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第 100 章

    厉鸢回到家后, 还是免不了被打手心。

    只是看在是为了给宁逐送东西的份上,柳盼扶勉强放水,只打了她十下。

    她娘哪有什么力气, 厉鸢根本疼都不疼,但还是装作眼泪汪汪的模样, 表示自己已经充分认识到了错误,下次绝不再犯。

    回到房间后, 厉鸢趴在松软的大床上,叹了一口气。

    小凤跳到她的枕边, 问她

    “鸢鸢, 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去看小帅哥了”

    厉鸢把放在枕头下的那些纸条仔细地收起来, 道“是。”

    小凤委屈地道

    “那鸢鸢怎么不带小凤”

    厉鸢道“外面太冷了, 而且”她勾了一下小凤的鸟嘴

    “我是去办大事的。”

    小凤有些好奇地凑过来“什么大事啊。”

    厉鸢把它抱在怀里,眼中带着悲,但嘴角却是笑着的

    “一件很自私却又很美好的事。”

    大雪转晴后,柳盼扶终于让厉鸢随意出门了。

    这几天方白和苏婉可以在外面随意走动, 早就把丰陵城逛了个遍。但是她们哪里知道, 最好玩的地方永远不在这座城的表面。

    厉鸢从小在这里长大,当然知道哪里最有趣。

    不过比她更了解这座城的,另有其人。

    正午,坐在南街的一家不起眼的客栈里, 苏婉用帕子擦了擦桌上的灰“师妹, 你可是手头有些紧, 如果囊中羞涩的话这顿饭师姐出, 不过咱们得去别家吃。”

    厉鸢被擦出得灰尘呛得咳了声,她捂住鼻子道

    “师姐,你是有眼不识泰山。我敢肯定,这家的饭菜是全丰陵城最好吃的。”

    “最好吃”苏婉指了指墙角的蛛丝“最好吃的话这里怎么会破成这样”

    “因为这里的掌柜的也是店小二同时兼职厨师。他一个人忙不过来,再加上时不时地罢工,这里渐渐地就没落了。”

    方白和苏婉斜着眼看她,摆明了不信。

    厉鸢让两人凑过来,小声道

    “我知道你们不信,一会上菜就知道了。而且这个老板不到下午不会起床的,你们知道我让他起来给你们两个做饭废了多大的力气吗”

    苏婉和方白将信将疑。

    直到老板将菜端上来,两人嗅到香味,口水顿时分泌出来,这才信了。

    厉鸢一笑,老板恭敬地道“厉姑娘,饭菜已经上好,饭钱也已经结了。宁公子说你慢些吃,回去的路上穿好衣服。”

    苏婉和方白正往自己的嘴里塞食物,一听到“宁公子”三个字,差点喷饭。

    方白恍惚地抬起头

    “老板,你说的那个宁公子是哪个宁公子”

    老板擦了擦油腻的手心“整个丰陵城能让老子尊称一声公子的除了宁逐还有谁啊”

    “啪”地一声,方白的筷子顿时掉了。

    苏婉问“那那个宁公子呢”

    老板道“刚走。”

    苏婉赶紧拉着方白往楼下一看,一眼就看见一个身负长枪的男子走到街角,身上凌厉的气度几乎让整条街都静默。

    苏婉喃喃地道“真是宁逐啊”

    方白失神“那这顿饭岂不是宁逐请的了”

    两人回头齐齐看向厉鸢。

    这几个人中,只有厉鸢很是平淡地道“因为也只有他才有这个面子,能让老板中午起来任劳任怨地给咱们做菜。”

    苏婉瞬间眯着眼看向厉鸢

    “我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劲呢”

    厉鸢瞪大眼“怎么了饭菜不合口味”

    苏婉把手拍在桌子上

    “以前的你别扭得很,他要是送给你一块铜板,你能还他一锭金子。怎么今天他帮你请了厨子,又帮你结了饭钱,你却什么都没有表示”

    厉鸢笑道“你不是说我囊中羞涩嘛,我先借他,以后会还。”

    苏婉哑口无言,然而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回去的路上,苏婉一直观察厉鸢,看她玩玩闹闹,一切正常,不由得暗想,难道真是自己多心

    直到夕阳西下,天色擦黑。

    几个人玩了一天回到家,突然在门口看到了一个修长的身影。

    苏婉和方白脚步一顿,然后看到厉鸢深神色如常地走过去,随着纸灯的临近,那道身影顿时露出清隽的眉眼。

    苏婉一惊“宁逐”

    两人莫名地不敢接近。

    说好也是奇怪,虽然苏婉和方白总是拿感情的事编排厉鸢和宁逐,但是真的面对宁逐,两人还真不敢说话。

    不仅是因为对方的实力已经到达了天阶满级的原因,还是因为随着年岁增长,宁逐的气势也变得愈发凌厉,让人不敢直视。

    两人远远地看着,看宁逐和厉鸢相携站在一起,似乎说了什么,然后帮她系好披风的带子,再把东西交给她。

    厉鸢小小地踮了一下脚,扫去他肩上的风雪。

    隔得很远,宁逐抬起头,眸光晶亮,对两人客气地一点头,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半晌,苏婉和方白才靠过去。

