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下的埃里克, 究竟是什么样?
是幽灵的样子?还是正常人的样子?还是天使的样子?他们什么事情都做过了, 可是她好像永远无法触及他的面容……从前她觉得这并不重要,如今也觉得不触及也没关系, 可是她真的想知道了。
“你、你是在盯着我看?还是在盯着我的面具看?”
耳边传来埃里克的疑问, 安莎垂下眼帘,掩去沉思, 自己也不知道怎么答复埃里克的, 下意识就说了:“都在看。”
埃里克抿了抿嘴, 他直勾勾地盯着明显不敢再多看他的安莎一眼, 心中起了疑心。
他放开了安莎,从这个房间里找寻镜子的踪迹, 然后果决地大步跑过去,仔细端详自己的面具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检查自己露出的部分面容有没有问题。
什么问题都没有, 但他好久没有看过自己的面庞,哪怕是带着面具的面庞, 他也觉得碍眼得厉害, 眼睛不由得红了红,眼眸放着些许金光。
嗯, 还有这不得不裸露的眼睛, 也怪异得碍眼。
安莎见埃里克离去,还是去照镜子,怕自己的反应给埃里克传达不好的情绪,连忙关心道:“埃里克?”
埃里克转过身, 坚定地和安莎说道:“我们去挑东西吧,今天就定下来怎么样?我等不及了。”
他这般面貌,总有种再不抓紧就一切都会失去的预感,那感觉搅得他的心非常恐慌,趁着安莎还没有反悔,他必须把一切都要做好。
看他语气实在不安,安莎点了点头。
埃里克摸着自己的面具,对安莎说道:“我目前的这个面具还可以安装下半部分挡着,你先去洗漱梳洗,待会我们再见面。”
安莎猜想他可能也要去洗漱才这样调开她,她多问一句:“需不需要我给你打水?”
埃里克摇了摇头:“我要用的东西更多,不麻烦你了,也节省点时间,你去准备你的吧。”
看他安排,是真的要争分夺秒了。
他那么认真,安莎也不由得郑重了起来。
洗脸刷牙完毕,又仔仔细细梳了头。家里洗漱的地方放着点化妆的简单用品,安莎本来想给母亲用的,但东西一直没被母亲开封,安莎这次就顺手用了,快速给自己化了个淡妆。
镜子中的少女面容清淡,并不是很显眼,但也算耐看。安莎看着挺满意的。
回到卧室,埃里克已经准备好了,他不光是整合了一个完全遮住脸的面具,头发也像安莎一样梳过,是他梳的最整齐的一次,看样子不光是用了发油,还用了别的东西,只是不知道他去哪里找的。
安莎有点怀疑他附近有居住的地方放东西,所以他才可以准备得那么充分。
不过他都能进出她家了,他住附近也没什么,她也没有多问他财产的欲望,就随意地没问。
他们出门时特地去检查过经过的地方不会遇见安莎母亲,才出门的。顺利出门后,埃里克后知后觉地问道:“我们订婚是不是要和你母亲说一声,让她参加啊?”
安莎从来没有想过订婚会来得那么快,所以没有问过,但她思考到母亲对这个仪式的期待只是对改善生活的期待而已,母亲的病让母亲也讨厌见生人,所以直接回答:“她大概率不会,我们准备我们的,她现在在睡觉,不方便打扰,准备好了我回去问她一句就好。”
埃里克便毫无顾虑地拉着安莎去逛店了。
他虽然足不出户,但是对巴黎城里哪里有卖品质好的贵重首饰,知道得比安莎还清楚,带着安莎七拐八绕的,很快就到了第一家可以挑的店。
安莎没有进过这样摆着众多贵重首饰的地方,但她毕竟是见过埃里克的储物间,所以倒没有什么惊奇、胆怯的神色,一直很从容淡定地看首饰。
埃里克呢,眼睛则分外刁钻,随意一瞄,就准确站到最贵的首饰面前,喊安莎过去看。
她和埃里克的样子,无一不在表明他们会是大主顾,店主瞧着他们两个笑得合不拢嘴,介绍商品的时候,介绍得分外热情。
安莎不是很习惯这份热情,可是埃里克在旁边不说话,她也不是很懂看哪些好,就顺着店主的邀请,让戒指一个又一个地在她手上试戴。
她的皮肤白净细腻,衬托得戒指的光泽非常完美,店主看了又看,忍不住夸赞:“小姐,您这双手天生是戴珠宝的手啊,这个颜色在你的手上显得太好看了……”
安莎被他夸得有点脸红,她望着自己完美的手背,下意识用指尖的指腹搓了搓手心,感受指腹那与手背截然不同的粗糙,有点黯然。
一旁的一直当木头一样的埃里克终于说话了,是黑着脸说话,但不是因为发现了安莎的黯然,而是因为他嫉妒安莎居然因为别人的夸赞而羞涩,哪怕这个别人是个足以当安莎爷爷的老头,他也看着难受。
他凑近了安莎的脸,故意在店主面前表现他们的亲近,温柔问道:“你喜欢哪个?”
