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
“打雷了!打雷了!”路边有行人咋咋呼呼。
吹吹打打的送嫁队伍有一瞬的静默, 蓦得听着天空传来的“轰隆隆”的打雷声,众人抬头望天空。
本来晴空万里的蔚蓝色天空, 此时有大块大块黑压压的乌云,从西边赶来。
“咔嚓——”一个干雷劈下,众人怔楞还未回神之时, 只见“哗啦啦!”雨点便密如珠帘下了下来。
“下雨啦!下雨啦!”
百余人的送嫁队伍一下子乱了起来,前方的礼乐队用锣鼓顶在头上, 后面的抬着八抬大轿的轿工则纷纷停下了, 左右张望。
花轿中的吴可心手半揭着红盖头, 听着轿外的慌乱面色仓皇,上好的胭脂都遮不住她此时惨白的面色。
“啪嗒!啪嗒!”
花轿顶上滴下一两滴的雨滴,滴到了吴可心的手背上。
吴可心抬眼望轿顶, “啪嗒!啪嗒!”好几滴冰凉的雨滴滴在吴可心的面颊上。
吴可心面色怔楞,她慢吞吞眨巴眨巴眼睛,抬手朝面颊摸了摸, 定睛一看,嫣红色的胭脂粘在了指腹上, 红红一道。
妆花了!
她花了两个多时辰精心做得妆容!
“快找地避避雨,避避雨!”吴可心将盖头顶在自己的发顶遮雨, 又抬手将大红的嫁衣袖子遮在头顶, 朝外不顾形象得大声喊道。
唤罢,她响起什么,忙闭上了嘴巴,用袖子掩住了面颊, 只露出了一对水汪汪的新月眸。
“小姐。”吴可心的贴身丫鬟红菊从后面赶来,亦是面色焦急,正好听到了吴可心的喊声。
她趴在娇子旁,急声安抚吴可心:“小姐,你莫着急。”
“红菊。”听见红菊熟悉的声音,吴可心心头轻松了许多,她双手捏住霞帔上的红玉宝石,抿了抿唇,小声道:“红菊,前方顾——”
轿外的红菊没听到她说什么,红菊焦急得左右张望,看到前方,眸光一亮。
红菊,一手抚着花轿,一手指着前方,急声指挥着轿工:“快!快去那边的房檐下躲躲雨。”
八位轿工抬手抹了抹水漉漉的面颊,看了看红菊手指的方向,抬起了轿子,抬步。
“啊!”八人步伐不一致,轿子倾斜,吴可心在轿子颠簸得歪在轿厢中,吓得大叫。
红菊一边扶着轿身,面色霜冷,一边朝几位轿工斥道:“仔细些,小姐还在里面。”
几位轿工脊背一寒,缩着肩膀低头应是,几人喊了一个号子,重新起轿。
郊外军营。
香香站在帐前,望着如瓢泼的大雨,如羽翼一般卷翘浓密的眉睫轻轻眨了眨。
“小心,别冻着。”顾恩泽从帐中款步走开,手里拿着一件天青色的外袍,轻轻披在了香香的肩头。
肩上的外袍似乎还带着余温,暖烘烘的,让香香不自觉小身子朝外袍中团了团。
顾恩泽看着她不自觉娇糯的动作,凤眸里滑过如水的笑意,他立在香香身前,仔仔细细将外袍整了整,略松散又服帖得香香系在颈项前。
看着香香不自觉缩了缩秀颈,似乎想在外袍中寻找温暖,他点了点香香娇俏的琼鼻,笑道:“冷了,还站在这里。”
“我要看雨。”香香缩了缩肩头,软糯糯接道。
她翦水明眸骨碌碌得转,秋波流转,嘟着娇艳欲滴的樱唇,嗔道:“夫君,陪我一起看。”
她想做什么,顾恩泽都依她,何况只是看场雨。
顾恩泽温柔得望着香香,凤眸深处漫着浓浓的宠溺,眼尾也漾着轻轻浅浅的笑意,让他俊美无俦的面颊更是熠熠生辉。
“好。”顾恩泽轻轻应道,并肩与香香立在一起。
香香水泠泠的大眼睛,望着面前的瓢泼大雨,不自觉美目流盼,小心翼翼睇了几眼顾恩泽。
她自以为自己做得不动声色,小动作,却被顾恩泽尽数看在了眼底。
“怎么了?”在香香第十次望过来时,顾恩泽没有假装看不到,而是笑盈盈望着香香,启唇问道。
香香望着顾恩泽郎艳独绝的面颊,看着他凤眸中的温柔缱绻,不自觉心头“砰砰砰”跳动。
她小手不自觉拧在一起,望了一眼顾恩泽,小声道:“夫君,你真得不在意那个吴可心吗?”
