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莎本来以为埃里克在订婚之后会平静许多, 但他在订婚之后更着急、更亢奋、更不正常了。
具体表现就是仪式一举行完, 埃里克就把她压在树上疯狂地亲吻,边亲边哭, 断断续续地神经质一样喊着她的名字, 贪婪地汲取她身上的一切温暖。
那架势像极了经过天灾死后逃生的人一样,因为缓不过来巨大的精神压力, 一边庆幸劫后余生, 一边又发出彻骨的悲恸。
安莎竭力去安抚他, 但他沉浸在大喜和大悲之中, 没有被安抚住。安莎的心软得不能再软了,只能边密密麻麻地回吻他, 边等着他慢慢恢复。
她平静地等待着,埃里克也在她的耐心中渐渐清醒, 可清醒的埃里克感受着安莎的爱抚, 却误会一切,以为安莎是动了情。
他犹豫了下, 将安莎悬空抱起, 进了小屋内。
其实这个湖畔并不会有其他人过来,但他在这方面过于保守, 也过于想保护自己的隐私, 并不想在外面进行。
小屋里的每一个房间透光都很好,此时太阳还没有下山,他放下安莎,拉上了屋内的窗帘, 也能看到有金光从外照射向屋内。
他踟蹰了下,去找了条深色的布条,准备给安莎蒙上眼睛。
“我们已经订婚了,这次可以不蒙吗?”安莎挡住了他要绑她眼睛的手,睁着大大的眼睛无辜又渴望地问道。
他瑟缩了下,没有回答。在这种情况下,沉默就是坚定的拒绝。
安莎也无言地看着他,在这种寂静的对峙中,他缓缓放下了布条,发了下呆后,忽然有条不紊地整理起了他那在刚刚亲密时被安莎蹭得凌乱的衣服。特别是领子,他很注意把领子高高地整理好,像个禁欲的修士一样。
不过禁欲修士什么的是不可能的,安莎清楚得很,他的爱欲可是如大海深渊一般看不见尽头,他现在就是在顾虑什么,所以在装,或者是在掩饰。
他戴了这可以让他亲吻人的面具,按理来说多少可以为她忍一晚上不摘下的,所以只能是他不想在她面前暴露身体罢了。
安莎除了他的手和脖子,从没有直接触碰过他的身体,但透过他的衣着下撑着的骨架和皮肉形状来看,他什么也没有残缺。
他穿的衣服也比较贴身,看衣服褶皱,应该更不会有什么大疤痕。所以最多是皮肤难看,或者有什么胎记而已。
但胎记什么的,也还好吧;皮肤难看什么的,她都接受他的手了,还不能接受什么啊?
安莎凑近了他,在他瞬间戒备的时候,缓缓传达了她的想法。
埃里克紧抿着嘴巴一直不说话,虽然竖着耳朵在听着,但倔强地用身体表示绝不动摇。
安莎泄气了,无力地叹气道:“随你吧。”
埃里克无力地捂住自己的眼睛,发怔地问道:“你是不是生气了?”
他以为自己总算在床上有了点自信,但实际他还是脆弱不堪。
“没有,就是遗憾你不相信我。但这也没什么,我们毕竟是两个不同的人,总会要接受对方不愿意的时候。”安莎开导他,也算在开导自己。
说完她自己也看开了,如果未来丈夫愿意在任何时候……嗯……愿意为了她掩去一切容貌上的缺陷,也算是为了她很努力了,所以某种程度上也算得上她的幸运?
她说得很洒脱,可埃里克不那么想,他以为安莎是在委屈求全。
他觉得人是不能受委屈的,他太知道受委屈的感觉了,他怎么能让他的未婚妻还没结婚就有这种感觉呢?
“那等晚上。”他颤抖地说道,“距离太阳完全落下也不会太久,我们等晚上好不好?”
他隐瞒他的脸已经很过分了,如果再一直隐瞒身体,那是绝对的过分。
反正、反正安莎也看过他的手,他的身体皮肤比手好多了,只是他怕面积太大片,让安莎看了难受,但是安莎说不介意,那他暂时相信她。
不过要是安莎今晚对他失望哪怕半分……要是安莎今晚对他失望哪怕半分,也会把他折磨疯的……
他垂眸颤抖地想象这个可能,眼神慢慢地狠厉起来。
不怕,失望的话,他明天就把他们的婚礼连着办了。他们必须绑定在一起,永远也不能分开。
埃里克咬着牙做了决定。
决定完毕后,滑稽的是,他忽然又迷茫了。他不知道该期待安莎没有对他失望,还是期待安莎失望后,他好有动机立刻推进婚礼了。
他纠结地等着太阳下山,虽然安莎抱着他,可他也心不在焉的。
太阳终于下山了,他忍住退却的疯狂冲动,小心翼翼地提着安莎的手,捏着安莎的脉搏,微妙地感受安莎脉搏的跳动,然后让安莎碰到了他的胸膛。
他控制着安莎的手贴在他的胸膛上,那细腻的清凉手指刚一触碰他的身体,他就觉得耻辱极了,再也不敢看安莎,也无法再分神去想什么如果安莎嫌弃,他就立刻接连结婚的想法。
他这时候他才知道这种想法不现实,不是安莎乐不乐意的问题,是他肯定无法接受安莎嫌弃他,他肯定没办法那么快逼迫安莎和他结婚的,他会失去所有力气,如同将死的人一样自闭,不吃不喝,等着自己腐烂。
他忍不住呜咽一下,身子前倾,倒在安莎的肩膀上,贪婪地呼吸着安莎的温暖。
安莎沉默地接住了他,但没有嫌弃他,而是优待他。
她低头吻住他的脖子,慢慢向下……
安莎算是终于顺利地安抚住了埃里克,不过也耗费所有的体力,陷入了沉沉睡眠中。
梦境里,又回到了上一个做过的梦,那个清晰又深刻地仿佛真的发生过的梦。好像那才是她的真正人生,所有她回去后,梦境接上了。
