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说太多话, 磨磨蹭蹭了好久才吃完了东西。虽然看似两个人时间用得很多,但因为起得太早,距离看剧还有一段时间。
按理来说那么久的时间,应该在客厅里消磨下时间更好, 但埃里克从昨晚开始, 脑中就开始不断回现他们当初一起去看剧时, 黑暗中安莎完全依赖他的样子。
他爱极了回味黑暗里安莎完全依赖他的样子, 迫不及待地想要昨日重现,所以刚吃完饭, 他细致又贪婪地观察完安莎用餐巾擦嘴的样子, 就雀跃地要带安莎去了。
没有了黑纱的遮挡,他不再遮掩的情绪一览无余。
安莎定定地看着他那双格外会说话的眼睛, 眨了眨眼睛,眯着笑眼点了点头。
她未来要做的决定太沉重了, 她也想暂时忘却, 好好享受这场歌剧, 好让自己能够喘息。
这也是她以前放松生活压力的方法,她会真的安排自己在一段时间里隔绝掉纷纷扰扰,完全地得到放松。
两个人都挺开心的, 但等到进了黑暗的地方,尴尬的地方就来了。
埃里克一直心心念念要复刻上次的美好,上次最美好的地方就是他拉着安莎的衣袖走,所以他也这么提议了,可是今天安莎穿的衣服手肘以下的部分都是空的, 那里露出的都是好看又紧贴着皮肤的手套。
埃里克后知后觉地想起安莎的今天的衣着,忽然失落极了;不到几秒后他又情绪高涨,因为他想着这是不是可以让他挽着安莎的手;又是不到几秒,他陷入了晦暗不堪的情绪泥沼,因为他想到他刚和安莎提议在一起了,在那么敏感的时候,安莎肯定是要和他保持界限的,他如果提出牵手,肯定只会惹来安莎的抗拒。
结果没想到,安莎很清淡地主动说道:“我这衣服袖子不大,我挽着您的胳膊吧。”
她已经把埃里克当成一个正常的男人,而不是随时可以带来覆灭危险的幽灵或者杀人狂了。虽然两个人正处在非常时期,但挽手前去重要的场合,比如剧院,比如跳舞的地方,倒是也还正常的。
她在看剧院的人落座的时候,就看到很多男女挽着胳膊而来,那处在这种环境中,也就更正常了。
她觉得很正常,可是对于埃里克来说,那是难以置信的奇迹了,从未有人主动又平静地让他挽着手。
一切美好得宛若梦境,埃里克头次走在暗道中,发出了高低起伏的脚步声。
他的脚像踩在虚幻的云朵上,大脑也像漂浮在轻软得随时可以破开的云朵上。他一面为那份美好沉醉,一面又极度恐惧从天堂堕入地狱,陷入粉身碎骨的痛苦中。
他不敢说话,安莎在他面前又总是扮演接话的对象,所以两个人走得格外沉寂,只听到空荡荡的暗道里那清晰的脚步声。
沉默了许久,他不打一声招呼,忽然停住。安莎正疑惑,他忽然抱住了安莎,那略微冰冷的头颅疲惫地压在安莎的肩膀上,压得安莎的肩膀歪了一边。
他可能也知道安莎承受不了他的体重,压安莎的时候推着安莎往墙壁那边靠。
安莎踉踉跄跄地倒在冰冷又坚硬的暗道的墙壁上,背后是膈人的地方,前面也是沉重的拥抱。前后都带着冰冷,都不舒服。安莎不由得微微皱了下眉。
不过,她只是因为身体不舒服而皱眉,心情并没有因此受到困扰,因为她听到了埃里克凌乱的呼吸,那呼吸不像是对她有欲望,而像是一个病人才能发出的声音。
安莎伸出手,费力地拍了拍埃里克的背,关切道:“埃里克,你怎么了?”
埃里克根本不好意思说自己发生了什么,他也只是忽然很难过,莫名地很难过,说出来显得他幼稚又无理取闹,他根本不想在安莎面前显露他的这一面。
安莎是唯一一个不介意他、还主动关心他、还不怕他触碰的人,他死也不会把安莎吓跑的。
他只能推脱在身体的并没有存在的异常问题上:“抱歉,头有些晕,呼吸也有点困难,你容我靠一下。”
他这样虚弱地一说,安莎立刻乖乖地让他靠,即使他凌乱的呼吸喷得她皮肤发痒,她也还是忍住不动。
安莎的手规律地拍着埃里克的背,像是母亲在哄着婴儿,又像是主人在哄着宠物。
埃里克无意识地动了动,她还调整了下姿势,让埃里克更好地靠着她,简直是……简直是在任由他放肆了。
安莎看不见的地方,埃里克的眼神幽深极了。
他从来都是靠言语的示弱获得过优势,无人给他的身体安心接触的机会,所以从没想过装病靠近人时还有这样的好待遇,他忍不住一再沉溺这靠着虚假换来的美好中。
只是,好时光总是过得太快,对于安莎来说,埃里克的呼吸实在是凌乱得过于久了,久到安莎畏惧看到一个窒息着死去的埃里克。
安莎只是不想看到埃里克伤人,她并不想看到对她好的埃里克受伤,所以安莎问道:“你是什么病呢?需要我去给您拿药吗?”