“她,她毕竟和你议过亲。”
顾恩泽听言,凤眸中闪过一抹诧异。
他转身,目光灼灼望着香香,看得香香不自觉又低下了头,眉睫狂闪,贝齿轻轻咬住了唇瓣儿。
望着香香娇羞中暗含的那抹不安,顾恩泽低低叹了一声,凤眸中漫上熠熠柔情:“傻姑娘。”
他进一步,双手揽住了香香的肩头,一字一顿,缓声道:“她于我,只不过故人,点头之交,我只在意你。”
“香香,你是我的妻,我唯一的妻。”顾恩泽沉声道。
香香猛得抬眸,水泠泠的大眼睛望着顾恩泽,眼眸中慢慢闪过氤氲的水汽,唇角却勾起大大的弧度,眉梢眼角都是清浅的笑意,两颊的梨涡浅浅。
望着她面上灿若桃李的笑容,顾恩泽也慢慢勾起轻缓的笑意。
他抬手,骨节分明的纤指轻轻拭去香香眼角的泪珠。
倏尔,他又倾身,菱唇慢慢亲在香香的眼尾,目光柔情似水,声音缱绻深情:“香香信我,我此生绝不负你。”
“夫君。”香香水眸望到了顾恩泽凤眸中的郑重和一往情深,心口蓦得滚烫。
她情不自禁唤了一声,抬手抱住了顾恩泽,面颊轻轻贴在了顾恩泽的心口。
“砰砰砰!”剧烈的心跳声,不知是谁的,一下一下,合着帐外“哗啦啦”的雨声,无端得让香香觉得和谐静谧。
皇宫中。
皇上李铭昶刚喝了汤药,正倚在宝座上眯眼,御前总管太监张公公轻手轻脚进来见他闭着眼,又抬步想出去。
“什么事?”李铭昶鹰目半阖,瞥了一眼张公公,复又闭上眼睛。
张公公转身,朝前走两步,停在李铭昶三四步远的位置,半弯着腰恭声禀报道:“皇上,卫将军今日未去迎亲,一早便去了郊外练兵。”
“没去迎亲,他倒是胆大。”李铭昶鹰目攸得睁开,眸光锋利,面如如铁。
他目光幽幽望着前方,半响,唇角慢慢勾起一个淡淡的弧度,冷声笑道:“不去迎亲也罢,人只要进了他的卫将军府,那便是他的人。”
他说罢,室内便静下来,空旷得有些渗人。
半响,李铭昶鹰目中滑过一抹一抹流光,猝然开口。
“你去派个人,就说奉朕旨意,贺他新婚,洞房花烛。”他慢斤四两吩咐道:“别忘了邀着我们的卫将军夫人一同观礼。”
不是说,胎心不稳,忌大喜大怒。
他倒要看看,若是情深似海,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洞房花烛,会不会无动于衷。
张公公本是一愣,后也笑了,眼角勾出深深的沟壑,笑着恭维道:“皇上圣明。”
李铭昶与张公公相视一笑,眸中闪着心照不宣的得意。
李铭昶闭上眼睛,张公公蹑手蹑脚正要退出宫殿,听李铭昶又道:“听着外面的声音,这是下雨了。”
“哗啦啦!”