    苏婉问“他怎么又突然过来了”

    厉鸢把怀里的吃的亮出来“他给我送隔壁城的烧鸡。”

    “那为什么这么快就走了”

    “因为要练功啊,他当然不能久留。”

    苏婉越看越不对,这两个人在大半夜的虽然当着他们两个人的面见面,而且也没有搂搂抱抱,还只是送了一下食物,但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和以前的客气疏离有着天壤之别。

    她绕着厉鸢走了一圈又一圈,看这丫头微红的脸颊,和故作镇定的嘴角,不由得眯起眼

    “你们两个有情况吧”

    厉鸢偏过头,微微翘了一下嘴角。

    苏婉先是一愣,接着猛地意识到了什么,又惊又喜

    “你个死丫头,你怎么不早说”

    方白还有些回不过神“说、说什么”

    厉鸢将两人推到大门里,道

    “这件事说来话长,以后有时间我慢慢说,今天就早点睡吧。”

    苏婉气闷“厉鸢,你给我等着”

    最终苏婉还是没有问出什么来,厉鸢想,有些事一旦说出来,就像是这雪一样,风一吹就散了。

    她不知道宁逐什么时候会到达天阶满级,于是也就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离开他、离开这个世界。

    她和宁逐的美好,像是建立在虚幻上的高楼,一碰即碎。

    不过宁逐说过,即使时间再短暂,抓住这一刻就好。

    晚上,两人坐在厉家的屋顶喝酒。

    落雪不停,远处灯火通明,厉家的院子里只留下几个小小的、昏黄的灯。一层薄薄的雪,似乎在所有的建筑上盖了一层棉絮。

    两人碰了一杯,谁都没有说话。

    厉鸢拎着酒杯,第一次没有喝,而是缓缓地向右侧倾斜身体。

    宁逐一怔,然后自动放低了肩膀。

    厉鸢靠在他身上,吸了吸鼻子

    “厉府好安静。被白色的雪一裹,让我有些认不出来是自己的家了。”

    宁逐偏过头,用身上的披风拢住她

    “下雪天就是这样的。明日你就能在门口堆你那个雪人了。”

    厉鸢往他身上一缩,她闭上眼,勾了一下嘴角

    “在家里我可不敢。我可是厉家大小姐,怎么可能做出那么幼稚的事。”

    宁逐想起自己屋子前那一圈的雪人,摇头一笑。

    厉鸢有些困顿,她瓮声瓮气地道“这几天的风雪太大了,你还是从山上下来吧,我有些担心。”

    宁逐点头。

    他以前是为了躲清静,如今天凉之后很少有人找上门来,也为了能多靠近厉鸢一点,他必须得搬下来住了。

    厉鸢的长睫抖了抖“明天师姐他们就要回去了因为快到年底,他们就直接回家了。我还真有点舍不得。”

    宁逐道“我会跟你一起送他们。”

    厉鸢勾了一下嘴角,却不知想到了什么,这唯一的一点笑意也缓缓消散了

    “回家可真好”

    本来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宁逐的眸光一动。

    他的喉结动了动,轻声问

    “厉鸢,你的家是何种模样”

    厉鸢迷迷糊糊地开口

    “我的家”她勾了一下嘴角“我的家里有不用玄力就能飞驰的车,还有不用仙术就能上天的铁鸟,甚至有比龙还要高的建筑”

    她迷迷糊糊的,越说越低,但却把一幅瑰丽神奇的画卷展现在宁逐的面前。

    宁逐的胸膛缓缓起伏,他偏过头,缓缓抱紧她

    “那一定是很好的地方”

    厉鸢的胸膛平缓起伏,她已经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厉鸢和宁逐送苏婉二人去城郊。

    宁逐远远地在后面,让厉鸢与苏婉单独说话。

    厉鸢牵着苏婉的手低头,苏婉摸了一手冰凉的眼泪,她的眼眶也红了,笑着道

    “死丫头,以前一见到我就叽叽喳喳,恨不得把半辈子的话都说完,怎么今天不说了”

    厉鸢摇了摇头,眼泪落在手背上,生凉

    “师姐我舍不得你。”

    “傻丫头。”苏婉抹去她的眼泪“又不是永别了,流这么多的泪干嘛。”

    一听到“永别”这两个字,厉鸢的瞳孔就是一缩。

    但她还是硬生生地挤出一个微笑

    “你说得对,又不是永别”

    苏婉拍拍她的肩“虽然不是永别,但下一次见面不知道是几个月后了。厉鸢,你和宁逐要好好的。如果他要是欺负你的话我估计这不可能。如果他真的欺负你,你也要告诉师姐。师姐即使打不过他,也不会放过他,知道了吗”

    厉鸢破涕为笑。

    她与苏婉和方白挥手作别,眼看着二人的身影消失在了拐角,她忍不住捂住眼眶。然而即使隐忍,也有咸涩的液体顺着指尖流了下来。

    她知道自己本不该这么伤心,但此时此刻她与师姐二人的分别,似乎预见了,某种未来。

    悲哀与绝望席卷着她,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宁逐走到她的身后,轻轻地拨开她的手,看着她通红的眼眶

