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莎离开埃里克的时候, 脚步非常沉重。随着离开的时间渐渐变长,她心中长出了一股恐慌的情绪来。
她有点怕埃里克的情况并没有变好,他之所以装得变好了,只是因为她提了一句“面具”, 踩到了他这一生的痛苦的源头, 所以他才拼命地压抑了病情, 赶走了她, 让她以为他变好了。
这样一想,安莎根本做不了任何事情, 徘徊了几步, 安莎毫不犹豫地转身飞奔回去。
到了那扇紧闭、高大的门口,她把耳朵贴了上去, 努力去听里面的动静。
里面什么动静也没有,似乎什么也没发生, 又似乎什么都挽救不了了, 未知加剧了安莎的恐惧。
这种场景在她的人生已经重复过很多次了, 只是她以前猜测、着急、恐惧的情绪,为的是门内的母亲,这次门内的换成了埃里克。
凭空猜想而生的情绪并不好受, 安莎也怕出事,所以像以前一样,极力地想要吸引门内的人的注意。
她没有装,眼眶早就自动红彤彤了,她拍了门, 小声地让埃里克开门。
过了好久,门才悄无声息地开了,埃里克冷淡地开了门,他换了个面具,是曾经的能够看清楚完整眼眶的骷髅面具。他看到安莎眼圈红了,眼神变得诧异,问道:“你怎么了?”
“我忘记我不能一个人多呆着了。”安莎认真地说道。
她明明之前也自己呆了好几次,比如这两天换衣服和洗澡的时候,还有早上等食物的时候,但是她说得格外可怜又诚恳,一双澄澈的眼神里满是依赖,只专注地看着埃里克,透露着几丝哀求。
埃里克那抓着大门的手指,不自觉地用了力,像是要把大门生生抓下一块来。
他的眼睛快速眯了几次,才缓慢地露出温柔的笑眼,语气放柔了轻飘飘地说道:“没事的,放心,我跟着你去。”他虽然是安慰着安莎,但是语气透露出他现在格外舒心。
安莎只要一对他露出依赖的神色,他刚刚的挣扎与苦楚仿佛已经是另外一个空间的事情了,他现在身心如同车轮,都咕噜咕噜地只能绕着安莎转动,想不到任何灰暗与阴霾了。
安莎仔细地观察他,确定他真的正常了,一颗高高悬起的心才安安稳稳地落下。
她带着埃里克去了厨房,围上围裙正要工作,但这才后知后觉地怕围裙挡不住多少污渍,弄坏了埃里克送她的贵重的裙子。
“我先去换条裙子,这条裙子不方便。”安莎注视着埃里克抱歉地说道。
埃里克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低笑道:“没事的,弄脏了我再送你新的。”他说得格外轻巧,与之前他刚送安莎这条裙子时说的完全不一样,当时他说让安莎好好珍惜,现在却明显不再把这裙子当做一回事。
安莎又大概知道了一点自己在埃里克心中的位置,那是再珍视的物品也可以让她随意毁坏的位置。
说不感动绝对是假的,但安莎莫名地不大敢在埃里克面前露出感动的神色,只是拘谨地笑了笑,顺从地没有坚持要去换裙子了。
埃里克因为破罐破摔,已经不再遮掩自己对安莎的迷恋,眼睛完全锁定住安莎,一动不动地盯着,随便任何一个人过来瞧了,都会觉得埃里克渗人。
安莎身为被瞧的对象就更不用说了,她做饭的速度首次无比缓慢,头部也越来越低,神色越来越拘束。
这长久的被人盯着的感觉,已经够时间让她知道自己刚刚那对埃里克莫名的拘谨是怎么回事了,因为她完全猜到埃里克已经深深爱上了她,并且是沉重得让人透不过气的爱意。
就像传说里那个被埃里克盯上的可怜歌女一样,她也完全被埃里克看中了。
埃里克嘴上说她可以先试着和他在一起,一副两人很般配,只需要试试看婚姻的样子,实际上他的欲望已经堆积到要完全部的她。
如果她让他不满意,先不说传说里埃里克会有什么反应,就说现在,她的第六感已经在剧烈地发出警报,叫嚣着让她赶紧远离埃里克了。所以……如果她让他不满意,肯定下场很惨。
人一般都是很多面的,也是很多变的,埃里克又因为特殊的经历和超高的智慧,属于人类里心思最复杂的一种人,可想而知,如果真的惹怒他了,他对她做出不可预测的不好的事情也是很正常的一种发展。
安莎慌乱又思绪缜密地推算到这里,手是沉甸甸地再也不能提起刀了。
她回过头,望了埃里克一眼,看到埃里克因为她的关注,朝着她无声地享受地眯了眯眼睛,她就难以克制地想象着那张死板的面具的嘴唇部位下,埃里克真正的唇部在诡异地勾起。
安莎又转回头,望着手下的食物,摩挲着手里的刀的坚硬,低下了沉重又脆弱的头。片刻后,她鼓起勇气问道:“我问您个问题。”
埃里克宽容地快速说:“你说。”
安莎顿了顿才说:“您说想要与我在一起,又说喜欢我,是真的爱上我了吗?”
