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怕,空气骤然安静。
安东将军牛眼咕噜噜得转,忙飞快转了一个话题,推着顾恩泽催道:“如画美人一个,肯定亏不了你大侄子,赶紧把府中布置布置。”
顾恩泽倒是没在意安东将军极力想吞了的话头,只是听着安东将军的话,脑海里闪过刚才他在树枝上瞥到的那个姑娘。
那姑娘色若春晓,姣若秋月,看着娇娇弱弱,面上做着委屈怯懦的表情,却掩不住顾盼神飞间的机灵,将东陵侯耍得团团转,不知东陵侯从哪里找来的,阴沟里翻了船。
顾恩泽星目闪过一抹流光,唇角微微掀起一个似是而非弧度。
“小泽你笑了,是不是听了后喜欢我那义女!”自将军府出了事后,顾恩泽便成了面瘫,不苟言笑,明明十八芳华却看着肃穆扳正没一丝朝气,此时他面上稍稍一丝一毫的变化都让安东将军险些热泪盈眶,急声高叫道。
顾恩泽闻言,唇角的弧度刹那了无痕迹,面如清霜。
他唇角抿成一抹直线,淡淡道:“我知道了,高伯伯先回府吧。”
“行,那你可要好好准备,我明日一早可要来观礼的。”安东将军以为顾恩泽是含羞不言,便顾及着顾恩泽的面子换了话题,心中却是喜滋滋得,嘴角合都合不住。
他与顾恩泽的父亲过命的交情,沙场上相互扶持,他欠顾恩泽父亲好几条命,是实实在在把顾恩泽当成自己的亲子看待,希望顾恩泽过得好。
作为老父亲,安东将军尤其希望顾恩泽找个知冷知热的人,嘘寒问暖得暖暖他伤了的心,却没想到被圣上一道圣旨错点了鸳鸯谱。
谁知,今日峰回路转,看见一个可心的女娃娃,他险些喜极而泣,这是上天眷顾他的大侄子,要给他送个合心合意貌似天仙的娇娇妻。
安东将军乐呵呵哼着小调走了,走之前又将顾府所有的管家仆人唤来细细交代了一遍,语重心长,恨不得亲力亲为。
顾恩泽目送着安东将军的背影摇了摇头,他知晓高伯伯为他好,可是他实在难以提起兴致,他重新坐回了书房,拿起了刚才读了一半的兵书。
窗外来来往往、忙忙碌碌的仆人弄得他心烦气躁,他放下书卷,转身去后花园舞剑。
皎洁月光下,他白衣胜雪,面容冷峻,银剑翻飞,翩若惊鸿,矫若游龙,宛若最英勇的侠客,不恋尘世的软红。
大越三十四年,处暑,清晨。
“小姐!小姐!”东陵侯府的小丫鬟在香香门前焦急得大叫,她喊了一会儿,又重重得敲门。
敲门没有应声,推门也推不开,喊了也无人应,急得小丫鬟眼圈儿都红了。
今日大喜,妆娘一早便到了,可是这新来的嫡小姐却怎么都叫不醒,若是误了吉时,侯爷不得杀了她。
小丫鬟又用力推门唤了几声,招呼着同伴去请侯爷和夫人,她将房门推得“咣当咣当”响。
听着外面聒噪纷杂的声音,香香迷迷糊糊醒来,她伸了伸胳膊,睁开睡意惺忪的眼眸,半起身靠着床迷瞪。
这一夜她原是睡不着,思绪纷杂,后来实在累了便睡得香甜,刚才她好像还梦到了什么好事,痴痴乐得不停,却被门外丫鬟的疾呼吵醒了。
香香撩开纱帐,随手找了件襦裙穿上,然后走到窗台边,弯腰将窗户推开。
凉风习习扑面而来,香香精神一振,抬头望去,蔚蓝色的天空绵白色的云絮,秋高气爽,澄澈的天让人心情大好。
香香闭目深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眼眸灿若星辰汇聚着冲天豪气,唇角勾起大大的弧度:新的一天,她也将迎来新的人生。
倏尔,她转身到房门前,耳朵贴着房门细细得听,剪水杏眸滴溜溜转了转,水光潋滟,顾盼神飞。
她悄悄小步上前,不动声色将插销先拔了,又移开抵着房门的桌子,而后飞快得朝旁边让了让。
“扑通!”正在撞门的几个府卫相互推着叠着,直直脸面朝地摔在地上,痛得龇牙咧嘴:“哎哟——啊——别压了!”
香香像是吓着了一样,瞪着清澈的眸子,眸光如水一颤一颤,望着肃容站在门外的东陵侯和东陵侯夫人怯生生道:“爹爹,娘亲,怎么了?”
