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一人拉着另一个人的衣袖,两个人就这样靠着衣物的拉扯维持着关联,直到进入可以开灯的地方。

    安莎见幽灵一直没有动静,自觉得认为开灯这种事情当然是她这个仆人去做,于是和幽灵小声地打过招呼后,迫不及待地伸长了手,摸到开灯的地方后,啪嗒一声把灯打开了。

    开了灯后她自然往后一退,好让自己的衣服从幽灵手里离开,这退后的姿势当然也代表了她对幽灵的尊敬,她觉得幽灵应该不会觉得不好。

    幽灵默默地看着她做了这一切,在她退后的时候,那可怖的白骨面具顿了顿,然后一直对着安莎好一段时间。

    白骨面具的眼眶处有黑纱蒙着,远远望去,莫名像是骷髅人在幽怨地看着安莎,又更像是欧洲一直流传的恐怖黑眼人在盯上了猎物一样,那种传说里的黑眼人眼中没有丝毫的眼白,诡异得像是死人一样,曾经是安莎幼年里的噩梦。

    他虽然没有说话,但安莎能感觉到他在看着她思考,与他之前不打招呼就到安莎房间看她的情况不同,那时候的幽灵很明显是有在发呆的,现在则是忽然看着她在凝重地思考。

    会、会想什么呢?有什么关于她的事情是一定要想的吗?还要想那么久。

    安莎被看得背部有些发毛,她也没做什么不正常的事情,就引发了这样的对待,更显得幽灵此刻的盯人行为更不正常了起来。

    安莎宁愿看到之前眼中满是红血丝的幽灵,也不愿看到现在这个眼眶全黑的幽灵了。

    她装作淡定地拢了拢头发,伸起手的时候,露出了比本来就白皙的手指更加荧白的纤细手腕:“真的非常感谢您今天对我的栽培,那我先去做饭了。”

    “等一下,”幽灵恢复了正常,虽然他整个人也鲜活不到哪里去,但总算是又正常地努力装个绅士了,他好笑地说道,“你也太尽职尽责了,忘记刚刚我说要给你礼物了吗?”

    安莎犹豫了下,才点了点头:“不好意思,刚刚的戏剧太新奇太有意思了,我沉浸其中不由得忘记了很多事情,感谢您还记得。”

    安莎一开始说的只是客套话,但说完后也真的不好意思了起来。

    因为被人送礼了还要人追着提醒,真的很不应该。而且这也暴露了她的确没有将幽灵好心给予的礼物放在心上。

    不管幽灵怎么想她,但目前幽灵的确是没有对不起她的,而且幽灵琢磨她又怎么样了,想法这种事情,有好有坏,可能幽灵在想她的好的地方呢?

    安莎羞愧地跟着幽灵去了客厅的储物间,直到看到了储物间里那些奢侈的衣物,才不羞愧了。

    第二次近距离看到这些名贵精美的衣物,她还是又眼花缭乱了起来。

    她有点不敢相信幽灵会送她里面的奢侈品,但以幽灵的性格,这里目前好像真的只有这些奢侈品是幽灵会送的。

    如果有了这里的随便一件衣服,即使衣服是尺码固定的私人的东西,但以后卖出去也肯定能得一笔可观的钱。

    这不就某种程度上达成了她第一次潜入这地窖时要拿走任意东西的想法了吗?

    而且这次的成果不是她偷的,是她靠着别人的肯定后被别人送的,这东西她拿得那是合法也合乎道德的。

    安莎有些兴奋了起来,视线移动到幽灵高大的黑斗篷身影上,又不时转向幽灵那偶尔露出的枯萎的双手。

    幽灵很明显是在挑选礼物给安莎,只是耗费的时间过于长了,长到他似乎也忘记了安莎的存在。

    他专心地挑了很久,最后在储物间深处某个锁着的抽屉里拿出了一样东西,他回过头,歉意地安莎说道:“我已经很多年没有给人挑过礼物了,都不知道挑什么你才喜欢,让你久等了,”他伸出了手,让他手中的东西明晃晃地暴露在空气中,“这个你喜欢吗?不喜欢的话我们可以换个其他的。”

    那是一串长长的珍珠项链,珠子又大又圆,还有光亮的新鲜的诱人色泽。

    幽灵只抓了那珍珠项链的一部分,更多的珍珠垂挂着,以幽灵那极致的黑色斗篷作为背景后,突出了珍珠们那极致的白亮色彩,还有那浑圆的好看弧线。

    巴黎没有一个爱美的女人会拒绝这串珍珠的,安莎也是一样。

    这珍珠可比点缀着珠宝的衣服好多了,更方便卖出去。

    安莎慌忙说道:“可以的,这个就可以了。”

    幽灵拿过去给她,她小心翼翼地接过后,视线就黏在了纳川仿佛有魔力一样的珍珠上,手小心翼翼地摩挲着,像是终于拿到了最心爱的珍宝。

    她丝毫不推拒,没有把别人送她的财富推拒出去的美德。

    幽灵发现她如此理所当然地接受这样一个重礼的时候,丝毫没有言语推拒后,他还愣怔了一下,不过最后他想了想,现在的他虽然不适应安莎的表现,但如果是以前的他,会格外认同安莎的做法的。