“不然呢?”埃里克反问,反问完,他感到不可思议地笑了,“安莎,你不会不自信我能爱上你吧。”原来不是他一个人自卑,这样想着,他又满足了些。
安莎:“……”不,她很多时候自信得很,而且还很多时候非常敏感。
“有……有多爱呢?”安莎岔开话题,继续问自己想要问的。
埃里克沉默了几秒,含笑缓缓地从容地说道:“我也不知道,也没去想,更没法计算。但是安莎,你重要到可以改变我的很多想法。我这样肯定地告诉你,你会不会多一点想要和我在一起的想法?”
那优雅的声线,那轻松得好像在讲笑话的姿态,好似他的爱意还是正常人的范围,但当安莎被迷惑住了,又回头怯生生地看了埃里克一样后,又看到了埃里克浓重得化不开的迷恋,那种浓重,似乎可以随时化作黑雾,将她卷入地狱的深渊。
她看人无数,接触的男人很多,也不是没被人纠缠过,她知道这种迷恋的神态过于危险。
记忆里给她最多烦扰的人,给她的感觉却并没有现在哪怕三分之一的危险感。
埃里克又是一个极其注重隐私的人,因此重要信息和重要情绪比较会隐藏,安莎怕死了自己注意到的危险只是冰山一角。
也不知花了多久,安莎才费力地才做完了一顿饭。
安莎做完的时候,手指皮肤已经发白发皱了,像是在水里浸泡过很久一样,因为她总是拿着带湿气的餐具或者食物很长一段时间,还反复地去洗手。
她这样耗时,埃里克却丝毫没有任何催促,只平静地接受。
安莎猜想,他一定是看她看得入了神,所以才不觉得时间漫长地流逝,更不会觉得煎熬,因为在他的世界里,因为和她在一起,所以时间是过得极其快的。
菜终于做好后,安莎绝望地和埃里克用起了餐,再次密密麻麻地承受着埃里克的黏腻的注视。
用餐完,埃里克没有放过她,表示可惜安莎好不容易盛装打扮,却没有能够亲身去看剧,所以他要给安莎表演一段。
埃里克从来没有主动给她表演过,他也知道她没有多少鉴赏能力,但他还是展示了他最爱的表演。
按照埃里克重视艺术的性格,这更能说明他对安莎的在乎程度了。
安莎的心情太沉重了,无心鉴赏,也不知道他表演得啥,只会麻木地鼓掌和夸赞。
自从发现埃里克的不正常的深切爱意,她这一半天已经完全陷入了浑浑噩噩的状态,幸好,终于熬到要睡觉的时候。
一觉睡醒,她又终于可以暂时解脱了。
她本来以为埃里克很难放她轻松地离开,但没想到两个人一起吃完早餐后,埃里克就开口要送安莎走了,而且只送到暗道口,根本没有送到剧院的后门外。
这根本不正常,要知道,她第一次过来这边,埃里克可是穿过剧院后面的草地去接她的,现在对她的情感这样深,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他越表现得情绪收放自如,安莎就越是不安,而现在,安莎脑中的警铃已经敲响,震动得她快要耳鸣了。
不,她要走,但也不能这样轻易地走。
刚走出剧院草坪的安莎迅速回头,喘着气快步回到暗道出口,果不其然如她所想,埃里克这个人根本放不下,一直定定地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反正想的应该是她不想看到的有关她的事情。
安莎的第六感极其肯定地告诉了安莎。
她更加毫不犹豫地气喘吁吁地跑近埃里克,在埃里克诧异又惊喜的眼神里,毫不犹豫地把手伸到脖子的衣领里,拉出了她脖子上的项链。
那并不是埃里克送的珍珠项链,而是她死去的爸爸买的一条看着好看,但实际不值多少钱的项链。
她经常戴着,很少摘下。
“这是我父亲送我的唯一一个生日礼物,也是我最珍视的东西,虽然并不值钱,但我把它赠与您,您要是不喜欢,等到我日后用自己的钱买到了适合您的身份的礼物,再来换回它。”安莎目不转睛地盯着埃里克,认真地说道。
“哦……”埃里克只发出含有浅淡情绪的一个音,也不说喜不喜欢,但却是在接过还带着安莎体温的项链后,不住地在摩挲着那项链上挂着的简陋的桃心。
“谢谢您对我的照顾与优待,我回去想好后,肯定会回来找您的。”安莎深深地看了埃里克一眼,才转步离开,离开的时候也经常回头看埃里克,虽然面容严肃,但是动作似乎透露了她对埃里克的不舍。
埃里克的心,一下子被她的举动高高地悬起,再也思考不了什么不好的情绪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以为我上午赶不出来,结果赶出来了啊嘿,早上好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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