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莎并没有因为这个问题,就自作多情地认为幽灵喜欢她。
根据传说里的幽灵后期才在歌女面前暴露的痴魔性格,以及安莎目前对幽灵的认知,幽灵这家伙要是真喜欢一个人,绝对感情会磅礴到憋不住的那种类型。
这也是很多情绪不稳定的很人会有的表现:他语言很难隐藏爱,行动也很难隐藏爱。
所以如果幽灵这种情绪不稳定的人平静地问了这个问题,极有可能只会有以下两种情况:
一是就想在安莎这里单纯地得到仰慕与肯定的感觉,这种情况的可能性是百分之九十九点九。
二是他不喜欢安莎,但是可能因为寂寞、可能因为想尝试正常人的生活或者其他的原因,于是想找她试试,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两种情况都不麻烦,因为不管哪种情况,都只会有一个统一而坚定的立场,那就是她要表扬他,再隐晦表示两个人毫无可能。
安莎脸色于是在早期的懵头懵脑后,很快就清醒过来,脸红扑扑地脸带敬意地说道:“我当然是喜欢您的,您那么优秀,不管是不光在艺术方面,厉害得让人折服,还会医术,这更是难得;最可贵的是,您又是那样的和蔼可亲、品德高尚,即使知道我出身低微,明白我现在只是您的一个仆人,但您还是尊重我,爱护我,为我着想。我从未见过像您这样美好的人……”
她一边说,一边微微颤抖着起身,表示更加尊敬幽灵。
但双脚踩下地面的同时,她没有意识到这样的姿势,反而让她更贴近了站在床边的幽灵。
她惯会用情绪浓烈的水灵眼神看人,这是为了得到她母亲的垂怜,她小时候挤眉弄眼地对着镜子训练出来的。
她那水汪汪的清澈双眼里,涤荡着的是浓烈的向往,那向来最打动人,因为最像小狗,让人看了动容。但最绝的不是这里,是她那向往中还有的一丝怕打扰到对方的涩然,这种人类脸上才有的微妙情绪,更是能让人为她心生怜爱。
她这种眼神,只对家人用过,她对上辈子的那些客人装不了这种眼神,因为她眼神里的情绪即使能掺假,却也只能掺最多三分之二的假,剩下三分之一必须是真实的,这样她才能装出来这种表情。
解读眼神说容易也容易,说困难也困难。
幽灵在安莎起身的时候,已经眼眸微动,在安莎那与近乎甜言蜜语一样的夸赞中,他的精神又摇摇晃晃了起来,他只能看出安莎眼中那三分之一的真实,并且看到的时候如同被烫到了一样,他立刻就扭开了眼神的聚焦点,只用余光去看安莎。
明明不久前生出的对安莎的厌恶还是那样的强烈,强烈到他失去食欲。
他被那种情绪控制内心,心情变到最低点,伴随厌恶感而生的厌世情绪还深刻得让他想离开,好脱离安莎几天。
而在发现安莎误入酷刑室,有生命危险的时候,按理来说他再大的愁怨也会消散不少,但他没有消散,那厌恶安莎的情绪一半依旧根深蒂固地厌恶,一半则变为沉甸甸的他也分不清的复杂情绪。
而现在,面对着安莎灵动的表情与热切的话语,他的两种情绪居然得到化解了,虽然还残存着一丝不甘的厌恶与复杂,但对比之前那浓重得仿佛化不开的障碍情绪,现在的心态改变得实在太过于轻易了。
幽灵不甘心,气息变得更冷,那藏在面具底下的脸色也更臭了,如同冰石头一样硬邦邦地说道:“我已经把这个暗房给你看了,代表我希望我们之间是彻彻底底的透明,所以我现在是想和你完全说开,你要真诚,要毫无隐瞒,要说话说全。我希望你说话不要只说好的,还有坏的。我知道的,再喜欢一个人,也并不代表对他没有不好的看法。你现在说出来,我不会怪你,反而会欣赏你,你明白吗?”
在这种两人说话正融洽的时候,居然需要自虐一样听别人对自己不好的看法……有病吗?
这家伙真是……真是更像她妈了……
安莎的心情无语得难以言喻。
像对待她妈一样哄着幽灵去教堂净化心灵是不可能的,安莎只能自扮宽容又纯真的天使来净化一切不良情绪。
当然,她也知道自己这种卑劣低微的人扮天使会有强烈的违和感,所以她克制地沉默了一会儿,自愧地低垂眉眼说道:“您果然很会洞察人心……”
她还没说完,还在犹豫着用词,幽灵那藏在黑纱背后的眼睛猛地瞪大,藏在斗篷里的双手也愤怒地捏紧、
居然还真有对他的不好看法?!
