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将手中的画轴卷起, 一把塞入了自己的袖中,眸光从疏冷、怀念变得阴狠。
东陵侯从桌案后面跄踉奔出来, 目光直勾勾盯着着李慕的袖间,想要伸手去夺,又顾及着李慕的身份, 面上带了几分气愤和不甘。
“东山王,君子不夺人所好, 那是我的画。”他深吸一口气, 面上强作淡然, 望着李慕,微微勾起唇角恭声道。
李慕抬眸,锋利的凤眸直直盯着东陵侯, 不怒而威。
他唇角微启,一字一顿,声音轻缓, 话音却阴森森让人不寒而栗道:“柳兆彬,你竟然敢觊觎姝姝。”
东陵侯面上有一瞬的怔楞, 慢半拍眨了眨眼睛,某地飞快得闪过一丝疑惑。
倏尔, 他目光由由尊敬、不甘变得惊讶。
他瞪目瞪圆, 震惊得望着李慕,不敢置信得喃喃道:“你认得姝姝?”
李慕却不废话,他面冷如铁,目冷带刃, 直接上前一步,挥拳,一拳直直打在了东陵侯的面颊上:
“嘭!”
东陵侯面颊重重偏向一边,鼻子攸得冒出两条血流,唇角也撕裂。
东陵侯一手拄在桌案上,一手抬手拭了拭鼻间的温热,看着殷红的血迹,他面上的儒雅斯文褪去,目光由斯文温润变得冷凝。
他抿唇,直视李慕,冷声质问道:“东山王,你这是何意!”
“觊觎姝姝,该死!”李慕眉眼里锋芒煞人,望着东陵侯,沉声道。
他在山顶的小院独自坐了三天两夜,不吃不喝。
他心中被巨大的悲痛淹没,悲不自胜,人生似乎已经没有了生存的意义,几欲自戕。
十五年来,他每年中秋节前都至京都城,无视皇权礼法,因为他需中秋节后至此,守着空落落的院落,坐在房檐上,望着山中的孤月,一年,又一年。
十五年前,他与姝姝便是中秋节后来此,可惜中途分道扬镳……他以为姝姝抛弃了他,与他人双宿双飞。
可如今,他无法骗自己,姝姝没有抛弃他,是他最后抛弃了姝姝。
让姝姝一人流落在乡野,苦苦等待,无人诉说,是他,一切都是他的错。
李慕一人在小院中就这么愧疚着,呆愣着,最后还是三天三夜没了他消息的下属寻来,劝他至少要将姝姝寻到,带回江南,与他死后同葬。
李慕眸光才慢慢从呆滞恢复清亮,他风尘仆仆,从山林小院直奔安东将军府,却到了安东将军府门前他不敢跨进去。
最后,他转向,闯了东陵侯府,他想起田玉当时提到了东陵侯,田玉失去记忆时还误将东陵侯认作了姝姝心仪之人。
“你当年什么地方遇到的姝姝?”李慕看着东陵侯斯文彬彬的容貌,忍住心中的酸涩,冷声质问。
东陵侯看着他霜冷的面容,眨了眨眼眸,灵光一闪,望着李慕确定道:“你是姝姝这么多年一直等的人。”
李慕抿了抿唇,目光变得幽沉。
他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只沉声问问道:“姝姝最后在哪里?”
东陵侯却蓦得面无表情,面上全然没有了对东山王的尊敬,也没有了身为文臣的斯文儒雅。
他咬着内腮,握拳,上步,抬手就是一拳。
“啪!”
东山王李慕不曾想他会出手,猝不及防,躲闪不及,被他的拳面擦着。
“你这个负心人,姝姝等了你整整五年,不日不夜,你却闲居江南,坐拥万万户,好不惬意,可恶!”
