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刚落下, 吴可心眼睛豁得瞪大,她不敢置信得瞪着吴俊, 瞳仁转了转,抬手,轻轻推开吴俊, 下了花轿。
她踉跄一下,红菊红着眼睛扶着她。
吴可心扶着轿框, 目光怔怔望着前方, 前方的礼乐对七零八落躲在房檐下, 在前方,根本没有骑着高头大马、膛围红绸的顾恩泽。
“哐!”
吴可心怔怔得后坐到花轿上,眸光无神, 面上怔忪。
吴俊望着她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亦是难受,他将油纸伞尽数挡在吴可心的花轿上, 不由得转开眼了。
“淅沥沥!”
雨势渐小,大颗大颗的雨珠变成了淅淅沥沥的雾雨。
吴俊看了看天色, 乌云慢慢散开了,他转头对后面的几个妆娘道:“麻烦几位娘子给可心补补妆。”
“应该的。”还是早上的三位妆娘, 礼貌得应道。
吴家备的花轿是八抬大轿, 黑幕为底,雕花纹刻,轿内更是宽绰奢华,三位妆娘皆进了轿厢, 亦不是局促。
吴可心呆坐在塌上,月眸低垂,目无焦距,如同一个木头人任几位妆娘为她忙前忙后。
三位妆娘看着呆滞的吴可心,相互对视一眼,眸光皆流转着怜悯。
此时暮气沉沉的吴家姑娘和前两日鲜活伶俐的吴家姑娘,判若两人。
不过,三人懂规矩得什么都不说,快手快脚为吴可心补好了妆容,蹑手蹑脚退出了花轿。
吴俊掀开帷幔,望着深思不属的吴可心叹了一口气:“哎。”
“可心,你要记住,无论顾恩泽如何对你,你都是御赐的卫将军平妻,堂堂正正的平妻,谁人也下不了你的身份。”
吴俊面色凝重,冷声嘱托道。
吴可心似乎听了进去,纤翘的眉睫慢慢闪了两下,她抬眸,望了一眼吴俊,倏尔,眸光闪过一抹流光。
“我晓得,哥哥。”她淡声应道,面色平静如水,抬手将一旁的大红盖头搭在了自己头上。
大红盖头掩住了她的眼眸,只看出她浅绯色的唇瓣,带着平直的弧度,柔声道:“哥哥,起轿吧,莫再误了吉时。”
她的声音此时又平又稳,端庄大气。
吴俊心想一场大雨一个多时辰,哪还有什么吉时。
他终究没说这话,放下了轿幔,对一旁严阵以待的轿夫们道:“起轿。”
“咚当当咚咚!”
锣鼓声重新响起,浩浩荡荡的送亲队伍重新踏上了行程。
卫将军府。
朱红色的大门,巍峨深深的红墙,高耸巍峨的牌匾,一眼望去,绵延几百步,恢弘大气。
大锣大鼓、吹吹打打的迎亲队伍到了门前,卫将军府巷子周围已经围了三三五五的看热闹的民众,可即是这般锣鼓喧天的声响,卫将军府的大门依旧闭合着。
没人迎亲不说,此时还不开门。
“红菊,怎么了?”吴可心坐在花轿中,只觉得花轿停在原地甚久,就是没有动静,她轻轻敲了敲轿厢框架,小声问轿旁的红菊。
红菊眼圈红红的,双手死拧着帕子。
听见吴可心发问,她忙抬眸咽了咽眸中的泪水,装作若无其事道:“无事,小姐,马上就到了。”
吴俊从刚才雨后,便骑着高头大马行于送嫁队伍之前,送嫁之首。
大越也有这般礼节,若是结亲的两家相距甚远,新郎不能亲自迎娶,则由新娘的兄弟送嫁于前。
此时,吴俊敲开了卫将军府的大门,按捺着心中冲天的怒气,道:“吴府嫡女吴可心送嫁队伍至,烦请贵府开大门迎接 。”
