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两只鸽子~两只鸽子~咕得快~咕得快~
咕王感觉,自己这趟出门,肯定有哪里不对。
不然怎么卖药郎刚说完“七鳃鳗”,就来了一大波食人鱼呢。
为首的就是一只从白垩纪苟到现在的七鳃鳗,现在变成了岸边烧烤的重磅嘉宾。
咕王站在缘一旁边,热情地注视着七鳃鳗君,落落大方地对它说:
“再翻个个儿,你看这边是不是要糊了?”
缘一无奈地把她都要凑到火里去的脸推到一边,她嗯嗯啊啊地随口应和,没三秒钟又被烤鳗鱼的香气吸引过来,目光炯炯地注视着烧烤架。
融化的油脂一滴一滴地落在火堆里,迸出零星的火花和滋啦滋啦的响动。
咕王的视线随着香气扑鼻的油滴溅落,上下移动。她很爱笑,不笑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地流露出仿佛与生俱来的凛冽凌然,虽然近在咫尺,可是却与任何人之间,都隔着万水千山。
她是喜爱他的,毫无疑问。悉心照料、耐心抚养、用心教育,就算是这个年代的家长,对于没有继承权的孩子,也未必会有她对萍水相逢硬是赖下来的孩子,那么认真。
这种喜爱,和喜爱她新捡来的小黑猫、喜爱窝里的水晶球、喜爱一花一木一草一叶,没有任何区别。假使他不是他,而是一片恰好在她睡醒的时候,从一缕阳光中飘到她眼前的凤尾蝶,恐怕她也是一般对待。
同样的悉心照料、耐心抚养、用心教育。
没有区别。
明明那天见到她的时候,她是那么寂寞,寂寞得都快要哭出来了。
可是同住同行好几年,他还是没感觉到,自己与她的距离更近一些。
或许不是没有,只不过他们之间,最初的距离实在是太远,所以在其他人那里长远的进步,在她这里就显得过于微小。
本来是不会想到这些的,谁让他们打完七鳃鳗,从被击沉的带鱼潜水艇里游到岸上,他耗费了大量体力,累得睡着,梦见了以前的事。
太小的孩子的记忆和过于年迈的老人的记忆一样,许多时候做不得准。还没完全发育成熟的大脑,对于人间世缺乏足够的了解,认知是容易被改变和扭曲的。
他分不清梦里是回忆,还是妄想。总之他以第三方的视角,回顾了自己七岁以前的人生。
在他出生的那天,父亲托举着先一步出来的兄长的襁褓,充满感情地念诵道:
“我的儿子,在你出生的那天,整个继国领地的武士,都在臣服着低语这个名字:继国岩胜。我的孩子啊,我骄傲地看着你一天天长大,成为正义的化身。你要记住,我们世代以力量和智慧统治这片土地。我知道,你会谨慎地使用你那伟大的力量。但是,我的儿子,真正的力量,是知识——IPSA SCIENTIA POTESTAS EST!”
缘一睁开眼睛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没躺在睡前的岸边大石上,而是变成大鸟的咕王,蓬松柔软的羽翼里。
她的翎毛在需要战斗的时候,可以无坚不摧。在不需要战斗的时候,可以柔软得像天上的云团降临。缘一闷闷不乐地揪着她翎毛底下的一团绒毛,无意识地揉来揉去。
虽然只是梦,可是梦见兄长和母亲哪个不好,为什么会是父亲啊!他对母亲的侍女阿系的思念之意都比对父亲多得多。
离天亮还早,小孩子需要大量睡眠。咕王哄他睡觉失败,张开鸟嘴,发出一声他根本没听到的唳啸,他就很干脆地一秒入睡了。
咕王得意地用喙梳理颈后的羽毛,深深感慨伊邪那美命的全能。
多么好用的沉默术(物理)!
如果伊邪那美命泉下有知,绝对会冲出来掐着她的鸟脖子怒吼:
“不要擅自变更别人的摇篮曲,再把这种完全面目而非的东西扣回原作头上啊!你的沉默术和我的摇篮曲没有关系!”