    一个没钱的求生存的人,特别是在还处于被周围人看低和剥削的时候,遇到别人馈赠的钱财,会毫不犹豫地收下可真是太正常了,这也才是让人舒服的方式。

    这样一想,他对于安莎的认同感更深,也更想照顾起安莎来。

    “你戴上试试?”他温柔地建议。

    安莎愣了愣,顺从地戴上,眼中闪着压抑不住的羞涩与喜悦,但在准备要照镜子的时候,她愣住了,因为这个地窖是不可能有镜子的。

    这可就有点尴尬了。

    幽灵也意识到这种尴尬,面上有些窘迫。

    他主动让人家戴上,可是却忘记镜子已经全部收走,那他的提议可显得他太不会做事了。

    但安莎在眼神往四周晃了晃后,又安稳地落在幽灵身上,轻松自在地问:“我自己看不到,您帮我看看,合适不合适?”

    幽灵那不适的尴尬就此褪去,他细细地打量着安莎,点了两下头,满意地说:“很合适。”

    安莎很配那个项链,就是那衣服和发型过于朴素了。虽然珍珠项链很百搭,但是这串珍珠明显是贵重到要配打扮精致的贵人的,此时落在此刻的安莎的脖子上,显得过于格格不入了。

    幽灵特别想再给她衣物,好好地帮她从头到脚地打扮下。

    他帮人打扮过,很清楚安莎这样的外貌,通过打扮即使不可以成为绝色,也是可以成为让人移不开眼的小美人的。

    但不可以的,送太多就显得过了。

    他又没有下定决心要和安莎在一起,就不要给人希望。

    但幽灵按下了想要给安莎挑衣服和发饰的蓬勃欲望,平静地提醒安莎放好项链后去做饭。

    等安莎一走,还照他的吩咐把储物间的门关上后,他对着这只有他的封闭的储物间,双手变得不知所措了起来。

    他缓缓摘下了脸上束缚他很久的面具。

    这面具让他在有人的时候给了他必要的安全感,但在更多的时候却给他带来不适。

    今天的体温异常上升后,那闷着他的面具给了他更大的不适感。

    体温异常上升当然是因为安莎,他现在也好像有点离不开安莎了,常常不知不觉想要去见她,对她好。

    可是……

    他的目光游移,不小心落到那带着些许反光的镜子柜门的时候,他忽然大怒起来,狠狠地毫不犹豫地砸碎了那隐隐透露他真面目的柜门。

    他的真面目是那么的让他记忆深刻,即使过去了那么多年,哪怕只看到一点点的影子,他都能被恶心到。

    他此刻的心情阴暗又狰狞,满满的都是破坏欲。

    说起来,和他很多相似的安莎,会不会也和他一样呢?

    他厌恶他的脸,所以从来不看不露,而安莎除非万不得已,根本不会提她做过那行的事情,平日里也表现得格外正直纯洁,努力摆脱那行的阴影。

    安莎之所以能轻易地对他产生好感,说不定也和他能轻易地对安莎生出欲望一样,都是情感过于匮乏的不理智状态罢了。

    他有什么好的,遮遮掩掩地每日当阴沟里的老鼠,有再多的财富也只能当死物一样摆着,毫无用处。

    而安莎又有什么好的,姿色一般,走过岔路,没有才华。

    安莎的那些表现是让他始终停住脚步的原因,让他鲜少冲动,如果他对安莎一见钟情,如果他为安莎的才华一动倾心,他肯定会轻易地就追求起安莎了。

    如果不是安莎闯进这鬼地方,他又心情好没有杀了她,他们根本不会有交集,更不会对对方有任何的感觉吧。

    安莎说当初进入这地下室是想听声音好听的人唱歌,可那是不认识他之前的事情,换了谁估计她也一样……

    幽灵的思绪混乱,在暴怒里闪过许许多多的想法,最终在情绪如洪水一般宣泄过后,内心只遗留有浓重的厌恶感与疲惫感。

    这厌恶与疲惫,有对他自己的,也有……对安莎的。

    他终于出了那储物间,用力地关上了那一片狼藉的地方。

    他走过了偌大的客厅,走过长长的幽深的通往厨房的通道,到了厨房后,他只在门口停住,想要冷漠说话,但敏感地想起自己答应过不能对安莎冷漠后,他只好毫无情绪地对安莎说道:“我忽然有事,有几天都不能在这里呆着了,你这几天不用准备我的饭菜。”

    他现在满是厌恶感,即使看见安莎为他的吃食奔忙的样子,也没有减去多少。他不想成为一个乱发脾气的人,只好这样安排。

    安莎忙问:“急着去吗?那还能吃我在做的晚饭吗?”

    幽灵看着有个餐盘上摆着散发着香气的厚厚肉片,无动于衷地摇了摇头:“你随意吃吧,吃不完直接扔去我让你扔垃圾的通道就好。”

    说完,他也没什么可以交代的了,真的就走了,只是走的时候,虽然心中还是存在对安莎的厌恶,可是又有怅然若失的情绪。

    他对不起可怜的安莎,然而人的喜怒太难自我掌握了,他也是到了今天,才知道自己居然可以忽然就对没有做错任何事情的人产生厌恶,以往他的厌恶可都是统统来自他看不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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