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错过招生日子了

小说:状元养成记 作者:苹果平平
    阳春二月, 岳麓山下的油菜花犹如金黄的波浪, 十里清香。白明简生于西北的苦寒之地,那里的二月正是狂风发作的时候,柔玄镇的民谚说的是“清明断雪, 谷雨断霜”, 地上要直到三月才会慢慢长出绿叶来。

    而这里已然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象, 山前的桃花杏花竞相开放。他心中感叹南北差异之大, 在花树间跑了又停, 停了再走, 遥遥走在了前面。

    “阿措快走, 再不进山就赶着烈日头出来晒头顶了。”眼见着就要到岳麓书院了, 他一扫行路的疲惫, 脚步轻盈了不少。

    阿措嫌弃地看着脚面上的沾泥,小心地捡着干净地儿走, 路过一大片金黄的油菜地也不由赞叹了声。“这要是一大片金子就好了。”

    白家主仆两人从旱路到水路,奔波了月余,终于来到了潭州岳麓山下。

    “岳麓山是南岳衡山的最后一峰。”

    白明简在洛阳朱府向朱平治要过各类地志,他跟阿措介绍道。“南岳周围八百里,回燕为首, 岳麓为足。据载岳麓书院是在清风峡口, 我们问当地人就是了。”岳麓山的山路上热闹的犹如市集, 有达官显贵, 有老弱妇孺, 将路挤得满满当当。

    潭州当地人说话和官话有很大区别, 白明简上前去问,也没听懂,只听出了“上香”二字。

    阿措向身旁努了努嘴,要他跟上来。

    他们前边有一群头戴书生纶巾的年轻人沿着石板路在往上走。

    “岳麓山上怎么这么多人”

    书生们被来往的路人挤得满头大汗,抱怨着叫苦连天。

    “在清风峡中,道教云麓宫居山巅,儒家岳麓书院盘踞出口,佛教麓山寺位居峡腰。今日正是二月十九观音菩萨圣诞,山路上都是香客来麓山寺敬香礼佛的。”有位潭州当地的乡党在他们之中,也作书生打扮,很是了解情况,引着他们往峡口而去。

    “没有过来上学的学子吗”

    “年前岳麓书院传出消息只定额招收二十人,比往年招收的人数更少。更奇的是,每年岳麓书院在三月下旬进行甄别招录,今年却不知为何提前在二月初旬,早就招录完了。”他们都是西北人,乡党在潭州年久,仍旧不改乡音。

    白明简跟在后边,听得清楚,脚下不由一滞。他们从洛阳城日夜兼程,数着日子不敢误了怎么还是晚了。

    他望向阿措,眼底尽是慌张。

    书生们似乎就是过来游玩揽胜的,听到乡党说岳麓书院的开坛讲学还要再过些日子,就从峡口转道,往麓山寺游玩去了。

    白墙青瓦的岳麓书院展现在白家主仆眼前,峡口处亭台相济、楼阁相望,院落园林与山水相融,层层递进,甚是庄严气派。书院大门置琉璃沟头滴水及空花屋脊,枋梁绘游龙戏太极,间杂卷草云纹,建于十二级台阶之上,大门两旁悬挂有对联\"惟楚有材,于斯为盛\"。像是要验证这对联说的是真的,岳麓书院英才辈出,大门出入的都是身着玉色布绢襕衫,头戴四方平定巾的学生,他们或手持书卷,或拿着纸笔,三两成群,相互争论究理,神采飞扬,丝毫不掩少年人的抱负和志向。

    白明简耳听的都是经学典籍,心中欣喜又不安,忙去到书院的门房问询。

    他得到的回复,竟然真的是岳麓书院的招生在二月十五就结束了。

    他不甘心地又问了几遍,看守的门房见惯了来岳麓书院络绎不绝的求学者,答复的极为客气。“岳麓书院每隔一月,韩山长就会开坛讲学,不论是否岳麓书院招录的学生,都能在讲经阁前旁听。”

    大太阳底下,他心底冰凉,慢慢走到阿措的身边,声音涩然。“咱们只不过晚了四天。”

    阿措坐在书院前歇脚的小亭子里,只是应了他一声,正撅了亭边的一根树枝在刮鞋上的泥,还叫白明简将靴子脱下来。“昨夜里这下过雨,一路上都是胶泥,你脚底下的泥都有三寸厚了,就不觉得重”

    岳麓书院是白明简梦寐以求的地方,从柔玄镇到洛阳城念念不忘就是要来这里。岳麓书院的治学气象真如自己向往的那样,望着那些书院学生,他心里更是难受了。

    他垂下头,见阿措蹲在地上忙着磕鞋子的泥不理自己说的话,他也不好对她抱怨,满口郁闷的话都堵在了嗓子眼。

    阿措将靴子递过去见他不接,歪头瞧他,噗嗤笑了一声。“少爷,你莫不是急的想要哭了吧”

    “胡说,天下书院那么多,就算这里不收,那我们”他心中苦涩,说不下去了。

    一个身着深衣的儒生往亭子里来了。

    “诶,小心”白明简见这人眯着眼睛,就往亭柱子上撞,连忙上前拉住。

    “见笑了,见笑了”这人扶了扶头巾,跟他们行礼,白明简还礼。阿措凑过去在这儒生的眼睛处,晃了晃手,笑着捂住了嘴,躲在了白明简的身后。

    白明简瞪了阿措一眼,儒生不以为意,反而笑道。“鄙人非是盲人,就是得走近了才瞧得见。”他指着脚底下的亭子台阶说道“你们不觉得这台阶修的小了些”

