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安莎意料之中的很晚才起, 去洗漱完照镜子的时候,又意料之中地发现自己天生的黑眼圈更黑了。
再黑下去,她真怕自己脸上过早出现眼袋。
安莎心塞又憔悴地把冷水敷在脸上,丧丧地去做早餐。
早餐做着做着, 安莎忽然听到厨房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她扭头一看, 发现是埃里克的身影。
埃里克一副特别恐慌的样子, 仿佛无意之中丢掉了很重要的东西,直到眼眸里倒影了她的身影才稍稍放下心。他的身体虽然还有些晃, 但起码苍白的唇部回了些血色。
他庆幸着低声感叹:“我还以为你又走了。”那声音小得像是说给他自己听, 因为他真的格外惶恐安莎会离开他。说完他转为幽怨的语气,期期艾艾地问道, “你、你起了怎么不叫醒我呢?”
显然,经过昨天安莎生气的事件, 他哀怨也不敢哀怨得太明显, 哀怨也要生怕自己哀怨得过分, 所以说话说得毫无底气、格外犹豫。
安莎已经把早餐做得差不多了,目前就需要等待最后的食物煮熟了,她看着火苗, 不慌不忙地说道:“看你好不容易睡着了,才没有叫你的,你睡得好不好?”
睡在安莎身边,怎么可能睡得不好呢?就算真的睡不好也得说睡得很好。
埃里克点了点头:“很好。”
他一开始的确难以入睡,可是安莎让他睡, 他闻着安莎的气息,手里又能紧紧握住安莎的手,能确定安莎一直在他的身边,他自然很快就能安睡了。
只是不懂为什么,他明明一直对别人的靠近是很敏感的,安莎居然可以在早上起床时,在不打扰他的情况下分开他们两个人的手。
可能……是他太信任安莎了,睡着了之后对安莎没有丝毫的防备。
他欣喜地又补充道:“我很久没有睡得那么好了,安莎……”他鼓起勇气想……好吧,又不敢明示,只能委委屈屈地暗示着,也不敢再抱希望了,他谨小慎微地说,“我最近的精神状态都不是很好……”
安莎在心里嗤笑了下,无视他的暗示:“那应该是你经常作息不正常、睡前又想太多造成的,你以后按时吃东西,按时上床,睡前少思考就会好很多了。”
她只是同意在这里睡一晚而已,昨晚又只是看形势不对才和他睡而已,不会让这种特殊情况变成正常情况的。
埃里克“哦”了一声,不敢再说话。
安莎快速撇了他一眼,知道他短时间内恐怕都是这幅想要又怕直说的惊弓之鸟的样子,她从容舒爽地说道:“今晚我就继续回家休息了,这样对你也好的,你可以怎么舒服怎么休息。”
她还是关切埃里克那个似乎很难透气的面具问题,所以她说的话,也在暗示埃里克:只要她一周,埃里克可以脱下面具睡觉了。
之所以那么委婉,只是因为埃里克老是对她说面具的问题就反应很大,她只能这样了。
埃里克却根本想不到那里去,他的嘴角一直是下撇着,听到安莎的话,低落地说道:“我想你在我这里,我才能舒服得休息。”但他说完怕安莎厌烦,又补充道,“不过我会尽量努力的。”
他分神地控制住自己内心层出不穷的猛烈依恋,他不停告诉自己:
安莎虽然身体单薄瘦弱,模样乖巧可怜,性格也比较宽容温和,可是只要触及她坚持的问题,她是很难说话的。
她根本不会表现出对他的失望,让他有缓冲的时间,她是直接威逼利诱,要瞬间达成目的。
所以……所以暂时认命吧。
他压抑自己情感的时候,一直扣着自己的手掌心,扣得那里都发红了。
因为他起床太匆忙,依旧还是睡觉时候穿的单薄衣服,所以安莎的余光可以清晰地看到他在做的重复扣手动作。
他的动作比较缓慢有力,很明显是很用力地在扣手心。他在安莎面前是属于类似母亲一样需要关照的病人类型,安莎真怕他想不开自残,于是快步走到他面前,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两只手检查。
埃里克任由她分开双手仔细检查,全程不说话,只用他的一双眼眸静静地聚焦在安莎的脸上。
安莎的嘴巴明显不满地下撇着,抬眼瞪了他一眼,责怪道:“你那么用力抠手心干什么,都抠破了,幸好不流血。”
埃里克恍惚地笑了笑,他用虚幻一样缥缈的好听声音说:“你好奇怪,这手那么难看,谁见了都不想碰,除非流了吓人的血量,不然这种小伤口也不会有人在意的,可你却那么在意。”他懒洋洋地缓慢深呼吸了一下,安慰道,“没事的,这手比较干枯,死皮容易被扣开也正常,我知道分寸,不会伤到自己的。”
他本人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可安莎知道他在意极了,不然她触碰到的那微微发颤的皮肤算什么呢?
