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梦前世(四)

    真相让她大脑一片空白, 难怪景行明明心里有她却克制着自己, 从不跟她亲近, 也难怪景行每次受伤后只接受王玉这个大夫,那么王玉早就知道她真实身份了。

    景行是女儿身, 这个认知让燕华翎咬着手指, 疼痛明确告诉她,这不是她的幻觉,她此时又恼又气, 握着剪刀的手只要再往下点, 用力捅下去, 她就能贯穿她的心脏。

    最后还是理智控制住了情绪, 她匆忙给她抹上止血药, 把人藏进密道里, 再狠狠地拍了吃草的战马目送它冲进林子里, 抹去自己的脚印,拿上她的药箱一同进了密道。

    不知过了多久, 景行从昏迷中醒来,捂着疼痛的伤口, 一手使劲靠在墙壁艰难地坐起来,简陋干净的房屋让她松了口气,不管在哪里, 只要不是落到敌军的手里的就好。

    很快,她就后悔了,在屋主端着热腾腾的药推门而进, 景行觉得浑身上下没一处是不疼的地方。

    燕华翎见她起身下意识皱眉,把药递给她,冷漠地开口:“醒了,就自己把药给喝了。”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扯到伤口,手上的重量消失,她把脸撇开拉了把椅子坐下。

    景行双手端着药,扑鼻而来的苦药味让她皱眉,不用喝也知道这药水很苦,想到身上的伤,她屏住呼吸,闭目一口把药喝了,苦得她想吐。

    “你都知道了。”景行默默地把空碗放在床边问,嘴里苦,但心里更疼,她们完了。

    燕华翎双手紧扣着大腿外侧,冷哼反问:“你说呢?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为什么她会是女儿身,为什么她要欺骗她?

    景行纳妃后,她闷闷不乐从太子府跑出来散心,同时也自我开导,景行是太子,以后还会是皇帝,哪个皇帝不是后宫无数美人。

    她父皇是,她的兄弟们也是,连有情种之称的景王也不例外。

    景行还那么年轻且优秀,但没有子嗣,其他王爷都当爹了,就太子没有,也难怪景王跟大臣们会急,让她纳平妃很正常。

    她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准备回去,但听闻这深林有一味稀少的草药,她才多留几天,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惊喜”。

    刚解开她的裹胸布时,她觉得这段时间的自我劝导像个笑话,但...

    景行合上眼睛不敢看她,藏在被子下的双手紧张得握成拳,手心更是冒汗,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些,她淡然道:“没什么好解释的,和离书一直在你那里。”

    当初她们成亲前,除了求她陪她演场这戏,她还给了她一封和离书,到底还是用上了。

    那封和离书早就在她认清自己的心意时撕了,燕华翎觉得真是讽刺,自己爱慕那么久的人居然是女子,这要是让景王知道了...

    她诧异地看着她,急切地问:“景行,不对,景莲,你在这里,那当初死的人是,也不对,你冒假冒太子,父皇知...”道吗?

    好久没听人喊这个名字了,景行一瞬间有些恍惚,她缓缓地睁开眼,平静地与她对视,有恃无恐地告诉她,就是她父皇授意的。

    燕华翎读懂她的眼神,随手拍桌冷笑:“想来也是,还真让我惊讶。”没想到呀,堂堂景王为了让心爱的女人孩子坐上王位,瞒着所有人硬说公主是太子。

    景行重重地叹了口气,歉意道:“我很抱歉,一直以来都在欺骗你。”她喜欢她是真心的,但她欺骗她也是事实。

    燕华翎一听她提这事,气不到一处来,猛地起身居高临下恼火地俯视她,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还知道,我之前就该一刀捅了你。”话落,快速地伸手拿过床边的空碗离开了房间。

    景行目送她大步离开,以为她不想在看见她了,失落地弯下背脊,艰难地抬手抹了一把要哭的脸,就这样结束吧。

    燕华翎走出房间后,依靠在墙边,把碗搁在桌面上,从怀里掏出一个绣金丝的锦囊,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锦囊,从里面取出一条绣着翎字的手帕。

    这条手帕,她在熟悉不过了,她小时候送人了,没想到,时隔多年,它被另个人小心翼翼地收藏着,如今又回到她手上。

    有些事,她还需要在想想。

    到底是练武之人,只要良药加上充裕的时间休息,她的伤势一天天好转,而边界不用她担心,据说景王在她失踪后,快速派出了新的将军,对方指挥着军队打了胜仗,如今正班师回朝。

    景行没敢向燕华翎辞别,趁夜回景国面见景王。

    他见到她平安归来欢喜地点头:“行儿,你没事真的太好了,听到林老说你下落不明,父皇真的怕极了。”

    景行对她父皇是尊敬的,急忙低头表示歉意:“孩儿不孝,让父皇担忧了。”

    景王带着她去御书房,途中,他一脸和蔼地对她道:“有个人,父皇想让你见见。”是时候了。

    御书房里,身穿朝服,上半张脸带着面具的男子站在她面前,景王带她进屋后,挥手让心腹合上门,屋内只剩下他们三人。

    景行对上男子的双眸觉得格外熟悉,只见,男子在她面前,缓缓地取下面具,景行瞪大双眸,一点点向他迈近,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你是...”