他本来想让安莎安静挑选,挑个满意的,但现在必须催促。
安莎目光都在手上,没有注意到埃里克的小心思,她看得很是犹豫,店主挑出来的戒指都是比较经典的,她分不出哪个更合心意。
“有点选不出来,你觉得哪个比较好?我觉得都可以。”
埃里克没有回答,他专注地望着她低头时露出的细长脖子,哪怕店主没有注意到,但他还是伸手将安莎的脖子上裸露的白色挡住,防止别人看到。
他们的姿态更为亲密,店主倒不觉得碍眼,而是摸着胡子更乐呵呵的了。
他觉得感情这样好的一对情侣,会愿意花更多钱买更东西的。
店主已经准备好怎么天花乱坠地铺垫那些昂贵首饰的美好爱情传说,好最后说出每个戒指背后的高价,没想到还没说呢,那对情侣的男方一说话就把最贵的定了。
“这个吧。”他快速指着一个说道。
那是一个红宝石戒指。
他也不要店主打包,一确定要买,付了账后,就直接抓着安莎的手,给安莎戴上了,他自己也戴上一个。
那戒指并不合手,可他并不在乎,出了店就着急地对安莎说道:“挑好戒指的话,回去我们先订婚,我再找时间把戒指调整成适合我们手指大小的款式,再刻上我们的名字。”
“好。”安莎也并不觉得戴不合手的戒指有什么不好,就都听他的。
“那……”他犹豫了下,问道,“还要看吗?”
他想好了如果安莎想的话,他就再带安莎去看几家,然后挑里面最顺眼的买下来,回去再拿出自己有的不错的戒指,让安莎从中挑一对。
他静静地看着安莎,似乎很是宽容的样子,但是人都看出他很是着急,一副特别想就此的定下的样子,应该不大有心思再去别的了。
安莎摸了摸戒指,顺着他的心意摇了摇头。
埃里克果然很是高兴,他拉着安莎戴戒指的那只手,一路摩挲着安莎的戒指也摩挲安莎的手,就这样回到了他的地下室。
他珍惜地去找出他觉得不错的戒指,然后和刚刚买的那只摆在一起,让安莎挑选。
其实就像他当初给安莎挑衣服一样,哪个都很好,非常难挑选,安莎摸着还戴在手上的从店里买回来的戒指,想着都买回来了,也都戴上手了,觉得这个比较有缘吧,不是很想换个戴了。
她盯着手上这只戒指上红宝石的光泽,缓缓说道:“还是这个吧,我一路上戴习惯了,而且越看这只,越觉得有点像你的眼睛。”
那是真的,其实这个红宝石的光泽没有埃里克挑出的戒指收藏里的红宝石好,但这在有光线时候透露的光芒,时不时会让安莎想到埃里克在黑暗中的眼睛。
也不是说有多好看,就觉得很亲切吧。
埃里克本来不怎么看得上今天挑的这对戒指,觉得品质虽然不错,但也不够拔尖。然而一听安莎说选中的理由是像他的眼睛,他心里酸酸甜甜的,酸的是安莎这话是往他心坎戳,甜是因为安莎能够想到他。
他定眼再瞧那戒指,也一下子也觉得这戒指最适合订婚了。