在一边施展了“珍稀药材商的手速”,刮鳞、摘鳍、剥皮、抽筋、放血、剔骨等等一系列操作,持续忙到现在,终于将白垩纪苟过来的超绝级别的珍稀药材处理完毕,只剩下没什么用的一桶鱼肉。
他看向咕王。
咕王伸出一只鸟爪子,比了个“嘘”,绝口不提卖药郎的意思分明是这桶灵力十足的鱼肉,他不会烹饪。
这不是巧了嘛,咕王也不会。
她只会吃。
两个大人僵持片刻,默契地一个出符咒、一个出法术,把鱼肉保存起来。
说起来,缘一的荒野求生技能点得相当高呢。咕王换了一只鸟爪子金鸡独立,默默思考接下来怎么一劳永逸地解决他的吃饭问题。
“人类的一生太短暂了。”
她对比自己现在,最频繁的时候也就一百年吃一次饭,和上辈子的一日三餐+水果+奶茶+炸鸡+甜点的日子,发出真诚的感慨。
卖药郎没有接她的话,取出药箱里的一只天平,立在指尖把握平衡。
夏夜的海风清凉,裹挟着微微的咸腥气息。海上明月半截浸在浩瀚碧波之中,半截挥洒着粼粼的银辉。
“你又会在人间停留多久呢?”
没有得到答案,咕王也不在意,换到下一个。
卖药郎指尖的天平晃动,小巧的银铃发声,清脆悦耳。
“鬼灯也好,那个谁也好,杀生丸也好,你也好,缘一也好,无论是寿命长久可与天齐的,还是蜉蝣飞蚊朝生暮死,这也好,那也好,全都来去匆匆。”
月色皓白,水银似的在怪石嶙峋的岸边铺了一地。咕王伸出爪子,拾起一缕月光,用妖力将它编织成网。
仔细看的话,绵密柔顺的丝线所网罗成的挂饰形状,与缘一发带上固定避水珠的针法结构如出一辙。
她确实不擅长手工,幸好照猫画虎还是可以做到的。
鸟爪子到底不如人手灵活,她变出一只手,再次做出“抓取”的动作。
卖药郎胸前一轻,护身符咒所寄的镜子就到了咕王手里。
“你太弱了。”
不是指责,而是陈述事实。而现今世界,绝大多数存在,面对咕王的时候,都没有理由甚至没有资格反驳她这句话,
他本来可以更强,可他偏不。他所坚持的还原形真理的无尽旅程,前景如何,咕王直言不讳:
“在你的规则之下,你可以无坚不摧。在你的规则之外,你‘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卖药的’。你的坚持,我以前从不理解到敬重,到现在,却感到恼怒。”
也不知道她怎么操作的,月光丝线网罗着另一面小小的镜子,在接触到卖药郎的护身镜的一瞬间,就融入其中,消泯无痕。
挥挥手,原物奉还,卖药郎攥着经过咕王的手,总会带着她暖煦的体温的镜子,仰起头注视着她的眼睛,等待她没说完的话。
“你们都有自己的目标,和你们要走的路,一路走下去,不撞南墙不回头,甚至可能撞了也不回头。”揶揄一句以前卖药郎由于轻信恶人的谎言而负伤的经历,咕王继续说道,“可我没有。”
“直到今天,我才发现我没有。”
“找不回来的执念不要也罢,走掉的人就走掉好了。原来我不觉得长眠于我的家里有什么不好……”
这次停顿的时间有点长,卖药郎掐着她即将再次跑题的时间,追问道:
“现在呢?”
“现在也这么觉得!”
咕王答得理直气壮,毫不心虚。
那你刚才感叹的那些话是要干什么啊?
卖药郎收好天平,来到咕王面前,踮起脚尖摸了摸这只肯定是故意变到比他高一头半的高度的大鸟的鸟头。
早就知道,每当她画风突变,忽然哲♂学的时候,要么是做错了事请求支援,要么就是即将做错点事,提前请求支援。
“所以呢?”
“所以明天缘一醒了以后帮我照顾他几天,我终于想起来我要去找什么东西了!”
果然!
应承下咕王百年不遇的、甚至使用了套路的请求,卖药郎喜提鸟头蹭脸待遇。
摩擦起电的效应,即使在这个神仙妖怪满世界乱跑的地方也会起效。卖药郎好笑地捋顺了因静电而飞毛炸刺的头发,没有问她此行归期。
更没有问她真正想说的是什么。
反正她多半,自己也还没想好。
托咕王的催眠曲的福,缘一做了一夜乱七八糟的梦,早上醒来还有点分不清今夕何夕。等到他清醒过来,烤好七鳃鳗,三人一起分而食之后,咕王忽然提出辞行。
虽然咕王的神色轻松,一副“三天之内老子绝对能回来”的架势。
可是缘一不得不想起,数年前他们刚认识的时候,是谁扇动翅膀一路从越后飞到了南极。
咕王【真的困惑】:哈哈哈哈哈是谁啊这么没有方向感?而且一口气飞跃大半个地球,毅力未免过于惊人了吧!
没错,这种归类为“无关紧要的事”,从来不会在她的脑海中过多停留。
连万能的卖药郎都有点怀疑,等她找到她想找的东西,她还能记得要飞回哪里、拿给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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