    “想哭就哭吧。”

    厉鸢的眼泪顿时决堤。宁逐背起她,任她地眼泪流到了他的肩颈处,也流到了他的心口。

    少年的体型已经愈发强大,已经能将她整个身体都承起来,且稳稳地走向前方。

    “宁逐”

    她含混不清地说

    “为什么分别是这么难过的情绪。”

    宁逐没说话。

    因为分别是恐惧。是即将面对失去的恐惧。

    就像他现在,即使背负着世上最珍贵的美好,但他知道他总有一天会失去。

    临近年关,厉鸢虽然是个千金大小姐,但是柳盼扶以她未来迟早要掌家为由,带着她四处置办年货,走亲送礼。

    厉鸢的脚差点被磨出了泡,很是惊讶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水桶都不能提的母亲,到底是如何坚持下来,走了那么多家的。

    柳盼扶掐她的脸颊,骂她没用,还是习武之人呢,怎么才走了这么几家就累得不行。

    厉鸢暗道她不是身体累,而是心累。

    从进门到出门,脸上一直挂着笑,还要挺直腰板装淑女,别说一个时辰了,半盏茶的时间她都坚持不下来。

    许是看她挎着脸噘着嘴太过可怜又碍眼,柳盼扶把她打发走,让她自己回家。

    厉鸢按捺住雀跃,迈着端正优雅的步伐走出王员外家的大门,一抬眼,就看到一个劲瘦的身影等在门外。

    她瞬间冲了过去,来到他面前矜持地勾了勾嘴角

    “我出趟门你也跟着,就那么离不开我吗”

    她说得得意洋洋、理直气壮,完全不记得自己今天早上暗示他陪着她一起出门的事实。

    宁逐当做听不见,问她

    “伯母怎么突然让你出来了”

    厉鸢道“她觉得我太可怜,于是就把我放出来了。”

    不,是因为看她总是抱怨,觉得碍眼。

    两个人相携走了两步,厉鸢的眉头不由得一皱,她“嘶”了一声,就抬了抬脚

    “我不会真走出个泡吧”

    宁逐一听,顿时蹲下身。

    只是他看向她的脚,顿时觉得不妥。

    且不说这是在大街上,就算是在房间里,他也不适合看她的脚

    厉鸢看他的脸纠结成这个样子,不由得好笑

    “你个小古板。”

    她轻轻地靠近他“我走不了了,你背我。”

    温软一瞬间贝合了上来,不知为何,明明上次已经背过厉鸢,这一次宁逐的耳廓却红得厉害。

    巷子外的众人已经在垂足观看,宁逐耳垂的红色已经晕到了脖颈,但还是稳稳地把她背起来。

    两人穿过闹市,享受无数众人惊讶的目光。

    宁逐面色自然,丝毫没有刚才的羞窘。

    似乎面对别人,和面对厉鸢,他永远都是两副面孔。

    厉鸢道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宁逐宁大公子背了厉府的那个刁蛮大小姐,还当众招摇过市。你也算是跟我离经叛道一回了”

    宁逐道

    “我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但怕你承受流言,回去懊恼。”

    “我有什么可懊恼的。”厉鸢碰了碰他发红的耳廓

    “反正我的名声都这样了,又能坏到哪里去况且你现在不知道我是所有万千少女的榜样吗你现在背着我,就是我魅力最好的证明。”

    宁逐不由得一笑。

    “而且你也不用怕我爹我娘找麻烦。我怀疑他们两个早就知道我和你的事了,只是忍着不说而已。”

    “为何”宁逐问她。

    厉鸢的手从他的肩颈处垂了下来,她懒洋洋地道

    “可能是被我这个女儿坑出了毛病,不敢轻易插手,怕适得其反吧。”

    宁逐道“伯父伯母是很明事理的人。”

    厉鸢点头。

    “那当然,他们是”

    话音未落,她突然瞄到街角一对老夫相携着,颤颤巍巍地走向对面。

    突然,一辆马车突然横冲直撞

    “让开都给老子让开”

    “可别怪老子提醒你们,撞到你们那是你们活该”

    眼看着那对夫妇即将葬身车底,厉鸢的眼前白光一闪,似乎又看到了模模糊糊的影子。她的大脑一片空白,瞬间僵直。

    千钧一发之际,一杆长枪瞬间破开马车,挑断缰绳,马儿嘶鸣一声,即使止住了马蹄。

    夫妇二人死里逃生,先是栽倒在地,回过神后连连对宁逐拜谢。

    宁逐没来得及理会,他见厉鸢脸色苍白,马上把她带到别处

    “厉鸢,怎么了”

    厉鸢瞬间回神,她不动声色地按住颤抖的指尖,道

    “我刚才差点以为那对夫妇会被马车撞死,有些后怕。”

    宁逐抚了一下她的额角“没事了,我已经救下他们了。”

    厉鸢吐出一口气,闭了闭眼

    “会没事的”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
笔迷读 All Rights Reserved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