    原来,当年景行并没死,但身受重伤,需要精心调养,这些年,一直被景王养在雾灵谷的禁地,如今,身体养好了也该回来了。

    景行不敢相信地呆愣在原地,她怀疑她的耳朵听错了,她父皇连让她换身衣服的时间都没给她,急切地召她进宫,不是因为想她。

    而是因为真正的景行回来,要她把属于景行的一切还给他。

    她咬着舌尖用疼痛让自己保持冷静,精神恍惚地自言自语问:“他是景行,那我又是谁?”她当了这么多年的“景行”,现在告诉她,她的一切都是她皇兄的,她不过是暂时帮他守着的人。

    现在要收走她的一切,两侧握成拳的手微微颤动,指尖扎破手心她也不在意。

    景王早就想好对策,并部署好,坚定的语气不容她反驳:“你是景连,连绵的连,从今以后,你就是景国的镇国王。”做兄长的刀。

    景王铿锵有力地说道:“明日朕将退位,由太子景行继位,太子登基后,镇国王就去镇守边界吧。”帝王认真冷漠地眼神说得很清楚,永远都不要回景国了。

    而这时,御书房里又走出两个人,一个是她的军师祝江,另一个则是她不久前刚纳的平妃王玉,王玉走得有些慢,一手还扶着显怀的肚子,明显是有孕了。

    孩子是谁的?景行基本知道了,她死心地闭上眼睛,原来她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呀。

    “儿臣,领命。”

    女儿的识趣让景王大喜,他大手拍着她的后背提醒她:“朕就知道,连儿不会让朕失望的,但以后别称儿臣了。”

    “...臣遵旨。”就这样吧。

    新景王继位当天,她背着收拾好的包袱准备离开,新帝亲自来见她:“镇国王且慢。”他的皇妹长大了。

    新景王低声问她:“你还有什么话想单独对朕说吗?”他们兄妹好不容易相逢,却没能好好说话。

    景连抿唇犹豫半饷,她缓缓地点头:“华翎脾气不太好,还望殿下多多包容她,如若她要和离的话,也请陛下成全她,我耽误她太久了。”这是她最不放心的事。

    等她回来,一定会拿着和离书要和离的,燕华翎让她宠坏了,以后没人宠她了,新景王会喜欢她,但绝对不会独宠她,所以她不放心。

    新景王透过那面具看到她坚定的眼神,缓缓地点头:“朕知道了。”他应该想到的,他的皇妹一直对永定公主有好感,也曾为了她惹他们父皇生气。

    有这句保证,景连满足地点头,她相信,她皇兄不会骗她的,尤其是亲口答应的事:“还有一件事,我...”她想告诉她皇兄,燕华翎已经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了。

    但有人不允许,守在外面传来太监提醒的声音:“陛下,太上皇有令,请镇国王尽快出发,边界不可无人镇守。”

    她父皇一点点敲碎她的心,自古帝王无亲情,这真地体会到了。

    燕华翎被她的不辞而别给气到,又在某个小镇遇上一对恩爱的“夫妻”被她们的故事所打动,决定回国,见到新景王的第一眼,她就愣住了。

    然后笑脸相迎地了上去,把人往房间里带,关上门的瞬间,一把匕首直接抵在他的脖颈处,她怒目直视质问:“你是谁?你不是景莲?”

    原本想反手的景王被她的话给惊住,挑眉地问:“你知道?”他好像知道,皇妹临走前想跟他什么了。

    燕华翎握着匕首往他的脖子逼近,咬牙问:“说,你是谁?”别看她敢拿刀抵在景王,她心里也紧张得直打鼓。

    这里可是戒备森严的皇宫,她居然那么大胆。

    景王微笑地注视着,不畏惧脖子上的凶器,点头:“永定公主,是朕。”

    熟悉的称呼唤起她儿时的记忆,她瞪大双眸缓缓地跟他拉开距离,收起匕首,错愕地盯着他问:“可你不是死了吗?”是景行本人。

    景王抬手捂住右胸膛,解释:“朕命大,心脏长偏了。”那一箭并没要走他的命。

    燕华翎在他解释下,终于知道这段时间,自己究竟错过多少事,她问:“她在哪?”她的景莲在哪?

    景王挑眉看向她:“怎么了?皇后之位...”

    还不等她说完,燕华翎摆手打断她的话,平静地说道:“跟我拜天地的人是她。”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大家,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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