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屑丸与咕切
[缘一的日记4]
6月31日,星期八,冰雹。
今天下了好大的雨。
暴风骤雨中,仰头望去,还有什么大块的东西。
它们快要落下的时候,咕切桑突然很着急地拉着我跑起来,还在头顶铺开一层防御性的符咒。
没见过的硬物,每一个都有鸽子蛋那么大,是天上的冰,砸在防御结界外,噼啪作响。
我和咕切桑在山洞里躲雨。
他说,这种天气叫作“冰雹”,就是夹在雨里一起落下的冰块。小如米粒,大如雀卵,一些特别大的,还可能有小孩子的头那么大。山地饱受其害,海边少见。
“阿夏曾经因为好奇,想要接冰雹吃,被砸掉了刚打开的西瓜,愤怒地升空,吃掉了从这边到那边那么大一片天空的所有雨云。”
一听就是她能做出来的事。不管谁提起来都是活了很久很久的大妖怪,却总是像个小孩子一样,对万事万物都保有好奇,一不留神就要出岔子。
如果姑姑在这里,被揭穿了这样的过去,她肯定毫不在意地哈哈大笑,然后就会为我讲起“雨云的构成成分及密度、从这里到那里这一片的雨云的长宽高和体积,由此计算出的质量”。
如此这般,听起来好厉害,可是不知道有什么用的知识。
啊,想起来了,她有一次还用三角函数计算起飞的速度和角度,最后因为忽略了空气阻力,一头撞进了山里。
挣扎出来,尖顶山矮了一头,还变成了环形山。
她自豪地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天上的月亮看见了没有?一多半环形山都是老娘当初练习起飞的时候撞出来的。”
分辨她是说真的还是吹牛挺容易的,盯着她看就可以了。
她在被我持续注视的时候,一开始还能坦然地和我对视,要不了多久就会想移开视线,却又由于某种令人费解的“大妖の尊严”,努力和我对视。
接下来只需要等她大笑出声,是扑过来抱住我抱怨“又被你看穿了,你是沼跃鱼吗”,还是念叨“哎呀,是真的啦,要不然再试一次?”
前者是讲故事,后者是讲经历,不过这时候要记得及时阻止她昔日重现。
因为她重现的往往不是昔日。
而是她口中“我这样不会哪天被一群溯行军碰瓷非要跪在地上叫我爸爸给我黄袍加身逼我领导他们去打刀男人吧”的昔日。
以及这句话我每个字都认识,组合在一起就不懂了。
咕切桑也不懂,他只能猜测,在姑姑制造的“过去”的幻象里,可能存在着时刻寻找她的军队。
这支军队名为“溯行军”,或许是她在久远的曾经失去的旧部下,找到她的时候,会重新奉她为主,再次和她一同,与名为“刀男人”的劲敌作战。
毕竟像她这样,能够用头撞出满月亮的环形山的强者,还是很少见的。
所以能轻易撞出满月亮的环形山的姑姑,是不会被冰雹砸出满头包的。
如果你在今天找到了回来的路,一定要保护好你的头。
【评语:“轻易用头撞出满月亮的环形山”么……怪不得在月圆之夜,能看到上面影影绰绰的花纹的日子,她总在咬牙切齿地研究月球怎么烹饪比较好吃。并不是开玩笑啊。】
[缘一的日记5]
6月31日,星期八,下鱼。
远处的海面上有三股龙卷风,没多久就消失了两股,剩下最后的一股,被我劈散。
现在头顶上下起了鱼,大的小的都有,甚至还有相貌丑陋怪异的深海鱼。
这次用符咒张开防御结界的是我,我现在能“看到”比以前更多的东西了,在透明世界中,我偶尔能够看见一现即逝的点和各种颜色的线。
想起兄长之时,我足下有白色的线,与远方的继国家的方向相连。想起母亲之时,什么都没有发生。
咕切桑斩杀物怪的时候,我有一次看到过,他身上无数金色的丝线缠绕,这让他好像一只闪闪发光的蛱蝶。
这些点和线是什么呢?难道是姑姑说过的“直死之魔眼”?