最重要的东西挑好了,他又带安莎去挑了衣服和其他首饰,这些都是他一个人决定,所以他可以控制时间的快慢。
等他都安排好了,安莎就回家和母亲说一声,他则安排他自己的。
安莎觉得他应该是她见过最会操心自己订婚仪式的男人了,一般这种事情可是都由女人来操心的。
走动了下觉得有点好笑,她难以克制地在大街上勾起了嘴角。
她这幅忽然在大街上独自开心的样子,实在与周围格格不入,有个路人不由得看向了她。安莎敏感地脸红了,立刻从走道中间躲到街边,像只夹着尾巴的狗一样,谨慎地走路。
走在路的最边边最容易看到灰溜溜的人,安莎准备回到家时,就遇到了安德鲁灰头土脸地缩在阴暗的角落里抽烟。
这应该是安莎见过的他最狼狈的样子,他的衣服还是整洁的,但他的脸很明显被人招呼了一顿,只能依稀找出点被打前英俊的痕迹。
他沉浸在吞云吐雾里,但神色还是郁郁,显然是要抽烟来缓和情绪。
安莎万万没有想到请的人动手那么快,对请来的打手的服务满意极了。
他的余光瞥到安莎,顿了顿还是放下了烟,靠近安莎想要谈话。
安莎望了下街道上还是有路人的,丝毫不怕他,便微微抬起头等着他过来。
她以为他过来是说打人是不是她请的,没想到他却是犹豫着问:“今天和你一起出去的那个男的,你们在一起了吗?”
安莎不懂他为什么问这个,不过还是直言:“对啊。”她想到埃里克说过找过安德鲁了解她的情况,又问道,“你是不是和他见过面了?”
安德鲁愣了愣,但也点了点头,迟疑了下,问道:“你真的抛弃了你那个绅士和他在一起了啊?”
虽然安莎在他面前表现出她不好的样子,但安德鲁还是觉得安莎不是那种人,可是今天他看到那说着要抢安莎的男人很快就能和安莎走在一起,不由得让他怀疑起自己的认知了。
“什么抛弃绅士?”安莎感到莫名其妙。
安德鲁看她反应,猛地才反应过来,一阵后怕:“他难道就是你之前说的在一起的那个绅士?”
他真信了那个男的话,还因为那个男的是去横刀夺爱,要霸占安莎的。
幸好他在那个男的面前乱说话的时候乱得有所保留,不然岂不是被那个男的锤死。
他恍恍惚惚地看了一眼安莎,忽然悲愤地离开了,气她找了个不但看着有钱有势、还会耍手段的情人,这样的情人他可惹不起。
他根本不知道安莎请了人揍他,他嘀咕着开始怀疑他这几天被人打都是安莎那个情人找的,特别后悔当初看到安莎那诡异的情人的时候,没有当场拔腿就跑。
……
安德鲁对于安莎来说只是一个插曲,安莎很快就忘了,回去问过母亲。
母亲是有参加安莎订婚这种大仪式的,但她当真觉得埃里克吓人,也一想到是出门去参加,就不大乐意,所以听到安莎说为了她身体好,可以不去的时候,她立刻点头表示不去。
安莎也没什么时间给她做饭,不过还是出门给她买了点吃的给她。
她拿着吃的,忽然眼眶湿润,幽幽地问道:“安莎,你真的不觉得我麻烦吗?”
