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妙言见谢玴动作停顿,心里更加没底了。
“……是啊。”
谢玴没有继续追问。将腰间的伤口包扎好,便回头招呼她:“过来。”
徐妙言知道他是想让她帮忙处理他背上的伤,便随手在衣角上揩了下手上的油,起身过去。
这回不用谢玴多说,徐妙言便已经将他的伤帮他包好了。谢玴没挑她的刺,包扎完穿好衣裳,便自然的拿起那半只缺了腿的烧鹅吃了起来。
从头到尾,谢玴都没再跟徐妙言说一句话。
谢玴相貌俊美,五官上有点偏书生气,当年在长安一众年轻男子之间,他的才貌都算是最为醒目的了。就是眉目似是天生的凉薄,任何东西都进不了他眼底那样。当年她就有这种感受,即便那时候的谢玴对自己温和有礼,可眼底里天生带着的东西终究是骗不了人。
即便这样,当年还是有不少世家千金趋之若鹜。
那时她最不理解这些锦衣玉食的千金小姐,现在谢玴没了当年的伪装,她更加的想不通了。
即便有貌有才又如何?若是她选,只会选真心对她好,对她无微不至的男人过一辈子。至于谢玴——她可从没瞧上过。
现在想想,当年自己看人的眼光还是挺正确的。
徐妙言站在谢玴身旁悄悄的打量着他——瞧瞧这个凉薄的男人,动不动就嚷嚷着要杀人,毫无半点情理可言,这便罢了,她救了他,他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弄得这一切都是她理所应当一样,还伤了她。
这个男人从头到脚都看不出有什么温情,连吃东西的样子都很无情。而且他还吃的这么不客气,问也不问,照他的性子,这么多疑的一个人,难道不怕她下毒?
“我还以为,您不需要吃东西呢,原来您也是会饿的呀。”徐妙言见他问也不问自己,点心就已经所剩无几,她顿了顿,又添了一句:“这些我可是冒着很大的风险才买回来的。”
“所以,”谢玴看向她,“你想让我感谢你?”
徐妙言当然没这么想,她根本不会奢望谢玴能说出谢谢她的话来。
只是他不感谢便不感谢吧,怎么弄得好像是她要求着他感谢一样。
谢玴不等她说话,便伸手道:“把钱还我。”
徐妙言怔了怔。难怪他前一句说的那么理所当然,原来他知道这些东西是拿他的钱去买的?
徐妙言只得老老实实的把剩下的钱都还了回去。
本来以为谢玴是不会在乎这些钱的,如果谢玴不问,她也绝对就不会还了,自己藏着。谁叫他不念别人的情,还对她那么凶的?
没想到谢玴受了伤还想着自己的钱,小气鬼。
见谢玴将钱袋收回,徐妙言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就是我拿了你的钱袋?”
——难道就不能是他被人追杀的时候不小心掉了吗?
谢玴:“买这么些东西,若是我还想不到。你当我是傻子吗?”
徐妙言哑口无言。
谢玴取出她买回来的两身男人的衣裳丢给了她一件,道:“换上。”
“啊?”徐妙言将衣裳放了回去,“我现在不用换。”
另外一身男人的衣裳确实是她给自己买的,以备逃跑路上不时之需,但现在她还用不着穿。
谢玴看了眼她身上那件枣红色的短袄,说道:“这里不能待太久,如果想掩人耳目,你最好把你这身衣裳换了。”他将那身衣裳重新塞到她怀里,“如果你不想走,那便随你。”
——他现在还需得带着徐妙言,可徐妙言是个女人,又是逃婚逃出来的,在这镇子上难免惹眼。让她扮作男人,能省去没必要的麻烦。
徐妙言想继续跟在谢玴身边,就得尽量顺从谢玴的意见。
想了想,徐妙言只好听他的话把衣裳换上。
只是,这方地窖并不大,根本没有可以用来遮掩的空间。她若是要换上这身衣裳,根本避免不了谢玴。
跟谢玴待着的着几个时辰,她可是将此生最丢脸的事情都做尽了。可现在哪还有她选择的余地?
不过谢玴有自知之明,冷冷的丢下一句:“赶紧换好,不要磨蹭。”就背过身拿起另外一套玄色的圆领袍,走到一边换去身上染了大片血渍的衣裳。
即便如此,可男女有别还是叫徐妙言迟疑了,久久没有动作。
谢玴取下短刀放到一边,准备解腰带。可察觉身后的女子没有任何动作,便眉头一拧:“愣着干什么!想让我帮你换吗?”
