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
“前辈!求求你了!”小鱼握紧拳,哀求道:“如果我也像你一样强,我大师兄就有救了!”
现实里的小鱼更是清瘦,大约才十五六岁,青灰色的道袍穿在他身上显出几分孤苦来。
这样的年岁,应该在课堂与同学读书听课,放假时与同学约球玩乐,而不是在道观里读经苦修。
“可我不需要那些啊。”祁亚笑得勉强。
她猜小鱼没怎么上过学,“可我已经大学了,你帮我抄试卷也不能让我拿到,学校食堂也不用排长队,更不需要背重重的书包。”
“大学?”
小鱼低头苦恼,显然触及到了他的知识盲区。
他挠了挠头,宽大的道服袖子几乎将他遮住。
“我给你找男朋友!”小鱼忽然灵光一闪,抬起头献宝道:“等我变强救回了我的大师兄,我让他给你做男朋友!”
“倒也不必!”祁亚险些被小鱼吓到。
且不提道士能不能动情谈恋爱,现在大师兄还躺着呢,就被小鱼打包卖了出来。
植物人也是人,给他一点应有的尊重啊!
“真的!我大师兄最疼我了,而且他长得特别帅,像电视里那个叫什么的大明星!”小鱼眼巴巴地拽祁亚的手,“前辈,你教我杀鬼吧,我很聪明的,又能吃苦,学不会你怎么打骂我都行。等我救回大师兄,你提什么要求我都满足!”
“啊!我记起来了!叫宁央!”
“咳咳咳!!!”
这下祁亚真吓到了。
她赶紧捂住小鱼的嘴,给他把后山村的剧情和通关方法解释了一遍。
小鱼认认真真地听完,大大的眼睛里是大大的疑惑:“所以前辈不会杀鬼吗?”
“会,但真不是学会了杀鬼就能通关。”祁亚敲他的脑袋瓜。
这小孩看上去挺灵气的,就是这方面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那前辈就更厉害了!”小鱼着急得直跳,“求求你了,教教我吧!”
“可你真的有把握赢到最后吗?”
祁亚轻叹着收回手,抱臂时格外冷漠。
檐外小雨零落,夜风寒凉,冷冰冰地渗入皮肤。
祁亚说:“你大师兄也只赢了二十多场就成了植物人,你又小,常年呆在道观没见过风雨,接下来更难的任务不会吓傻吗?”
“我不会!”小鱼坚定道:“上一局是意外,是因为有受审玩家!”
“气运也是实力的一种。你没有替自己推衍过么?”祁亚仅一眼便知小鱼命格凄苦,定是自幼父母双亡,活似飘絮浮萍。
小鱼咬紧牙沉默。
“你还不会,对吧。”祁亚继续说:“你看,你什么把握都没有,进了游戏就是无脑送。我能教你什么呢?我这不是速成班,我也没法把你当鸭子填。”
“我想救回大师兄……”
小鱼的声音越来越小,倔强地不肯服软。
“最重要的是,你大师兄希望看见你为他冒险吗?”祁亚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少年同她差不多高,但此时格外无助,祁亚努力微笑道:“不要逞强,放弃吧,你大师兄肯定也希望你好好活着。”
小鱼努力眨眼睛不掉眼泪。
他不甘心,却又深刻地明白祁亚没在骗她。
她言语冷漠刻薄,但每句话都是为他好。
“可如果我不去救大师兄,就没有人能救他了。”小鱼抽噎着不肯抬头。
“他只是植物人,说不定送去医院看看就好了。”祁亚安慰小鱼:“明天我陪你一起去医院,肯定比在这躺着好。”
“可我没有钱。”小鱼突然哭出声来,“道观就我们几个人,协会说不符合要求不让注册,只有偶尔做法事、一些游客给的功德钱。旅游局还要收管理费,每个月师傅都交不出钱。去年,管理局劝我们合并,要我们把道观交给山下那群骗子好多赚钱!几次三番来劝,还说要赶人,大师兄就是为了钱才进的游戏。”
“他很厉害的,还拿了好多道具卖。要不是最后保命符被陈俊那个畜生抢了,他不会变成植物人!”小鱼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太难了。
若说清静无为,可众生皆苦,哪可能不痛不念。
“带我去看看你大师兄吧。”祁亚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小鱼。
“我大师兄躺了很久,没以前帅,你不许笑话他。”小鱼哭得抽抽,转身给祁亚开了门。
一间堪称家徒四壁的房间,一张木板床上只有一层薄薄的褥子。当真是清苦修行。
房间没有异味,男人肤色苍白的躺在那儿,手指修长,指甲不见血色却修剪圆润,想来小鱼照顾得很好。
祁亚想确认他的脉搏,但还没走进,面前出现一道白影。
男人坐在床边,见到她时喜出望外地招了招手:“七七?”
“……”
祁亚确定自己的玄术在这个世界极其有效了。
“你能看出些什么吗?”小鱼说:“大师兄刚出游戏的时候是清醒的,他只来得及告诉我他的保命符消失就成了植物人,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还有没有救?”
“也许能看出点什么……吧……”
祁亚努力忽视面前这只幽灵。
祁亚说:“小鱼,你先去厨房看看我的雇主,和他说我有些事暂时陪不了他。万一他生气扣我工资就完了。”
“嗯嗯,好。正好我去烧点热水,待会要给大师兄擦身了。”
小鱼立刻出房间。
房门刚一关紧,祁亚就冲灵魂伸出手:“世界真小,又见面了,阿墨。”
“你好。”
阿墨没想到祁亚对于灵异游魂的他丝毫不惧。想起她在古堡中淡然自若的坚持模样,第一次露出笑脸:“幸会,能遇见你很开心。”
他在现实里的模样更成熟,的确有三分像宁央。只是远没有宁央的耀眼逼人,更像是一个温和文雅的修士。
“你先给我解释一下情况,我再想怎么办。”祁亚摸着耳坠说:“你游戏失败了?没有惩罚任务么?”