咕切桑收起我的习字本子,还有我拿在手里的退魔剑,看起来不知道先评判我的作业,还是先告诫我退魔剑的正确使用方式。
最后他说:“你临摹的白泽的签名,足够以假乱真了。”
啊,一时不慎。在临摹姑姑的字帖的时候,总是顺手把最后的签名也写上。
这不重要,总之我和咕切桑走过了很多地方,见证了很多人和很多事。
也斩杀过作祟的姑获鸟形态的物怪。
和姑姑长得不一样,她们的羽衣是七彩的。
这么多姑获鸟里面,唯独姑姑你自己只有一种颜色。
别伤心,雏鸟小时候也是毛茸茸的小黄团子,等长大了换毛就会变成色彩绚丽的大公鸡。
说不定姑姑在同族中还是个幼崽,等毛长齐了就能变成七彩。也不知道她的原型那么大,长大了以后会有多大。到时候飞起来,一定如同天上的彩虹。
咕切桑让我别把这几句话写在日记里,那我划掉好了。
【评语:说得倒是有几分道理。你不修禅,你所见的“点和线”不是天眼通。至于“直死之魔眼”,你眼中亦无魔气,恐怕也不是。阿夏是成鸟,她的幼鸟形态是(此处涂黑)。下次想划掉的内容,不想被人看到要这样涂黑。希望被人看到,就把你用的朱砂调得更淡,勿要遮挡笔画。又及,不要在日记本里夹带你缩小字体抄写的欠条和瑞兽签名,书签可以选取其他材质。】
[缘一的日记6]
6月31日,星期八,晴。
姑姑离开之前说了多久回来?
是三五天。
现在她离开多久了?
6月29日,她飞跃了海平线。30日,是她离开的第一天。31日,是她离开的第二天。
现在是她离开的第二天。
明天就是第三天,明天她会回来吗?
【评语:六月没有31日,一星期只有七天,你这孩子】
厚厚的一摞日记,摊开在最上面的一张,评语到此为止。
金红色的大鸟拖着长长的尾羽,划过晚霞中的夕阳,满载着日光的辉煌,倏忽之间落在海岸上。
下一秒,金红色高马尾的青年女子,蓦地闪现到了二人之间,一巴掌拍在字纸上。
十七八岁的模样,身量甚高,颜色殊丽,两颊的妖纹隐去不见,额头原本火焰形状的纹路也缩成了小小的吉祥痣。
她高高兴兴地掐住缘一的腰边两侧,把他举起来转了几圈,抛高。对于他已经比自己,高出大半头的情况,毫无察觉。
也不能说是完全忽略掉了这些细节。
在和缘一玩举高高的同时,她扭过脸去瞄了瞄卖药郎,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之物,狠狠眨了眨眼睛,大惊失色,连被她抛高到十来米的缘一都忘了接,直直地指着卖药郎的鼻尖:
“我是多久没回来了,连你都老到缩水了吗?!!”
卖药郎【战术后仰】:?
缘一人在半空,心中默默计算:
在他只有桌子高的时候,姑姑会把他抛到三米左右。当他长到四尺的高度,姑姑会把他抛到六米上下。现在他身高接近六尺,目测被抛起的高度是九米。
综上所述,可以得出——
姑姑和他玩举高高的时候,从来没发现他长高了。
以他为参照物来看咕切桑的话,在姑姑离开之前,他身高四尺半,并排站在,头顶与咕切桑的胸腹平齐。如今他与咕切桑身高差不多,束起的高马尾还要显得更高一些。
凭借这些年学会的减速符咒,完成空中转体,平稳轻盈落地。
他有千言万语,挨挨挤挤地堆叠于心,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最后也不知道怎么说出来这样一句话:
“姑姑,你长大了。”
咕王【战术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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