徐妙言瞧着谢玴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不由得哆嗦了一下,不敢再迟疑,转身便到角落里换衣裳。
她硬着头皮终于解开了衣带,准备将短袄脱下之前,还是不放心的对身后的人提醒了一句:“……你可不要回头。”
虽然徐妙言也不认为谢玴是什么好色的狂徒,可提醒一句总能让自己安心一点。
接着她就听见谢玴不屑轻嗤:“你当我是什么人。”
徐妙言再无他话。
若是知道会这么快就遇上谢玴,昨日就好好的问一问程复,有关谢玴的事情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因为浑不了解,没法好好的把握分寸。
地窖也只是比外面暖和一点点,徐妙言素来怕冷,脱去衣裳之后就不敢再有什么停顿,准备穿上中衣。可她刚弯腰拿起衣裳,就看到旁边有两只手掌那么大的耗子正慢慢嗅着她刚才没啃光的烧鹅腿,一前一后的爬来。
徐妙言登时被吓了一激灵,衣裳也顾不得穿了,惊叫着不由自主的退后两步。
刚换好中衣的谢玴听到她叫,回头便看到她因为惊慌后退绊住了自己的脚,身子向后倾就要跌倒下去。不过谢玴眼疾手快,眼看着她快摔在地上的时候,他已经错身来到她身边接住了她。
徐妙言眼前一花,就落入了一个结实有力的臂弯里,而她的嘴同时也被接住她的人实实捂住。抬眼,便见谢玴沉着一张脸,冷声斥她:“喊什么?!你是生怕外面的人不知道这里有人?!”
徐妙言睁大着一双眼惊魂未定的看着他,嘴被他捂着,发不出半点声响来。
谢玴刚才突然听她惊叫,想的只是怕她动静太大会引来外面的人,并未顾及其他也未作任何他想。可他跟她离的实在是太近,少女身上散发出来萦绕在他鼻间的清香根本不容得他去忽略。
徐妙言身上那股子淡雅好闻的清香叫谢玴下意识垂眸。才发现她此刻光着上身,身上只着了一件胭脂色的肚兜,细细的肚兜带子挂在白皙纤细的脖颈上,仿佛稍一用力就能轻易扯断,秀巧的玉指攥着中衣遮挡住了胸前,可即便如此,他从她腋下横过的手掌隔着那层薄薄的料子还是不经意的触碰到了那柔软的边界。
软玉在怀,谢玴愣了愣神,才意识到了什么。
徐妙言根本没注意谢玴的手到底碰到了她哪里。她平时也不是有多怕耗子,只是这耗子实在是太大了,出现的又很突然,又离她离的近,所以她才会被吓得惊慌失措。当谢玴捂住她的嘴低斥她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可能会惊动外面的人。
只是,当看到谢玴捂着她的嘴还一动不动的瞪着她的时候,徐妙言又觉得,跟外面的人相比,或许还是眼前这位危险的多。
——他这么盯着自己做什么?该不会是想直接捂死她吧?
不过须臾,谢玴就松开了她,将她拽了起来一把扶稳,动作粗鲁,脸色也不好看。
徐妙言瞥了一眼刚刚那地方,烧鹅腿还在,但耗子已经逃的无影无踪了。
见谢玴脸色阴沉,徐妙言咽了口口水,低声解释:“刚、刚才有老鼠……我不是故意的。”
她怕谢玴认为她是故意的,可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谢玴只是瞥了她一眼,虽是脸色难看,但也没跟她多计较,只背过身冷冷的说了句:“赶紧把衣裳穿好!”
徐妙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悻悻的将衣裳穿上,先是中衣中裤,然后再是深衣,最后再是一件檀色的圆领袍。
整个过程都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
束好腰带后,徐妙言没有立即回头,而是试探性的问了一句:“你好了么?”
她可不想一回头就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别的倒是不怕,就怕谢玴会剜了她的眼睛。
——这个男人如此凶狠,什么做不出来?
“你当我跟你一样磨蹭么?”
徐妙言回头,便见谢玴已经盘腿坐在那里闭目养息了。
她撇撇嘴,没回他话。躲到一边将自己的头发解散,重新束在头顶,完完全全的扮作男人的样式。
谢玴虽然没说什么时候离开,但徐妙言想,应该不会超过今晚。
这个地窖虽然偏僻,但也不是一个长久之计。
只是她好奇谢玴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这个地窖她之前都不曾发现——
约莫小半个时辰的功夫,谢玴才终于调稳内息。
睁眼,蜷缩在角落里的那个丫头已经在打盹了。
虽然恢复了力气,但他的内力一时半会儿还是没有办法恢复。
绝不能坐以待毙。
谢玴沉思片刻,从徐妙言给他的那只荷包里,倒出了一粒药丸藏于掌心,然后起身走了过去。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这个丫头睡熟了,不知道在做什么梦,嘴里念念叨叨的。
谢玴又瞧着她沉默了片刻。
确实有点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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