安莎无言地望了他十几秒,感受到他手部越来越明显的无意识微颤后,垂下了头,微微勾了下嘴角。
要遮挡住她的嘴部动作,那需要她的头足够低,所以在埃里克的视角里,她像是要亲上他的手一样,然后……安莎又察觉到,她触摸的埃里克的手不但微微颤抖,还快速烫了起来,像是要发烧了一样。
安莎放下了他的手,望向他的眼睛,看他眼睛的弯曲弧度,推测他应该是在皱着眉头,应该是在失落,失落她放下了他的手。
“不是担心不担心的问题,只是想你好好照顾好自己。”安莎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去取应该煮得差不多的汤了。
那汤一直在她身后咕噜咕噜的,容不得她忽视。
快速地收拾了下,两人就一起去埃里克的房间吃东西。
因为埃里克帮安莎推餐车推得飞快,又帮安莎快速地摆好食物,所以早餐还烫得像刚离开火焰一样。
安莎皱着眉头一点点地取食物,再吹着吃,但埃里克却是不管食物多烫,都是快速地咀嚼几下后吞下。
他的动作优雅没错,以前也是这样吃饭的没错,但现在东西那么烫,他还那不管不顾的火速姿态,像是饿了好长时间没有吃过饭一样。
安莎看不过眼了,立刻制止他,并动手矫正——把食物互相移动,空出一个空盘子和一个小碗,让埃里克把要吃的食物放空盘子和小碗上晾凉,并细致地嘱咐:“……像面包这种凝固的,你掰开完再吃;汤你就一次取一小勺放小碗上搅动几下再吃。”
埃里克觉得这样子很麻烦,他不觉得喉管吃发烫的食物会很难受,尽管那让他有被烫到的感觉,但他已经习惯了,甚至有点喜欢上这种自虐一般的感觉。
他被纠正得很是艰难,经常需要安莎提醒才把食物往那空碗和空盘子上放,食欲也缩减了大半,嘴唇不吃东西的时候就紧绷着,明显吃得不是很高兴。
安莎看他那样子,很清楚他很难坚持下去,她大概也能猜得出他为什么这样吃东西,原因可能是他没有管过怎么吃喝,甚至可能有狠狠饿过,所以有吃的就行,不会管食物烫不烫,更不会管吃得大不大口,只想着快速填饱肚子而已。
安莎也有饿过,可没有狠狠地饿过,因为她不喜欢饿肚子的感觉,所以总是早早就找到了出路,哪怕是不大好的出路,也算是出路了。
她原本只是打算在大方向上才改变埃里克的思想或者行为的,但如今看着埃里克这种自虐的样子,却坐不住,于是又管了起来。
她弯着眉眼诱导道:“这样冷一点,是不是吃着舒服很多?”
埃里克顿了顿,尽量身体告诉他,还是快速填满肚子比较爽快,但他为了不辜负安莎的关切,还是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安莎放下吃东西的动作,用干净的烫毛巾擦了擦手指,然后帮他掰着食物,帮他添那粘稠得像粥的蔬菜汤。
埃里克从来没有要求过她这样帮他,哪怕是两人还是很明确的主仆的时候,也没有让她帮忙。
埃里克心情复杂到他无法对安莎说一句简单的感谢的程度,他默不吭声,可是吃一口食物就看一眼安莎,吃一口又看一眼,反反复复,毫不厌倦。每当他看安莎的时候,安莎有空就会大大方方地回以微笑,他的肩膀便一点一点地变低,像是使不上力气一样。
看着这样的埃里克,安莎终于满意地确认埃里克已经完全忘记了改变不良习惯时不舒服的感觉,可以慢悠悠地用餐了。
用餐完毕,她简单收拾了一下,便眼巴巴地和埃里克沟通起找医生的事情。
埃里克真觉得这个没什么好讲的,而且医生啊神父啊都是男人,他不愿意在安莎面前讲别的异性的任何信息,所以他都是简单地应付了下,便央求着安莎和他去看剧。
他的精神消遣说丰富也丰富,说简单也简单,甚至简单到单一的程度,因为他只有戏剧这种东西消遣了。
他认为安莎会同意他的,谁知道安莎坚定地摇了摇头。
“我要学习,你去吧,这段时间刚好让我独自预习下之后要读给你听的内容。”安莎说。
埃里克吸了口气不吐出来,完全委屈得停止了呼吸。
这算什么?他们呆一起的时间本来就少,她还让他一个人呆着,然后她单独学习???
他抓心挠肺得快速深呼吸几下,直接放弃他今天要上演的他最喜欢的故事,微微赌气地说道:“我不要一个人去,我要陪你。”
他是暂时不敢得寸进尺了,但想丢下他,想也别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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