东陵侯双目赤红狠狠瞪着李慕,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吼道。
他目光赤红赤红,望着李慕的目光深处除了憎恨,还有浓浓的嫉妒和不甘。
田玉那次那次来府中质问,他没有否认,因为他真得朝思暮想都想成为姝姝心中那个人,哪怕假的,哪怕一时一刻,也好。
无人知晓他无望的爱恋有多绝望。
他钦慕姝姝,一见钟情,奈何姝姝心中有人。
姝姝和他说的明明白白,她与他,全无可能,她会等着那个人,至死不渝。
每日每夜的辗转反侧,苦恋无望,他最后离了下巴沟村,一心科举,他后,高中状元,琼林宴上谈笑风生,跨马游街意气风发,可是所有的一切风光无限,都不及姝姝的嫣然一笑。
而李慕……李慕竟然抛弃姝姝,让姝姝一直苦等他不得。
东陵侯望着李慕,想着姝姝那么多年的苦楚,目光如饥鹰,恨不得将李慕生吞活剥。
“我没有。”面对东陵侯的质问,李慕面色一冷,坦然直视东陵侯,淡淡道。
他看着云淡风轻,似乎心无所愧,东陵侯却不屑得冷嗤一声:“呵。”
嘲讽之意全无遮拦。
两人如同两只雄狮,互不对眼,四目相对片刻,倏得,两人同时而动,朝前一步,直接扭打起来。
两人完全抛弃了矜贵,抛弃了颜面,如同两只普通的野兽,赤着胳膊生搏。
“嘭!”你一拳。
“咣!”我一脚。
你来我往,没有花花的招式,两人直接用着最原始的方式,朝着对方身上的软处、致命处,毫不客气、不留颜面得招呼。
可惜,东陵侯本是一介白衣,手无缚鸡之力,而东山王李慕武将出身,刀光剑影历经无数。
这一场混战,最后以东陵侯被李慕拘着双臂压在桌案上。
两人皆是鼻青眼肿,李慕抬手擦了擦唇角的鲜血,猛得按住东陵侯双臂,恨声道:“姝姝最后在哪里生活?”
东陵侯双臂被扳在身后,伤筋动骨得痛,他却愣是吭也不吭。
只待听了李慕发问后,他眼神轻蔑嗤了一声:“呸!”
“说不说!”李慕怒目,目光如炬盯着东陵侯,见东陵侯语出不逊,他手上一个用力,直接只听“咔”得一声东陵侯的胳膊被拧得错位。
“啊!”东陵侯不由得唇齿间泄出一声闷哼,额角大颗大颗的汗珠掉落。
他面颊贴着桌面,艰涩得咽了咽口水,忍住嗓间想要泄出的痛呼,面色涨红,心口剧烈得起伏。
倏尔,她瞪着李慕,缓缓咧开嘴,大笑出声道:“李慕,你死了这份心,你就是把我弄死,我也不会告诉你。”
李慕如暴怒的狮子,整个眼眶布满丝丝暗红的血丝,鼻翼开合,前膛起伏,大口大口喘着怒气,怒瞪着东陵侯。
听了东陵侯的话,他更是被激怒,抬手又重重反向按下东陵侯的胳膊。
“咔。”
胳膊被折断的声音。
“唔。”东陵侯死死咬住唇角,还是忍不住痛呼出声。
“啪嗒!啪嗒!”大颗大颗的汗珠滴在桌案上,他痛得又一瞬间的昏厥,闭上了眼眸。
等缓过来后,他不哭反笑,眼神轻蔑,看着李慕赤红的目光冷笑道:
“李慕,你堂堂东山王位高权重,手握数十万军士,大越就巴掌大地方,你东山王找个人还不容易,可是你没找!”