“吴少爷,请稍等。”寒山瞥了一眼卫将军府外的队伍,望着那台红艳艳的八抬大轿,眸光闪了闪眸光。
说罢,他直接关上了厚重的朱红色大门:“咔。”
吴俊望着紧紧关闭的大门,眉心紧拧,目光幽沉。
“吱——”大门旁边的左侧门缓缓打开,寒山从左侧门中出来,朝着吴俊拱手作揖道:“请。”
吴俊俊颜“唰”得黑沉沉,他抬手抓住了寒山的前襟,拎着寒山自己堪堪前倾,冷目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寒山不气不急,面上从容淡定。
他抬手轻轻拨了拨前襟,轻而易举挥掉了吴俊的手,朝后略退半步,平静得望着吴俊道:
“吴少爷为何动怒?你让开门,我卫将军已将门打开,何不请吴小姐入府。”
“正为妻,偏为妾。”
从正门浩浩荡荡进,是正妻之道;偏门,是“纳妾”抬轿走的路。
“顾恩泽呢!”看着寒山平静的面容,吴俊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他双目赤红,火冒三丈吼道。
寒山似是看不到他的怒火,不疾不徐淡声道:“卫将军还在军营,若是吴少爷寻卫将军,可至郊外军营。”
吴俊心口剧烈起伏,看着不动声色的寒山,整个人都气得有些发抖。
早就听说卫将军有个门房,是顾家兵士,一张脸看着温和谦虚,实则冷若冰霜,说话不冷不热,可以说是油盐不进。
吴俊看着寒山平静如水的眸子,挺拔的身姿,心中有了几分猜测。
他双手握拳,按捺住心中的怒火,板着脸道:“顾恩泽不在,你家夫人呢!卫将军府总该有个管事的人吧?”
“夫人与卫将军一同巡视军营。”寒山声色淡淡。
好你个顾恩泽!吴俊心中直骂街。
既然顾恩泽已经不顾两家情面,吴俊深吸一口气,挺直脊背,斜睨着寒山,冷声道:
“我妹妹是御赐的平妻,是你们卫将军府的女主人,还请你识时务些,开大门迎接。”
“抱歉吴少爷,我家卫将军说了,府中只会有一位女主人,卫将军府的大门也只会为一个卫将军夫人敞开。”
寒山站如青竹,不卑不亢,朗声道。
他一人站在卫将军府门前,淡然的神色有万夫莫敌之态势,瞥了一眼巷口大红的花轿,淡淡收回视线,不紧不慢道:
“卫将军交代了,您愿意进,就进;不愿意进,他也不强求。”
这是便是说,若是吴府不满“正为妻,偏为妾”,介意卫将军府只开了偏门,打道回府,顾恩泽不会有一点意见。
吴俊气得双手发抖,眼睛爆鼓。
若是这般打道回府,顾恩泽是不介意,他连迎亲都没去,可若是这般回去,欺君之罪便会落到了他吴府!
“吴少爷,我家卫将军还说了,吴家小姐身子矜贵,一个风寒都能休养上半年,我们卫将军府看着恢弘实则风雨漂泊,没有江南的好山好水,怕养不起吴家的千金。”
寒山平视着吴俊,唇角慢慢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眸光带着心照不宣的意味深长。
“咯噔!”
吴俊心头一跳,他知道了,顾恩泽早就知晓半年前吴可心装病休养,将亲事不了了之的事情。
“少爷,小姐唤您。”红菊小跑着走过来,伏在吴俊耳边轻声道。
吴俊深呼吸,深深望了一眼寒山,转身朝着花轿走去。
倏后。
吴俊立在花轿旁,瞪大眼睛对轿厢道:“可心,你真得要进,那是偏门,偏门!”
“正为妻,偏为妾”,吴可心堂堂尚书嫡女难道要欺身为妾!
