地望着田玉熟悉的面庞,握住不断发颤的手心,压低声音问道:“可有请御医?”
“义父。”香香见是安东将军,起身问候。
她抹了抹眼角,又望了一眼田玉小声回道:“已请了御医,御医说并无大碍,情绪波动引起得昏厥,等玉姨醒来就好。”
“嗯。”安东将军点头。
他眸光几番变换,缓步走到石松面前,朝石松长长一稽,面色严肃,诚恳道:“这位公子,能否借一步说话?”
石松慢吞吞抬眸,望着安东将军身上未退的朝服,他隐隐猜出安东将军的身份,忙起身恭声道:“不敢当。”
他抬眸目光沉沉望了一眼田玉,拳了拳手心,朝安东将军点头道:“好。”
他目光恋恋不舍又朝田玉望了几眼,一步三回头跟着安东将军出了内殿。
外殿。
安东将军拨了拨手中的茶盏,杯盖晃荡,茶水微微倾洒在桌面.
“咔。”他手颤着合上杯盏,定目注视石松,哑声道:“公子的夫人与我有旧,也算我的家人。”
“不知,公子,是否听夫人提过或见过——”安东将军放在桌面的手颤了颤。
他按住自己的手掌,艰涩得继续道:“姝姝?或者静姝,高静姝,那是我的女儿。”
“有。”石松淡淡点头。
一语惊起万丈波澜。
“哗——”安东将军从座椅上腾得坐起,被香香扶着的安东将军夫人也推开珠帘,双眸含泪凝视着石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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