对,她是麻烦,而且不但有点麻烦,还已经很难给安莎提供关爱了,安莎很难对她诉说自己的恐惧与不安,要一个人撑起整个家。可是呢,安莎不希望她死,永远也不希望。
安莎亲了亲这个失而复得的母亲的额头,温柔地说道:“您别多想了,快健康起来,我爱你。”
母亲怔然了片刻,也回了一个额头吻。
她的吻如儿时一般温暖,安莎离开的时候还沉浸在这份温暖里。
爱意是人一生最难以割舍的美好,也难怪埃里克如此执着的追求。
幸运的是这东西她从小就有,可怜的是埃里克收到的太少了。
她自己获得了爱意,又可怜埃里克,所以一见到埃里克,便难以克制地想分给埃里克多点爱意。
埃里克已经穿戴好,戴着能露出嘴巴的面具。
他发现她的眼睛亮亮的,还以为她对这次订婚无限期待,根本没有想到她是对爱他无限期待,所以他还能淡定地给安莎化妆打扮,丝毫不知道自己错过了求安慰、求爱意的绝佳时机。
化完了妆容,埃里克根本没有多少精力去欣赏,因为安莎的眼睛实在过于温柔,如同春风拂过的嫩红的花瓣,让他移不开视线;安莎的眼神也过于专注和期待,让他开始忐忑自己安排得会不会不好。
他们的确过于着急了,埃里克回忆一下,觉得实在太过简陋,对不起他亲爱的安莎。
不过也没办法改变了,他拿好东西,还帮安莎提着裙摆,然后牵着安莎走去一条幽深的隧道。
那道路非常漫长,但当豁然开朗时,安莎眼前一亮。
他带她去到一座不知道哪里的湖畔小屋,周围景色本就怡人,夕阳洒下一片金色,映在湖面上是梦幻的蓝金色,映在树林和草丛上是高贵的透着金光的不同深浅的绿色,色彩让这个更显美好。
安莎的眼睛还没能欣赏完这片美景,他轻轻地勾着安莎的手,引着安莎进入那个小屋。
小屋里的摆设令人意外的是极其普通的摆设,但胜在温馨。
埃里克紧张地说道:“这里有很多我母亲留给我的东西……”
是吗?她还以为埃里克童年过得很惨,没想到在如此重要的时刻带她来看他这些普通却温馨的珍藏。
“她是个很悲惨的人,生下了我……虽然不甘心,但其实我知道她因为我过得很是悲惨,我讨厌她,离开她后,她也更是悲惨……”埃里克有些放空地说着,“我无法说清对她的感受,我无法释怀这个地方,但又想在这个地方填补我新的美好的回忆。回忆不需要多完美,普通的温暖的就好。”
安莎上前拥抱了他,他沉浸在思绪中,拘谨地飞快看了眼安莎,就垂下眼帘,没有回抱安莎,而是继续说道:“这算是我不小的执念,你给我带来了希望,我要把这个地方送给你。我知道我的地窖很是昏暗,其实不大适合你居住,但我想为了你,和你一起到这里居住。你也不用担心我们的生活会因此降低水平,你需要什么,我可以帮忙在这个小屋旁边修建更多的房屋,摆设你需要的东西。”
“嗯,谢谢你埃里克,你已经够好的了,不需要满是愧疚,你并没有对不起我,不用这样小心翼翼。”安莎安慰道。
埃里克继续垂着眼眸,说:“不,你不知道,和我订婚其实……”其实我也在可怜你。
他鼓起勇气想说,可是怕安莎因此看不起他,怕安莎更有离他而去的念头,他没有说完。
忍耐了一下心中的万般情绪,他终于抱紧了安莎,压抑地说道:“我们开始吧。”
他不像是去订婚的,倒像是要送最爱的人上刑场的。
他和安莎边走边告知他并没有安排牧师,只带了十字架过来,立在湖畔一棵树的旁边,两个人可以在那里举行仪式。
到了那里,他却没有对代表上帝的十字架说任何话,而是脱下了安莎的戒指,又脱了他的。
本来应该先说誓词再戴,但他眼中只有安莎那光秃秃的手指,完全忘记了流程,还用手势示意安莎和他互相给对方重新佩戴。
他先给安莎戴了,紧抿着唇部,死死地盯着安莎也给他的手指扣上一枚戒指,才终于舍得移开视线,开口说话:“我会爱你,永远爱你,任何险阻也无法将我们分离。”
说完他的眼神更阴森了,锋利地盯着安莎,安莎觉得自己像是他的猎物一样,在他的压迫之下,也被迫快速说道:“在上帝面前发誓,我也会努力地爱你,愿你和我的感情永远纯洁美好。”
幸好,她的誓词还是保留了点她的意志,她比埃里克更虔诚,更会遵守誓言,所以埃里克必须要把这感情变得纯洁美好,和她一样。
这心心念念的仪式总算是成了,埃里克完成了最大的愿望,已经很满足两个人终于完成誓言,并没有深究安莎誓词,反正安莎的话已经代表了对他们感情的肯定,不需要条条框框设置太多,慢慢来,总会都有的。
他放心地放下了紧绷的心,上前珍惜地吻住了他的未婚妻。
作者有话要说:不瞒你们说,我是想双休日更一万补偿的,惨淡的手速摧残了我的美好的愿望……不过昨天和今天勉强也算双更吧 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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