“十五年前你没找,现在,你也没找。”
他盯着李慕的眼睛,双臂被压着,额角被冷汗汗湿,可是他目光放肆,眼神轻蔑,声音冷然,全然不像一个落败之人,一字一顿,字字铿锵。
“我找了!”李慕瞳孔一缩,脱口而出。
东陵侯看着他微缩的瞳孔笑得张狂,勾起唇角嘲讽淡道:“找了,你今天就不会来我府上大闹。”
“姝姝苦苦等你不得,你凭什么,什么都不做,不费吹灰之力就想得到姝姝的一切,因为自私吗?因为你是东山王吗!所以你问,我就要什么都告诉你,做梦!”
东陵侯又“呸”了一声,字字铿锵。
李慕被东陵侯咄咄逼人的话说得一怔,手上的力道也松了几分,他目光有些茫然。
半响,他慢吞吞眨了眨眼睛,轻喃道:“我没有想要不劳而获,我只是想尽早知道姝姝在何处。”
“我只是想姝姝。”他唇瓣微颤,凤眸低垂,自言自语道。
“呵。”东陵侯冷笑,他一个翻身甩开了心不在焉的李慕。
他倒退了几步,倚着墙,强撑自己的身子,大口大口得呼吸缓解肩膀得痛,目光却直勾勾蔑视着李慕,冷笑道:
“不要现在作出一副痴情的样子,装模作样,我看着作呕!”
“呕!”说着,他故意大声呕了一声。
李慕从怔忪中回神,他目光沉沉看了眼东陵侯,抿了抿唇,抬步,跨出了东陵侯府的书房。
“哒,哒。”
他离开了书房,东陵侯外面一直兢兢战战的仆从们方蜂拥而至,冲进书房中去扶东陵侯,急声道:“侯爷,你怎么样?”
“咳咳。还好,去请位医者。”东陵侯闷咳几声,接着仆从的搀扶缓缓坐在官帽椅上,挥手吩咐:“先都出去。”
“是。”书房中的仆从恭声回道。
屋中没了人,踹落的那扇门也刚被仆从快手快脚得安上了,室内恢复寂静。
东陵侯头靠在椅背上,双目闭上,他想抬手捏捏一跳一跳的眉心,却发现根本抬不起,肩胛处刺痛刺痛。
“呃。”东陵侯忍不住闷疼出声,抬眸望着空落落的桌面,怅然若失道:“姝姝,没想到你当年等的人是他。”
东陵侯府外,一行锦衣人看到李慕忙迎上去,恭声道:“王爷。”
李慕面色黑沉如铁,他现在东陵侯府的石阶上,眸色深深向东望去。
安东将军府屹立在东,朱红色的大门紧闭着,李慕唇角抿成一条平直的直线,怔怔望着安东将军府。
“王爷,要不要属下去敲门?”打头的男子看着李慕的目光,转了转眸子,小心翼翼得请示道。
李慕淡淡收回目光,他想到了东陵侯的质问。
这么多年,如果他掘地三尺,早就寻到了姝姝,而他没有,因为他内心早就认定了姝姝没有等他,认定了姝姝已与他人双宿双飞。
这一别,十五年,生死两茫茫。
这一次,他不能再听他人三言两语便做决定。
他要亲自去查!
他要对他的姝姝负责,李慕沉下了目光。
“派人去查查东陵侯和田玉十五年前的行踪,越细越好。”李慕面色恢复矜贵疏淡,周身气势冲天。
锦衣人身子一凛,忙躬身应道:“属下遵命。”
李慕复又朝安东将军府看了一眼,眨了眨凤眸,万般思绪尽数压抑在凤眸深处,眸光深不见底。
“走吧。”倏尔,他抬手撩开车幔,上了马车,淡声道。
卫将军府。
香香本来心情甚佳,她刚从午睡中醒来,慵慵懒懒打了一个哈欠,这一觉睡了一个多时辰,现在是神清气爽。
她刚饮了一口春梨新煮的八宝茶。
并蒂小步进来,躬身禀报道:“夫人,石管家求见,说有要事禀报。”
作者有话要说:宝贝们猜李慕什么时候会知道香香是他的女儿?
今日三更,二更12点。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