“对,我正在接受游戏的死亡惩罚。”
阿墨努力笑着对祁亚说:“我的惩罚任务是杀死一个人。”
“……”
祁亚光是听着都要心梗了。
这系统简直五毒俱全,什么恶趣味全占。
“所以我决定自己去死。”
阿墨闭上眼说:“但系统觉得我很无聊,判定我消极应对,给了我惩罚。我成了生不如死的植物人。而且我会不断被拉进游戏,通关没有收获,死亡则衰弱一分。”
阿墨抬起一只手,虚幻淡白,近乎消散。
“你会魂飞魄散的。”祁亚很确定。
对于修炼中人,这简直是最恶毒的话。
“我倒不如我立刻魂飞魄散死了。”阿墨骤紧眉头,显然极为痛苦:“师傅和师弟为了我去协会求救,却被当做疯子,本就没有注册资格,还被人打成了旁门左道。他们不知道听谁说组队成功就可以把生命分给队友,他俩都进游戏了。”
可祁亚清晰地记得上一局。
阿墨的队友死了,那罐子被凌虐成外星人的标本罐子里,就有他师弟的指骨。
“那你师傅和师弟……”
“他们不是走了,是回不来了,都已经死在了游戏里,死在救我的路上。”阿墨看向门的方向,忧愁道:“希望你不要告诉小鱼,现在只有他一个人了。”
“我没有杀人诛心这种恶趣味。”
“刚刚你们在门外的话我都听见了,小鱼是聪明的孩子,没什么能瞒得了他。他肯定会知道师傅和师弟遇难,到时候他除了进游戏,还能去哪呢?他是孤儿,进学校读书又同学孤立欺负,他除了救我还会做什么?”
说到这,阿墨转头渴望地看着祁亚。
他小声道:“七七,我有个不情之请。”
“那就不要说。”
“你杀了我吧。”
阿墨用尽所有力气,努力提高音量,那苍凉的哀求声直透耳膜灌进脑海:“你杀了我,小鱼就不会再想救我。真的只他一个人,他肯定也会坚强,找到自己活下去的办法。”
真残忍啊。
给人希望是死,给人绝望却能救他的命。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祁亚作为一个休闲玩家,没想推这么沉重的剧情线。
“我知道这让你很为难!但你这么强,小鱼肯定伤不了你!他很聪明,以后一定会懂你的良苦用心!”阿墨走到祁亚面前,向她伸出虚幻的手,“七七,算我求求你了,救救小鱼吧。杀人并不是造业,你这是救命。”
祁亚没空和人辩驳歪理。
“你也太小瞧我了。”祁亚有一种莫名的冲动,她忽然想要完全放飞自我地玩这个游戏,“杀人还不简单吗?但救人很难。”
“我会救你的。既然是受到系统的惩罚,只要有游戏道具,就能抵消惩罚。”
祁亚冲阿墨自信地笑了笑:“上局游戏你陪我找队友,我不喜欢白承别人的情,我会找一个道具还给你。”
阿墨知道,的确是有能抵消死亡惩罚的道具。
“那可不是一个道具,是一条命啊。”阿墨苦笑,“你没必要为了我再进游戏。你上一局是第二局,你的新人保护肯定也没了。”
“你们对我都有误解。我上一局通关了的。”祁亚自信道:“而且,我还找到了我的队友,我的队友也很强。”
阿墨在床上躺了几月,每每旭日朝阳透过窗户落在枕边,都让他觉得绚烂惊奇。
可他只觉面前少女更加明媚灿烂,仿若骄阳明烈。
“真的不必为了我再送死了。”阿墨带了泣音。
“要感谢的话,等我找到道具,你再哭着谢我。”祁亚从耳坠里掏出一盏小灯。
这是她在那个世界的灵宝,长明灯,可以安魂续命。
阿墨不认识,也辨不出门道。祁亚只说:“你这太暗了,多盏灯好看路。”
祁亚做了决定,往厨房走时在想要不要和宁央交底。
毕竟道具可以在队友之间共享,宁央不一定乐意。
未到门口,祁亚便听见小鱼开朗的惊呼声:“真的能做演员吗?那太好了,谢谢你!”
“什么演员?”
祁亚轻扣门扉,发现宁央和小鱼聊得正欢。
“没什么。”宁央轻叹一口气,站起身走到祁亚身边,眼中也有同情悲悯:“我推荐小鱼去剧组当演员。他外貌出众,功夫又硬,我这边正好有个导演有个剧缺演员。”
到底是有多正好,才能让一个小道观的小道士去出演?
祁亚悄声问宁央:“你给小鱼走后台?他说什么了你要帮他?他一个小道士,值得你一个大明星帮忙吗?”
“我手上资源多,闲着也是闲着。”宁央说:“他没说什么,但我猜你肯定会帮他。的确,他不值得我帮,但你值得。”
宁央说时特意扯下口罩,极其郑重。
祁亚险些没分清他是大明星还是黎,对上他的眼睛,耳朵有一点点烫。
“我们是队友。”宁央轻咳道:“我也会无条件相信你。”
嘿。
祁亚笑得很开心。
她就知道她的队友没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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