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落(7)
等待红灯的人群惊叫呼喊, 刺耳的刹车声宛如魔音, 车身的极大惯性让紧急刹车没有丝毫作用。
“砰——”
巨大的冲击力伴随着撞飞落地的声音,折伞被甩上空中,场面一片狼藉。
瘦弱的身躯被扑开,替她承担一切撕裂的伤痛, 巨大的身体在雨中划过流畅的弧度,重重一响, 应声落地, 在地面摩擦出一道血痕,触目惊心。
“不——!”
撕心裂肺的喊声, 女生趴在泥泞的路面, 黑色的瞳孔瞬间破裂开来, 姜春吓傻了,惊慌的朝小白跑过去。
姜春跪在地上, 似乎用尽所有力气将它搂紧怀里,“白白,你看看我, 我带你去医院。”
小白轻声呜咽一下,露出柔软的舌头,似乎想要舔掉她脸颊的泪水。
眼睑轻颤, 她把泪憋回去, 话语带着哭腔,“我不哭。”
手心一如既往的安抚着它的脑袋,膝盖跪在地面, 身体不断颤抖,“白白不怕,肯定会好的。”
小白在她颈边低呜一句,前爪搭在她的手肘处,颤栗着发出哀鸣般的哭泣声,看上去非常痛苦。黑黢黢的眼睛恋恋不舍的看着她,最后一声低泣也消失在雨中。
“白白你别走!”姜春嚎啕大哭,死死抱着它。
“怎么连你也不要我了!”
浓稠的鲜血染红了它洁白的毛发,渗进两只手掌,一滴一滴在泥泞的道路上蔓延开来,像一朵热烈盛放的玫瑰。
刚刚的大妈叹息一声,“小姑娘养了条好狗啊。”
“好狗护主,可惜了。”身后有人应合一句。
“还好人没事,下次过马路可得看清楚了。”
马路对面的指示灯由红变绿,数字不断变换着,聚集的人群很快消散,顺着人流走过斑马线。
豆大的泪珠混着雨水从眼眶里奔涌出来,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哭声,姜春抱着小白瘫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肇事司机撑伞走过来,“姑娘,你看赔多少?”
“我不要。”她执拗地摇头,嘶哑的哭声听着让人心疼,“我只要我的狗。”
原本温热的躯体在她怀里一点一点凉透,白白原本炯炯有神的双眸也失去焦距,死气沉沉。
她双手紧紧抱住,仍旧挽留不住任何。
“这……”开车的是个中年男人,即便是对方闯红灯,但他也理亏,良心上过意不去,写了张便条塞进她衣服里。
“如果要赔偿的话,你可以联系我。”
姜春蹲在暗红血滩中间,目光空洞,面色惨白。
卡片被雨水淋透,黑色的水笔晕染开来。
天空稀稀拉拉落着豆大的雨滴,无情又狠心,像是在为它送行。
-
窗外大雨如注,包厢里的气氛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明明是你玩儿赖!”
“再来一把再来一把。”
“你等着,小爷玩儿死你。”
一伙人没心没肺的嘻嘻哈哈,不知道过去多久,有人朝靠在沙发上的人唤一声。
“陆哥,几点了?姜姐怎么还没来?”
“对啊,这天都黑了,外头马上下大雨呢。”
陆燃的手垂在光滑的扶手上,盯着屏幕上姜春的号码,拨了出去。
手机震动两声,依旧是没人接听。
镜框下的眸子有紧张闪而过,蜷了蜷手指,问许清梦要来了沈景明的电话。
同样,一直无人接听。
白晰的手背抵住下颌,眉头紧锁,盯着屏幕出神。他看见了前台那束耀眼的玫瑰,娇艳又热烈。对于男生来说,他不会不知道代表着什么。
手指轻压住嘴唇,他笑了一下,“我们玩儿吧,不等她了。”
这场没有主角的轰趴,注定成为一场闹剧。
外面的雨声敲击着玻璃,越来越猛烈,算不清时间,沙发上的手机忽然震动,陆燃毫不犹豫的瞬间拿起。
“喂,陆燃哥哥。”
陆燃应一声,撑着额头,“我在,怎么了?”
小朋友声音带着哭腔,“外面在打雷,很响,我有点怕。”
勾住卡牌的指尖顿一下,“你一个人在家吗?姐姐呢?”
“姐姐说妈妈生病了,她要去医院,如果我害怕的话就找你。”
幽深的眸子睁开,他猛地起身,卡牌散落满地,“姐姐有说妈妈怎么了吗?”
“没有,好像是很严重的病,她眼睛都肿了。”姜初实停一下,在被窝里缩紧,“陆燃哥哥,我真的好害怕,你快点来。”
安慰几句,陆燃挂了电话,心里升起一股浓浓的不安,他和姜春认识这么多年,没见她流过几次泪——除非真的发生了什么。
心徒然一紧,几分惴惴不安。
他拎着玩儿正嗨的阿森,抽走他手里的游戏,又在角落里抽了一把伞。
“你去姜家陪小朋友,到了给我打电话。”
“现在?陆哥,外面这么大雨诶。”
陆燃看他一眼,“去。”
雨天不太好打车,幸好这片是闹市,陆燃握住手机的手指紧了紧,一上出租车上不断拨她的电话。
“小伙子,去哪里?”
