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似是没有察觉安东将军夫妇眼眸中的不安和审慎, 面上无波无澜,清清冷冷又启唇:“我也听了些风声, 顾家军也不安定。”
他又抛下一个惊天骇闻。
安东将军面上一僵,眸色转深,唇角的弧度也慢慢消失。
“顾恩泽可能在招兵买马, 他与将军结交之心,还请将军审慎。”李慕单刀直入, 坦言道。
说罢, 思及上次十香楼看到的那抹番石榴留仙裙, 李慕眉宇间闪过一抹阴鸷。
抿了抿唇,李慕注视着安东将军夫妇,郑重道:“一些女子看似单纯, 但若她妆容喜恶、一颦一动皆模仿她人,与将军和夫人攀附,亦可能另有所谋, 将军与夫人亦当警惕。”
安东将军夫人蹙了蹙眉,话说到这份上, 她似有所悟。
李慕这最后指的莫不是香香?
他认为香香接近他们另有所图,如, 是顾恩泽派遣来拉拢安东将军的棋子?
姝姝曾是安东将军夫人的掌心娇, 香香如今更是安东将军夫人的心尖宝,安东将军夫人哪里容得下有外人诋毁、恶意揣测香香。
登时,她面色便沉了下来,温婉纤柔的眉眼带着三分凌厉。
“咔。”她放下手中的杯盏, 面朝李慕冷声道:“我家将军手中并无实权,更无兵卒,我一芥妇人,也没什么可劳有心人惦记的,我与夫君结交之事就不劳王爷费心了。”
安东将军夫人的话掷地有声,带着凛凛冷意,让室内本祥和的谈天一时顿住。
李慕也似被惊住,有些疑惑得抬眸,这一抬眼,朝目光一顿。
安东将军夫人眉眼凌厉,她眉宇中依稀可以看出一抹李慕朝思暮想的神韵,熟悉得让人落泪。
李慕恍然,他似乎看到了一袭红衣的姝姝嗔目朝他冷斥。
他不敢再看,忙垂下了眸子,敛了敛神色,朝安东将军夫人致歉道:“李慕逾越,望夫人海涵。”
他端起桌角的杯盏,饮了一小口澄明通澈的六安瓜片,望着杯盏中漂浮的纤长翠绿的茶叶,他又有些陷入回忆。
“我爹最爱喝六安瓜片,等以后你光明正大进了我家的门,让你尝一口我爹的珍藏。”
耳边回荡着好听的女声,似有人环着他的颈项,美目流盼,巧笑嫣然,娇柔的嗓音里带着两三分的娇蛮,两三分的打趣,还掩着三分的期盼。
李慕眸光轻闪,眼眶瞬间有些发烫,面上的从容淡定也堪堪再难维持。
他不敢再待下去。
他仰头一口饮下杯盏中的茶,起身拱手道:“今日打扰了,李慕先告辞。”
“多谢王爷提醒,内子多有失礼,还望王爷见谅。”安东将军牵着安东将军夫人的手,朝着李慕致歉。
“万不会。”李慕轻声道。
“疏不间亲”,他早就知道,所以并不会介意安东将军夫妇的态度。
有他在,他自会护着安东将军夫妇,不会让有心人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害了安东将军夫妇,他要替那个人护着她的父母。
李慕抬眸望了眼仍气呼呼的安东将军夫人,想说些什么,顿了下,只拱手,道了声:“告辞。”
说罢,他拒绝了安东将军的相送,抬步跨出了正厅。
“不怨我,是他平白无故说香香的不好,他知道什么?”见安东将军看她,安东将军夫人抬手甩开安东将军的手,琼鼻煽动,瞪目嗔道。
安东将军忙又拉住了她的手,笑呵呵解释道:“我哪有怪你。我也觉得这李慕悱恻小泽与香香,有些失礼。”
“单不说香香,我与小泽的父亲生死之交,过命的交情,没有小泽父亲,我这条老命早个几十年就没了。”安东将军轻声解释道,虎目中也带了几分怅惘。
“不过,他说的话……”安东将军夫人面上有些犹豫,眉宇间也有些忧愁。
她咬了咬唇,眉心紧蹙,抬眸望了一眼安东将军,小声征询道:“小泽,皇上对小泽会不会有了杀心?”
“早就有了,不然卫将军府不可能半年前一场大火,也不能一家一百八十三口尽灭。”安东将军叹了一声,塌了肩膀,轻轻摇了摇头。
“那小泽,小泽有不臣……”
安东将军夫人嚅嚅道,却说了一半,瞳孔微微睁大,屏息顿住了。
安东将军抬手揽住了安东将军夫人的肩膀,抚了抚她的秀肩,笑道:“夫人,你我都老了,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安东将军夫人抬眸看了他一眼,看着他琥珀色如深潭的虎目,慢慢垂下了眼帘。
确实没有有些事她不知道为好,一切,顺其自然即可。
卫将军府。
香香羽扇般的眉睫轻轻煽动,迷迷糊糊睁开了惺忪的睡眸。
她抱着软枕,斜斜靠在塌上,浓密纤翘的眉睫扑扑颤颤,颤了好一会儿,她水汪汪的杏眸才仿佛有了些许神采。
“春梨。”她轻轻唤了一句。
“咳咳。”一出声,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干的厉害,声音也略略有些沙哑。
春梨轻手轻脚进了寝殿,轻轻为香香撩开纱幔,她刚听见了香香干咳的声音,又忙转身为香香斟了一杯温茶。
“小姐,先润润嗓。”她将杯盏递给香香。
香香接了杯盏,倚在床头小口小口喝了几口,嗓间的干涩缓解了几分,茶水入腹,精神也明快了几分。
“几时了?”她将杯盏递给春梨,扶着床柱慢慢下了床。
春梨接了杯盏放在桌角,又忙转身扶她坐在梳妆台前,细声回道:“临近酉时了。”
“酉时?”香香轻喃一声,水泠泠的剪水杏瞳慢吞吞眨了眨,平日流光溢彩的眸子此时黯淡无光。
春梨看她无精打采的样子心中心疼,想了想,轻声问道:“小姐,小厨房还温着燕窝银耳羹,我给您盛些吧?”