他抬眸望了一眼殿外,雨声阵阵,雨帘密如珠帘,秋风瑟瑟,一片银杏叶飘飘悠悠转下来。
张公公亦抬眸望了望殿外狂风骤雨,躬身轻声道:“回皇上的话,下雨了。”
“无风无雨贤良女,风雨雷电恶婆娘。”这是大越深入人心的俗语。
今日早上还天朗气清,此时却疾风骤雨,恰在吴可心送嫁的时刻,李铭昶眸光晦涩暗沉,淡淡道:“真是天公不作美。”
东陵侯以死进谏,他没有取消婚约,估计民间舆论已是沸沸扬扬,恰今日青天白日下起了雨,如今这坊间还不知要如何传。
堵民之口,甚于防川。
这是上天,也要陷他于不义啊。
李铭昶眼底黑沉黑沉,唇角抿直,心中怒气陡生。
“突突!”额角又开始跳动,一抽一抽石锥子凿地疼,李铭昶情不自禁咬住了牙齿,双手紧紧拳握。
“下去吧。”他闭上了眼睛,倚靠在宝座上,抬手暗了暗自己的太阳穴,压抑着齿缝间想要泄出的闷哼,低声吩咐道。
张公公第一时间察觉道了李铭昶面颊上隐隐的青筋跳动和额角沁出的汗珠。
他本想上前,帮李铭昶揉按额角,可听到了李铭昶的吩咐。
李铭昶不想让人看到他的脆弱,即是他自幼陪了他长大,亦是不行。
“是。”张公公顿了顿,眸中闪过忧虑和无奈,恭声道了声是,轻手轻脚退出了宫殿。
一场阵雨下了近半个时辰,秋风瑟瑟,凉意逼人。
吴可心虽坐在轿中,可凉风席卷着暴雨闯入轿中,刮开了轿幔,掀翻了她的大红盖头,雨雾捎到了她的面颊上。
她发髻被吹得凌乱,缠在凤冠上,面颊也水漉漉的,想想现在肯定是狼狈至极。
“呜唔唔!”抹着手上嫣红的粉底,吴可心不由得低低抽泣出声。
她抬手,小心翼翼想将额角的鬓发与凤冠分离,可冷风一吹,又吹乱在一起:“呜咦咦——”
吴可心纤细的肩膀不由得抽动,她却不敢抬手擦泪,怕将妆容擦得更花。
红菊在花轿外,听着娇中吴可心呜呜咽咽的抽泣声,心中亦跟着酸楚,且她发现了又一个震惊的消息:
前方根本没有卫将军顾恩泽迎亲和迎亲队伍,这是他们吴府自己的送嫁队伍,连着新娘子一同送了!
刚吴可心小声和她嘱托道:“我一切无碍,切莫顾哥哥过来,洞房前,两位新人不宜见面。”
红菊心头又酸又涩,气得牙根痒痒,却压根不敢和吴可心说此事。
“可心!”吴俊带着一行人,举着油纸伞赶来。
红菊看着吴俊,一下子有了主心骨,眼圈红红,险些落泪,忙迎上去道:“少爷,在这边。”
吴俊朝她点点头,抬手掀开了轿幔,急声道:“可心,怎么样?”
“呀!”吴可心忙抬袖遮住了面颊,只露出一对水汪汪的眼睛,朝吴俊嗔道:“哥,你怎么能直接掀了轿幔,若是让顾哥哥瞅着怎么办?”
她说着,眼睛不由得越过吴俊的肩膀朝前望去,眉目骨碌碌得转,又将面颊遮得更紧些。
她伸手去拽轿幔,水润润的眸子不敢直视,小声道:“哥,快放下轿幔,我的妆都花了,若是让顾哥哥看着不好。”
吴俊眸光飞快闪过一抹殷红,他深呼一口气。
“可心。”他沉声唤了一声吴可心,面色严肃,坦白道:“顾恩泽今日没有来迎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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