“医院。”
“我们信市那么多家医院,你说的是哪个喽?”
一个问题瞬间把人问懵,打出去的电话她一个都没接,现在无非是大海捞针。
可也得捞啊。
陆燃动了动唇,“去市立医院吧。”
夜幕降临,天彻底黑了,压抑得人喘不气起来,出租车在夜幕里飞驰。
马路不允许逆行,他在对面下了车,正要穿过人行道,忽然一眼,戳中他心里不敢想的不安。
周围的人群早就散尽,时不时有好奇的目光投去,她仍坐在地上,抱着早已冷透的尸体,呆呆地看着夜雨中的车水马龙,眼底一片死寂。
陆燃红了眼,连伞也不要了,朝她跑过去。
“好好,怎么了,你跟我说。”他鼻子一酸,摁住她的肩头,“你他妈的到底发生什么了!怎么就成这副鬼样子。”
雨水冲刷着她的脸颊,黑色的短发粘在一起,风衣里面的白色衬衫染的透红,狼狈不堪。
颤抖的抚上她苍白的脸,“你说啊!”
“陆燃。”她抬起眸。
看到熟悉的人,本以为流干的泪水又一下涌出来,委屈的号啕大哭起来。
姜春艰难地开口,“陆燃,小白走了。”
“是我害死的。”
“我好坏啊,简直坏透了,连小白都不要我了!我什么都没了。”
“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你叫小姨把小白还给我吧,好不好?我不要他了。”姜春抓住他的胳膊,死寂的眼里冒出一丝希翼,像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叫小姨原谅我好不好?把小白带回来吧,小白那么怕疼,它连哭都没哭。”
半晌没得到回答,她捂住脸,表情颓然,“我什么都留不住。”
手垂落下来,眼底只剩一片荒芜。
眼底染上几分猩红,手心掐得生疼,陆燃耐着性子安抚她。
“好好,你别这样。”
“妈妈得了胃癌,连你也要走了。”姜春强撑着笑了一下,“我什么都没了。”
她明明在笑,却比哭还叫人难过。
陆燃强忍着泪,想把她从地上抱起来,却被人一把推开。
“我带你回家。”
她轻轻摇着头,“我不走,我要在这里陪小白,它会害怕的。它以前那么小的时候就喜欢粘着我,看见我就笑得跟傻狗似的,你说我怎么这么坏啊!”
“可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错了,把我的白白还给我吧。”她歇斯底里地叫,彻底崩溃了。
掰直她的手,陆燃强硬地把她抱起来,女生在他怀里不断挣扎,慢慢地,力道越来越小,整个人昏迷过去。
陆燃看着苍白的小脸,眼底的心疼几乎要溢出来。
你说不要他,那咱们就不要他了,好不好。
-
洋洋洒洒下了半个多月的梅雨季节总算过去,万物生长。
周一,学校依旧上课,同学推推攘攘的吵成团,少年不识愁滋味,意气风发。
“你怎么还是这副冰山脸,都一个星期了。”不谙世事的程七安凑过来,“谁又惹你了。”
眼皮都不抬一下,许清梦闷着头吃饭,一言不发。
许偡衡看着神色漠然的沈景明,扭头瞪程七安一眼,“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了,屁事怎么这么多。”
“我问问怎么了?”程七安撇撇嘴,扒两口饭,“唉不过,上次那个学妹呢?我都一个星期没看见她了。”
忽然想到什么,他若有所思,“你不会是因为她——”
“你闭嘴!”许偡衡重重敲他一下,看一眼沈景明,索性说明了,“我都说了她不是什么好人,你们偏不信,现在倒好,你看看你把自己搞成什么样子。”
筷子被人重重拍在餐桌上,旁边几人都被吓一跳。
许清梦抬起头,“她转学了,你满意了吗!”
一字一顿的话叫人遍体生寒,他握着筷子的手指停顿一下,眼皮遮不住眼睑下浅浅的青黑。
再也吃不下去,许清梦端着餐盘,红着眼跑出去。
背后仍旧是喧闹的餐厅,餐桌上一片寂静。
沈景明依旧往嘴里扒着饭,垂着眸子,不肖片刻,他起身走人,徒留两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孰轻孰路地走到高一(一)班的走廊上,脚步却慌了神,明明近在咫尺,他却不敢面对。
身侧的手指攥紧又无力松开,喉结上下滑动,终于忍不住看过去。
她的座位在教室里异常扎眼,桌面上爱堆满乱七八糟的东西,每次路过,总能让他习惯性望过去。
可此时,第三排的位置空空荡荡,露出干净的黄底桌面。
她是真的不要他了。
承诺这么不值钱的东西,嘴唇上下一碰,甜言蜜语就说出口了。说的人从不在意,只有他傻傻地当真。从头到尾。
“我都表现的这么不高兴了,她怎么还不来哄我。
她只要开口,我就会马上原谅她的。
呵,骗子。
——《沈景明日记》”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宝贝:
关你西红柿的营养液x2(爱你!!!
日寸三恙的地雷x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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