“不需要。”埃里克急切地说道,他说完觉得自己太有掩饰什么不好的真相的嫌疑了,于是又努力平静地解释道,“我这是老毛病了,可能是因为作息经常不规律、吃东西也不规律造成的,不用吃药,慢慢调养就好了。”
安莎其实也想过埃里克以前不睡不吃要创作,肯定容易出问题的,现在听到他的解释,倒也容易接受,她担忧地说:“那您以后尽量不要这样了,不然迟早身体出大事的。”
埃里克就喜欢她关心他的样子,满心欢喜地答应了,不过答应后他有些心虚,他也知道自己控制不住创作时候的状态,为了避免日后在安莎面前显得他言而无信,他小声地补充说道:“我也知道的,不过我经常控制不住自己……”
“也是,而且您也不希望别人管你,那真是无解了。”安莎皱紧眉头烦恼地说道。
埃里克听不得安莎对他失望的样子,即使自己知道自己创作的时候脾气差,可是还是逞强地说道:“没有,我只是不希望不熟悉也看不惯的人管我而已,你很好,我愿意的。”
说完他隐隐后悔,真怕安莎来管他,可是当看到安莎沉默了半晌,才“哦”了一声的时候,他的心又揪紧得发疼,又迫切地希望安莎来管他了。
只有视一个人为自己的责任,才会不顾一切地要管的,安莎在他这样低微地说出来这些话后,居然还不想管他,说明是多么不想他成为她的责任啊。
难道她真的是要逃离他吗?所谓的回家考虑,其实是存了回家一走了之的心思吧。
埃里克已经毫无心情去看剧了,满心满眼只想绑住安莎,让安莎离不开他。
所以他的呼吸更为急促,根本不顾安莎的瘦弱,催着安莎带他回房间。
安莎费了好大的力气,狼狈得把他扶回去了,他依旧不满足,抓着安莎让安莎继续让他靠着。
“真的不需要我去找人给您治病吗?”安莎心惊地问道。
“真的不用,你陪着我好不好?你陪着我我就好了。”他含混地说道。
“要不……”安莎犹豫了下,还是鼓起勇气说道,“您太难呼吸了,要不还是摘下面具吧。”
埃里克急促的呼吸声,埃里克不安的挣扎,埃里克巨大的情绪波动,随着这个提议,像是被人用刀狠狠一砍一样,活生生地给砍断了。
他终于放开了安莎,还主动地退后几步,急切地远离了安莎,缩着头捂住了他的面具。
他好似被可怕的猎人盯上了,却忘记了自己早已经变得强大,只会如同小时候一样,本能地护住自己最想要保护的地方。
安莎看他反应那么大,也屏住了呼吸,根本不敢说话。
埃里克疯狂地眨动着眼睛,平复着紧张,再呼吸时,呼吸声已经瞬间平稳了,他满头冷汗地对安莎说道:“不用。安莎,你要记得,就算我死了,你也不准动我的面具,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他的声音毫无感情地陈诉着这样一段话。
他们的关系也这样陷入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僵滞。
时间滴滴答答地流逝,安莎望着钟表,又看着对她丝毫没有放松防备的埃里克,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后说道:“您现在的身体还好吗?”
“完全好了。”埃里克眼睛一眨也不眨,像是个可怕的木偶一样神经质地看着安莎,声音依旧没有一点起伏地说道。
“那我去给您做饭吧。”安莎说道。
埃里克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眼睁睁地看着安莎离开后,大步跑去确认门有没有关好。
确认关好后,他心中终于浮现并且快速填满了对安莎的不舍与在乎。
他摘下了面具,用力地擦去了脸上的潮湿。他应该没有哭,但自己也不确定那片湿润里除了冷汗,是否有生理性的泪水。
他擦得格外用力,皮肤不但在被他擦拭时皱巴巴的,在他不擦拭时还疼了起来。
安莎,安莎,安莎。
安莎究竟对他会下什么决定呢?
他知道自己已经濒临崩溃,很难保持住正常了。
处在这样危险的临界点,他反倒不再想束缚安莎,反而想破罐破摔了。
老是他是阴暗的,老是他是对不起安莎的,他有点想看到安莎对不起他的样子,那时候的安莎,会不会因为愧疚,被他绑住呢?
他知道的,安莎是个好人,安莎会因为怜惜或者愧疚对他好的。
这样的对安莎不利的想法一旦出现,便在他脑中疯狂演变,他控制不住他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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