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朝各姓聚族而居, 几乎家之有庙,族之有谱, 甚至可以说没有无谱之族, 除了以“贱业”讨生活的,甚至没有不入家谱的人。“取士问家世,婚姻问阀阅”,重族望, 讲门第的风气很是盛行, 而开除出宗则是对一个体面人最大的羞辱。
白家累世十一代, 洛阳城的白氏合族宗祠, 下统二十七个分支, 是洛阳四姓之一, 人丁繁盛。白赫平、白赫安都是白氏的直系分支, 具有世嫡的血统继承, 而白赫安世袭了二等侯的爵位,地位尊贵,便被推举为白氏族长。白明智、白明学是白赫安这一支的子嗣, 说话的口气便极为骄傲。
洛阳白氏极负盛名,白明简也不用问这两兄弟白氏宗祠在哪儿, 街头看热闹的人已经给他引路了。
他走在了最前面。
白明智和白明学两兄弟相互看着对方,追了过去。
“都去看啊”看热闹的人确实不嫌事大, 相互招呼着, 浩浩荡荡一堆人都前往洛阳城南的白氏宗祠。
朱家等人面面相觑。
朱成礼拍了下大腿。“少不得要跟过去, 平治你追上去劝劝白明简, 千万别做出过激的事来,这个外甥怎么一点都不像小妹的性子”他的口气又是埋怨又是急切。
朱平治应了一声,又突然想到什么,问管家道“表少爷的那个丫头呢。”他心想白明简似乎很听她的话,管家急匆匆地跑回去内院,寻了半天无果,跟朱平治回来禀报。
“算了。”他冒雪跑了出去。
朱成义很疑惑地看着朱成礼。“咱们那个姑爷,二十年前见的时候,烂泥扶不上墙,他也不是这个性子啊。”
朱家两兄弟一起摇头,他们已经记不清白昭仁的模样了。话虽这么说,两人连忙吩咐人备马。
“什么事,这般聒噪”一个二人抬的锡顶蓝呢官轿正在路边,从轿帘里探出一张阴沉的脸。街上议论纷纷,这位达官贵人遥遥就能听见“白家”、“朱家”的字眼。
他的亲随拦住个行人,打问几句。
“柔玄镇你可听真”身着白狐裘的贵人从轿子里出来。
“就是柔玄镇。”
他们正说着,就看见有个丫头背着包袱,一路小跑,慌不择路地撞了过来。
亲随大骂道“哪里来的不长眼睛的东西,冲撞官老爷”跟着轿夫喊打喊杀。
阿措方才听人说白明简去往白家祖祠,一时着急又挤不到跟前,赶忙折回去跑到白明简寄住的小院,将厚衣服和包裹一同取了出来。
天上云层沉重,雪积在地上已经有三尺厚了。雪片簌簌地像扯棉絮似的不住往下落。
朱家一阵忙乱,她趁着人多跑了出来的。朱家看家护院的奴仆有起疑的,在后边追了上来。
阿措有心解释,但更担心白明简的状况,撒丫子往出跑。她的脚程快,个子小,尽往人堆里钻,见路边站着些人,就横冲直撞过来。
“奴婢怕误了家里老爷太太的事,请官爷饶恕则个”她曲了曲膝盖,行了个端正的万福礼,眼睛不住地向后偷瞄。
贵人的亲随还要骂人,只见那贵人摆了摆手。“去白氏宗祠。”
就在这时,另有一人过来禀报。“老爷,那孩子是昭子辈的。”
阿措猛地抬头。
“你这贱奴胚子,谁让你乱看的”
阿措暗骂一句,只得再次压低了头。
这一行人总共有二十多个,轻车高马护着中间的轿子,阿措装作诚惶诚恐地样子,侧过身子,让他们走了过去。
她长舒了一口气。
然而没跑几步,她又生生刹住了脚步。轿子里的人身着毛深两寸的白狐裘,衣着极为华贵。有人曾告诉她,雍州人最喜野物的皮毛,达官显贵都爱穿狐裘大衣,其中最为名贵的皮毛是白狐的毛皮,能集成一件大氅显得极为稀有。
白狐裘只有雍州的巧匠才能制作出来,这是在柔玄镇,程二郎唠叨他的生意经说起的 阿措勾起了埋在脑海深处的记忆,柔玄镇夜间的熊熊大火,仿佛就在眼前,她死死盯着这车马上的族徽。
“谢”,柔玄镇的府尹是洛阳人,谢家正是与白家齐名的四姓之一。
“你是哪个院的丫头”朱家的家丁在街上绕了两圈,终于发现了她。“再不站住,抓住你就别想活了。”
她没听见。
瞧着那车马越行越远的样子,她的心泛起了阵阵恐惧,雪花落在她的头发上,钻进她的衣领里,化成了彻骨的寒,她用了吃奶的劲儿,拼命往白氏宗祠跑去。
朱家,穗儿失魂落魄地坐在小花厅外的青石板上。
“穗儿姐姐,那些婆子们都在看着你呢。”小凤儿悄声地在她耳边说道。她回过神来,扶着她的肩膀勉强地爬起来。
她整理裙子的时候,崔氏和朱平修出现在了院门口。
“是你勾引三少爷的”崔氏脸上挂着寒霜,她扯着朱平修的耳朵,质问两个人。
穗儿腿一软,不敢置信地看着朱平修,把头摇的拨浪鼓似的,慌不迭地说“那个碧草勾引的少爷,和奴婢没关系啊。”
“咱们朱府可有个叫碧草的丫头”崔氏声音高了起来。
几个婆子回了崔氏。
“白少爷的贴身丫头,那个叫阿措的,穗儿姑娘嫌她名字不好听,就给改了。”
朱平修看着穗儿,脸上浮上了厌恶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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