“哥,你忘了,我是皇上御赐的卫将军平妻,即使今日从这侧门入,也不会真成一个妾室。”她声音淡然,抬眸去望吴俊。
可大红盖头搭在头顶,让吴俊看不到她眸中的晦涩与深沉,只听她道:“哥,起轿吧。”
吴俊望着盖头下吴可心抿紧的绯色唇瓣,垂眸半响。
终,转身离去。
他让人起轿,将阔绰奢华的八抬大轿如同抬小妾的小轿一般,慢慢从卫将军府的侧门抬入了偏殿。
进了卫将军府,吴俊本就冷沉的脸更是冷若寒铁。
整个卫将军府阖府上下没挂一丝红绸,反而门廊处挂了一两根白绫!
卫将军岳丈东陵侯新丧,挂一两根白绫不作为怪,可今日御赐的大喜之日,偏生挂白绫不挂红绸,这是明晃晃不给皇上和吴府面子。
吴俊片刻也不愿在这多呆,懒得看寒山不咸不淡的脸色,他细声叮嘱吴可心几句,便大跨步离开了卫将军府。
一晃,日落西山。
秋雨刚过,空气澄澈,彩彻区明。
香香与顾恩泽共骑一匹骏马,她坐在前方,纤细窈窕的小身子被顾恩泽整个拥在怀中。
她倚在顾恩泽心口,听着顾恩泽稳健的心跳,“砰砰砰——”,心头暖暖又甜滋滋的。
“我们去十香楼用餐吧。”顾恩泽轻啄一下香香的发顶,温声道。
香香欣然应允:“好啊!听说十香楼今日研发了新菜,我正想去尝尝。”
她跃跃欲试,刚升起的恹恹的情绪也一览无余,整个人身上缭绕着欢欣。
倏尔,她还扭头,在顾恩泽的面颊轻啄一口,搂着顾恩泽的颈项,扯着娇软媚人的嗓音,巧笑倩兮:“夫君真好。”
顾恩泽清冽的凤眸闪过如水的笑意,但笑不语。
刚纵马归来的路上,香香一会儿要看晚霞,一会儿要瞅瞅街边的小摊,一会儿又说想看看郊外的景。
总之,这一段路,行了足足有一个时辰。
顾恩泽解其意,香香是不愿回卫将军府,故他不动声色开口说了在十香楼用餐。
一顿晚膳,又慢慢两人步行回府,回到卫将军府已是明月高悬。
香香在朱红色的大门前驻足,纤纤玉手与顾恩泽十指相握,抬眸望着卫将军府龙飞凤舞的牌匾,扁了扁樱唇,塌下肩膀叹了一声:
“啊,到家了啊。”
“没事。”顾恩泽大掌团了团她软软的发顶,双手又拢着她的秀肩,与她四目相对,目光坚定,温声道:“一切有我。”
“嗯,相信夫君。”
香香水泠泠的翦水明眸眨了眨,杏眸熠熠生辉,凝视着顾恩泽,唇角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顾恩泽凤眸倏得温柔下来,又执起了香香的小手,与她十指相握,抬手敲开了卫将军的大门。
“卫将军,夫人。”寒山打开了大门,朝顾恩泽与香香恭敬得颔首问好。
注意到顾恩泽瞥过的目光,寒山轻声道:“从侧门抬轿进来的,安置在西院。”
香香只听一下,便知晓寒山说得是吴可心。
她水润润的杏眸滑过一抹伤心和担忧,侧门抬妾室,这明显的刁难,吴可心仍坚定入了卫将军府,性子定不一般,以后这日子……
顾恩泽正想安慰香香,只听寒山又道:“宫里来了人,正在正厅等您。”
顾恩泽与香香一愣,他们携手至主院,便见着还是上次的太监,唇角勾着大大的弧度,扯着尖细的嗓音道:
“卫将军,我奉圣上旨意,特来贺您新婚之喜,代圣上观礼。”
说着,他抬了抬下巴,一个小太监双手端出一个锦盘,上面放着一方洁白无瑕的方帕。
作者有话要说:顾恩泽:卫将军府只会有一位女主人,卫将军府的大门也只会为一个卫将军夫人敞开。我只会有一个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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