东陵侯夫人昨夜忙了一夜,为香香准备嫁妆,刚合眼一个时辰,又被匆匆叫醒了,她本就是小气之人,平日里对外人恨不得一毛不拔,早日筹备十里红妆让她肉疼得憋了一肚子的火,此刻见了香香直接炸了。
“你不知道怎么了!不清早不起床,不知道今天什么日子,还将房门抵上,瞧瞧这都什么时辰了。”她语气凶凶,咄咄逼人,掐着腰点着香香就一顿猛斥,言语间没半分客气。
“啪嗒——啪嗒——”香香泪珠儿如雨帘一样落,她咬着唇,瞪着朦胧的泪眼望着东陵侯小声解释道:“爹爹,香香错了。”
“香香,以前在乡下,无父无母,担心夜里又贼人登徒子来袭,都是抵着门夜里,夜里兢兢战战不敢入睡,不知道到了侯府不可以这样。”她泪眼婆娑,肩头一抽一抽得,小脸梨花带雨看着异常惹人疼惜。
她掩在袖中的手指掐了掐自己的指尖,让泪珠儿簌簌落得更快些,她环视了一周,怯弱弱抽噎道:“昨日知晓爹爹娘亲在身边,香香有了安全感,夜里竟然罕见得睡熟了,娘亲,香香错了。”
这话说得让东陵侯夫人面色一变,她还没开口说话,东陵侯便怒目瞪了她一眼,冷声道:“闭嘴!”
东陵侯语气中有着明显的嫌弃和厌恶,那一冷冷的一瞥也带着明晃晃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厌烦,这两日事儿端都是东陵侯夫人给她招来的。
院中众人,不光有府中仆从丫鬟,还有外请的妆娘发娘,东陵侯不留情面的冷斥让东陵侯夫人直接红了脸,赤红赤红,面色讪讪。
东陵侯夫人头垂得恨不得埋到土里,不敢再言,却眸色与面色一般赤红,心中对香香的怨愤更盛了些。
周遭仆人丫鬟若有似无的目光,如针芒在背,她原不过说了香香那丫头一句,却又一次被东陵侯当众训斥,彻彻底底失了脸面。
她不动声色瞥了一眼香香,眸光阴狠冷毒,咬牙切齿在心中嘀咕着:“这贱丫头是个败家不省心的,早知道就不该接回来,要不是还有些用处不如弄死了好。”
“香香,莫听你娘亲的,能睡个好觉是好事,懂得防卫保护自己也是好事。”东陵侯柔下眉目,笑吟吟对着香香道。
他语气轻柔,态度和缓,简直和训斥东陵侯夫人时天差地别,东陵侯夫人攥着拳头,手心被指尖刺得黏黏糊糊,带着腥甜味儿,面上乍白乍红。
东陵侯这是故意的!故意给她没脸,故意让她难堪,东陵侯夫人身子微微战栗,口中腥甜。
东陵侯面上还带着疼惜,语气更加和煦慈祥道:“以前没在香香身边,是爹爹的错,现在香香已经回来,以后莫怕了。”
“嗯嗯,”香香重重点头,抿唇不漏齿温婉羞赧得微信,圣雪的肌肤上慢慢荡起两团红晕,烟视媚行,眸中的孺慕之情深厚。
其实香香心中冷笑不已,她想着看东陵侯夫人这态度,如果她早日没关上门窗,不知道会不会像上世一样起来便哑不能言了。
也不知道上一世是不是东陵侯夫人给她灌了毒药,因为现在看着东陵侯还有几分爹爹的样子?
香香不动声色扫过一圈,将前世被灌药前朦朦胧胧的身影回忆了几番,嘴角抿了抿,似乎没见到那人,也不知哪个院里的?
东陵侯唇角挂着和缓的笑容,又对香香道:“吉时快到了,香香快让妆娘给你施妆。”
“有劳各位师傅了。”他转头朝着旁边等候的几位妆娘发娘含笑点头致意。
几位妆娘本来吃了个闭门羹面色都不太好,此时见身为侯爷的东陵侯对她们恭敬致意,面上的笑容也热烈了些,前走两步朝着香香笑容满面道:“小姐,请。”
等目送了香香和几位妆娘进了屋,东陵侯笑容可亲的神色陡然变化,直接拉下了脸,他拧着眉对东陵侯夫人不咸不淡道:“外人在的时候,注意些形象。”
“是。”东陵侯夫人咽了咽口水,垂眉敛目应道,垂在身侧的指间深深陷入手心。
房间里,香香施施然从屏风后走出,小丫鬟痴痴愣愣得望着香香,几位妆娘亦是目不转睛,心中震惊。
只见香香未施粉黛,青丝如瀑垂在颊边和背后,乌黑色如瀑顺滑的青丝与火红色织金祥云纹团绣嫁衣衬得她肤赛凝脂,螓首蛾眉,齿比瓠犀,领如蝤蛴,靡颜腻理真真儿宛若天仙下凡。
“好看吗?”香香看着几人震惊的样子,明眸里闪过如水笑意,拎着裙角轻轻旋了一圈柔声问道。
小丫鬟春梨年龄尚小,性子还算纯挚,重重得点头,傻傻得回道:“好看,天仙一样。”
几位妆娘发娘也目光怔怔得望着香香,目光里难以掩饰的赞叹和惊奇神色,愣愣叹道:“太美了!”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