    白家主仆摇了摇头。

    他们打量着这个儒生,他身上沾满了泥,许是眼神不好,在路上磕了不少跤。

    这儒生站在亭栏处,扭过身子将沾泥的衣摆对着下风口,用山风吹干。他熟练的样子绝不是第一次做了,他安之泰然,还随意考教了白明简几句书文。

    阿措心想这原来是个书呆子嘛。

    白明简虽不知他的身份,但他的问题倒是都能对答如流,这使得儒生心中喜欢。“你的学问还算扎实,这个月是正课生,还是副课生”

    在古代书院一般除了招取测试成绩优异的“正课生”,还会录取稍次一些的“副课生”。天下第一的岳麓书院自然招收的都是顶尖学子,但是在求学的几年里,书院会有升降级月考,“正课生”和“副课生”来回转换,很难在外观上分辨出来。

    阿措心说这和睁眼瞎有什么区别,白明简还穿着从洛阳城带出来的厚棉衣,和岳麓书院的玉色襕衫都不是一个色,这都能认错。

    “肖伯翎你给我过来”

    这位眼神不好的儒生正是岳麓书院的书办肖伯翎,监院张朋怒气冲冲地跑了过来。

    肖伯翎连连向他作揖。“监院大人,你就饶了我吧,这一路上我的膝盖都摔青了,还有这一身的泥。我待会还得进院上课呢。别扯衣服,有学生呢。”

    他不敢进书院是在躲张朋。

    张朋的眼神是好的,见白家主仆衣着贫寒,风尘仆仆,只当他们是寒门学子来此处游学,并不放在心上。张朋拉着肖伯翎的衣服,走远了几步。“好不容易逮着你,你不是说韩山长喜欢玉蝉吗这可好,被拒收的学生都找我的麻烦了。”

    张朋一路追,肖伯翎连滚带爬从赫曦台下来,心中也是委屈。当时他跟张朋随口提了一句韩山长说的话。此次参加甄别招录的学生个个佩戴玉蝉,韩山长大发肝火,本要招收二十人,现在连十五个人都不到。如今昭告天下,岳麓书院已经停止招生了。

    白玉京杨琳等人虽有高官推荐,不被韩冰所喜,但硬凭着才学出众在招录考试中名列前茅才留了下来,勉强保住了名额。

    可那些才学差了一等的,又走了张朋门路的人,就没有那个运气了。

    “监院大人,有辱斯文啊。”张朋捉着肖伯翎的衣襟就是不肯放手,肖伯翎甚是无奈地说。“招录那日过后,韩山长也将我训斥了一顿。书院经费之事你我再商量。此时我实在不能凭白给你变出来名额了。”

    张朋的嘴角铁青。“韩山长就在山里边,你寻去再劝解劝解。”其实他也不敢回书院,院舍里那些达官贵人还留着不去,要自己给个说法呢。

    白家主仆在亭子里,外边他们吵嚷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听明白了几句。

    “原来他们是岳麓山院的职事生员。”白明简了然,岳麓书院教课授业的先生都身着深衣,与学生的衣饰加以区别。

    然而他们话语里传递的并不是什么好消息,韩山长一言九鼎,顶着皇亲国戚的压力,都是不会再收人的。

    白明简心中黯然。“这个地方虽好,却着实与它没有缘分。”他利落地站起来,将行囊背上。“阿措,咱们再去别处吧。”

    他经历了许多不如意,只要与阿措一同呆着,那就拿得起也放得下。

    “放着天下第一的书院不去,往哪儿去。”

    白明简望着她。

    “招录考试,参加不上正好。我们进岳麓书院当然是要走后门的。”她方才绷着脸逗着自家的少爷,这会才正色起来。

    她把进入岳麓书院说的十分轻巧。

    白明简并没有忘记黄芳的那封推荐信,可韩冰名声在外,治学严谨无私,外界流传着许多他傲视权贵、六亲不认的故事。他并不认为单凭一封推荐信,就能使岳麓书院破例收了自己。

    “推荐信大抵只能做敲门砖,天下第一学府要是那么容易进,就太小瞧了它。”黄芳在病重垂危之际,写的信笺只有寥寥几句,落了个“抱尘子”的名款。

    “少爷你这才是想多了,这位韩冰韩山长十有八九就是韩平山,他能跟黄老爷子交好,我敢笃定,他就不会是个正经人。”

    阿措听到张朋和肖伯翎的争论就立即明白过来。他们所说的玉蝉,也许就是黄芳的那块玉蝉,这位韩山长极有可能就是推荐信上的抬头“空观主人韩平山”。

    什么喜欢玉蝉,他说不定一直就是在等黄老爷子的传人呢。

    她意味深长地望着自家的少爷。

    岳麓山云雾缭绕,阿措眺望着高居山巅的云麓宫。清风峡居然是个儒佛道同在的居所,她的指尖上缠绕着峡口的凉风。

    “所以你以为,为什么黄老爷子会推荐你来岳麓书院呢。”

    白明简顺着她的目光看着山顶。“你是说老师来过这儿吗”

    她怔了一下。

    她本来要说黄老爷子定是不怀好意。白明简一说这句话,硬是把她说惆怅了。

    或许在黄老爷子年轻时候,也曾携着爱妻稚子来到岳麓山,看尽了柳塘烟晓、桃坞烘霞、桐荫别径等山中八景,又或是与高山雅士欢聚一处高谈阔论,针砭时事,一醉方休。

    总之不会是,他们最后见到他家破人亡,落魄痛苦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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