“不。”香香说不,肚子却不合时宜小声叫了一下:“咕噜——”
“小姐,您不吃饭,您肚子里的小公子也要吃饭啊。”春梨见她拒绝,绞尽脑汁措辞劝道。
正午,香香便没有用膳,春梨劝了很久,她都推说说用不下,顾恩泽在殿外更是温言软语劝了许久。
奈何,香香生气,不愿顾恩泽进殿,也不愿用膳,她一个人靠在榻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好,帮我盛一小碗。”
香香纤翘的眉睫轻轻颤了两下,葱白纤细的小手无意识抚了抚腹部,慢吞吞应了一声。
见她同意吃饭,春梨眉飞色舞应了一声,忙小碎步跑出殿外。
不一会儿春梨便端着一个食盘进殿。
食盘上,不仅摆了一碗燕窝银耳羹,还有一碟红枣玫瑰软膏,一碟红豆山药香酥,外加一串青提和一小盘切好的苹果。
香香端起白瓷小碗,用小匙舀起一小勺燕窝银耳羹,慢吞吞递到唇边,慢慢启唇。
春梨见她用膳,还没来得及高兴,便见香香小勺小勺喝着银耳羹,“啪嗒——啪嗒”眼泪却落了下来,一颗一颗落到了白瓷小碗中。
“小姐,您别哭啊,不吃咱就不吃了。”
春梨忙将她手中的燕窝银耳羹端开,又捏了一方软帕为她细细拭着泪珠,手忙脚乱,面带焦急劝着。
“呜唔。”香香轻轻抽搐,鼻翼轻轻翕动,她屏息忍着眼眶的泪珠,抬手抚了抚自己依旧平坦的腹部。
腹部平坦,并无什么感觉,连着孕期会有的厌食害喜反应,她也就仅那次清蒸鲈鱼,真不知晓这孩子是不是特乖巧,不认得她受罪。
香香扁了扁樱唇,心中又酸又涩,她抿了抿唇,强忍着到了眼眶的泪珠。
“顾恩泽呢?”
她还是没有忍住,情不自禁开口询问。
她中午未用膳,此前又与顾恩泽吵了架,他真走了不说,她睡了半个下午,起来顾恩泽还是连个人都没有。
是真得要娶娇妻美妾了,便将她这个糟糠之妻置之不理了!
她还有身孕,顾恩泽便这么对她,香香心中委屈,眼眶里的泪珠便一颗一颗得掉下来。
“啪嗒!啪嗒!”如断了线的珠子,密如珠帘,止也止不住。
“卫将军去了军营。”见她如此伤心,春梨隐隐约约有所领悟,忙开口道。
说着,又补充道:“正午,营中传了数次急信,卫将军便匆匆去了军营,走之前,卫将军来看您,见您睡了,将您从美人榻上抱到了床上,细细为您掖了掖被角。”
“还——”春梨顿了一下,面上有些羞涩,面颊腾得升起两朵红晕,低垂着头小声道:“卫将军还吻了您眉心,还——”
香香听言,不自觉纤纤玉指摸了摸自己的眉心,现已空落落的,没有了温软的触觉。
“还亲了您的唇瓣。”春梨说完,自己的小脸满脸通红,眼睛也雾煞煞,不敢直视香香。
香香指腹轻轻贴在自己的唇瓣上,似乎她睡梦中有所知觉,她似乎还稍稍翘起了丁香小舌……
香香不自觉眨了眨眉睫,唇角也不自觉有些翘起,眼角的泪珠也迷茫了,不怎么朝下落。
“奴婢没偷看,是不小心看到的!”春梨低垂着小脑袋,慌乱得补充道。
听春梨别别扭扭、磕磕巴巴、羞涩不已说出这句话,本来香香以为稀松平常的举动,也带了几分暧昧和旖旎,香香不由得脸面也微微有些发热,雪颊也慢慢晕开了妃云。
见香香抽噎的动作缓了缓,春梨眸中一亮。
春梨缓了缓自己的尴尬,转了转自己水润的眸子,绞尽脑汁想着。
倏尔,她歪头继续道:“卫将军走之前,还特意嘱托奴婢殿外细心候着,随时听着您的动静,让奴婢为您温粥,叮嘱您吃饭……”
春梨絮絮叨叨说了一会儿,突然发现今日卫将军顾恩泽说了这么多话。
香香也未打断她,听她转述的事无巨细的交代,豆大圆润的泪珠慢慢缓和了几分,心中的委屈也慢慢淡了几分。
“是很紧急的军务吗?”想着春梨刚才提及的几次急报,香香又忍不住为顾恩泽担忧,小声问道。
春梨摇了摇头,眸光茫然:“奴婢也不知,不过好像卫将军不得不出门。”
“卫将军应是想守在您身边的,看了传信,他几次未出门,后来锦华大人亲自来唤,卫将军才不情不愿离去。”
春梨回忆着正午的事情,小声得禀报道。
“嗯。”香香微微颔首,腹中传来微微的饥饿感,她自觉端起银耳羹,小口小口喝了下去。
看着她乖顺得吃饭,春梨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慢慢落下,眉梢也慢慢舒展开来。
此时,被香香惦记的顾恩泽锋芒在背,荆榛满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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