他仗着自己有面具遮挡,仗着安莎又低着头,放肆地咬牙切齿地看着安莎。
怒气冲头的他,倒要听听,这诚实又天真的安莎嘴巴里能说出他什么不好的缺点,她最好不是……
想到这里,他眼皮刺痛一样快速地眨了眨,心也沉重地落到了黑暗的地方。
他麻木地想,可别是又说他的脸了,或者他的皮肤,他的不一样的行为举止,他会忍不住伤害这个同类的。
谁都可以说他,但这个他可怜过的同类不可以,他忍不了。
他们之间的位置,只能是他同情她,他照拂她,不可以变动。
他开始危险地看着安莎的时候,时间也没过几秒,所以安莎还能轻松地装作涩然地说话。
安莎说:“也不是说对您有不好的看法,我这种人只会被人看不起,不会去看不起别人的。我只是、只是会嫉妒,但嫉妒的来源是由于没有用的自己,与您无关。要说您错,您又有什么错呢?”
她话音忽转,表明心意一样急切地说道,“不过您放心,那种嫉妒的情绪在产生没有多久,很快就消失了,先不说您与我之前的天分如同天空和井底,丝毫没有可比之性,只要说您的品德,就已经能够完全地让我生不出任何的嫉妒了。在您面前,我只会想着表现得好一点,就像……”她灵机一动,故意说道,“就像孩子渴望父母的肯定一样,我的大脑与心中都只想得到您的肯定。我是一个没有多少动力的人,因为被现实打击太久了,早就缺乏斗志,但您给了我希望,我永远不会忘记您的……”
对,孩子渴望父母,完全断绝男女之意。
然而她的话还是过于隐晦,没有很好地把潜在的“两人毫无可能”的意思传达给幽灵,这也就罢了,偏偏她那沉甸甸的仿佛因为幽灵迎向救赎的话语,居然就狠狠地打到了幽灵最渴望得到的部分。
说别人是自己的救赎……这种话可不能乱说的,一定是对重要到不可替代的人才会说的。
幽灵勾了勾嘴角,深深地看着安莎。
诚如安莎构想,幽灵这种人是格外需要仰慕和重视的,因为这可以给他带来成就感,所以他听得通体舒畅。
但又在安莎预想之外的是,幽灵这种人,看顺眼了一个人,哪怕没有真的爱上,但只要起了想和她在一起的念头,就绝不是玩玩而已,而是沉甸甸地重视着这份感情。
他还意志坚定地相信,如果两个人都是对的人,哪怕没有一见钟情,只要在一起确定了关系,久了也是能培养得出感情的。
他现在还真不可思议地看顺眼安莎了。
其实,这顺眼早就从第一次见面就开始萌芽,其实等到他为了安莎谋划、为了安莎打开这扇暗门、甚至为安莎纠结时,就已经接近尘埃落定地预示结局了。
当然他现在对安莎的厌恶还是有一点,这驱使他俯视着安莎,微微轻蔑地说道:“你喜欢我,对吧?不要迷茫地看着我,我说得更清楚一点,我刚刚说的喜欢,不是对尊敬的人的仰慕,是对异性的爱慕,你爱我,对吧?”
他在安莎面前,从来都是高高在上,不曾低微过,当安莎一如既往地没有因为他的皮肤回避时,当安莎一如既往地没有因为他的诡异言行退缩时,当安莎不顾一切异动不断对他好时,他更是坚定地踩上完全俯视安莎的高峰,很难再下来了。
刚刚的安莎表现得很坚定,如同之前他对她的印象一样,她又没有排斥他的外在,她全心全意地思考着,然后坦诚了对他的想法……
她……她算是通过考验了,他坚信安莎肯定是喜欢他的了。
幽灵已经想好了怎么回复安莎的颤抖的心意,但没想到安莎眼不慌心不乱地果断又严肃地说道:“您放心,我对您绝无那方面的想法,我和您的距离太大了,您是那么的美好,我只能心生憧憬与崇敬,就像最虔诚的信徒对待他的信仰一样,不会对您不敬的。再说了,再说了我早已婚配,更是不可能有那种想法的……”
她这辈子和上辈子都没有做过乱婚配的事情,但她这辈子没有做过那行,却还是能在幽灵面前说她做过那行,她再乱说个婚配,也还好啦。
再说了,她家为了母亲的病,曾经出巴黎求医过几年,那模糊的几年发生了什么邻居都不知道,完全方便她编造有利于她的过往。
她就不信了,这幽灵还会霸占一个有丈夫的人。
不对,好像的确是会。
传说里他为了歌女有折磨歌女的未婚夫,但是……但是那是爱到深处了才这样,而且据说他还没对歌女爱到把爱意暴露在全巴黎人面前的时候,歌女还没和那未婚夫订婚呢,甚至没和那未婚夫有交集。
所以嘛,她在幽灵还没有爱上她的时候就这样说话,肯定是百分百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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