她第二次离开那个男人后,就继续艰难地努力,可是得到的善意在她的心中扎了根,她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去那边再试试偶遇,可是连续八次毫无收获。
那时候她很泄气,也不懂自己是在做什么,再次遇到了又怎么样呢?除了道谢外,他们之间应该没有交集了吧。
那个人衣着考究,和她应该是两个世界。他又多次叮嘱她别过去了,显得她再过去的话,在他眼中就会变成蠢人了。
安莎无比被动,也无比踟蹰,但也感谢这些微妙的情绪,让她忽略生活里的困难,只幻想与那人的第三次见面。
所以一直鼓动她过去的,其实真正是对现实的逃避,她太累了,总要抽时间逃避的。
她已经不抱遇见他的希望与幻想了,只是想找个地方找个空间让自己喘息而已,所以第九次的时候,她心如死水,平静地走在通往剧院后门的小路上。
这次好像命运眷顾了她,她远远地望见那个男人安静地站在剧院后门前,如同石块一样望着剧院的轮廓,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安莎正要上前打招呼,却看到他的身子晃了晃,他狼狈地倒在地上。
“医生——”她立刻冲上去帮他检查。
谢天谢地,还好他没事。
“您哪里不舒服?”安莎见他还能睁着眼睛,着急问他。
他望着慌乱的她,眼神怔然,半晌轻笑,咳嗽了几下,虚弱地说道:“谢谢你小姐,麻烦扶我起来一下,让我坐着缓一缓。”
安莎照做,可他的身体像是没有脊椎一样,身体又重,很难扶起来。
安莎费了好大力气,最后坐在地上,用自己的身体作为支撑点,让他靠在她的身上,算是帮他坐好了。
“你多少岁啊?怎么老是来这里呢?”他没有阻止两个人亲密的接触,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着她,语气淡淡地了解她,“幸好这里没人,不然别人看你我这样,你就被人误会了。”
“不会被误会的,”她飞快地说道,为了让医生安心下来,她不惜说出自己目前低贱的工作,“我是女妓,您不用担心会耽误我。”
说出来,也算断了她的一切念想,不管是希望他救助她,还是说希望他能喜欢她一下,一切都断了。
她是自愿走上这条道路,谁也不怨,也怨不了谁,只能怨自己,还有怨自己命不好。
“女……妓?”他丝毫不信,拉长了声音重复,“你不像我印象里的女妓……”
安莎其实并不想谈这个,但想让他在舒缓病情时有事可转移注意力,于是还是自揭伤疤,尽力平淡客观地说道:“那可能是因为您和我们接触不深,其实我们都和正常人差不多的,只是有时候为了招揽生意,会有些不同。”
她也有不同的时候,她痛恶自己那种时候,那是她分裂的讨厌的自己,她恨不得这个产业早点在巴黎灭亡。
医生听得眨了眨眼睛,安莎望着他长长的浓浓的棕色睫毛,努力不去自怨自艾。
“抱歉……”医生说道。
安莎惊讶地凝视着他。
她没有想到他居然道歉了,像是能体会她的痛苦一样道歉了。
她说得那么平淡,其实并没有什么道歉的契机,而且谁会向她们这种人真心实意地尊重与道歉呢?
“不用说道歉,我没事的,没有受伤。”她受宠若惊地说道。
“好,”他柔柔地说道,“那不道歉,我给小姐你道谢吧。我体力再等几分钟就恢复得差不多了,待会请您吃个饭,好好答谢您。”
他尊重又禁欲地看着她,声音充满磁性,安莎忍不住沉溺在他的表象中。
是的,那只是表象,那是她快死掉的时候才知道的。
他带了她去她从未涉足过的高级餐厅,漫不经心地教她怎么优雅地食用食物,还周到地送她回到她住的地方。
可是当夜,发生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那时候她辗转反侧地走到墙边,靠墙思考,刚好站在窗户边,习惯性地勾起一点窗帘,好隐蔽性极强地去隐晦地望外边的世界,结果,她看到了医生穿着白天一样的打扮,站在她住的楼房的楼下,在盯着她的这层,盯了整整半个小时。
那眼神不像是担心她,更不像是对她爱慕,反倒是排斥与怀疑。
安莎还清楚地记得,医生有拿着煤油灯,但诡异的是,黑暗中的医生的眼睛似乎在放着微弱的红光,不像人类。
这种意象一度让安莎怀疑自己那天晚上看错了,可是第二天她出门一趟再回家,发现家里的东西被人动过了。
她是一个被偷窃过的人,平时对于自己收拾的环境也很是敏感,哪怕偷偷进她房间里的人恢复得很好,但是她还是敏锐地察觉到自己的少数东西有被人动过,因此位置轻微地挪动了下。
会是谁呢?
她当夜在自己的房间猛然清醒,惊悚地发现医生在她床边坐着的时候,终于意识到了翻找她房间的人是医生,那个她认为善意的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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