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神棍

    温玹似乎沉默了一瞬,略带犹豫的看看他,“你想……干什么?”

    闵韶只顾着转移注意,没听出他语气里的异样,径直走到桌边将烛火熄了。

    屋内瞬间陷入黑暗。

    闵韶沉冷的声音在面前响起,“看看你的手。”

    温玹不明所以的将手从头顶拿下来。

    就在他的食指端上,果真也有一道同样的几近透明的细线,正穿过墙壁连向某一处。细线当中,有灵流在隐隐流动,看色泽应当就是他自己的灵流,可他却毫无感觉。

    “这……”温玹惊愕。

    反应了一瞬,不敢确信道:“难道是有人在偷灵力?”

    ……实在是太诡异了。他灵光一闪,便想起了上午滴血所结的桃花佩,眉头蹙紧抬眸看向闵韶,“那个月老庙果真有问题。”

    闵韶在指尖搓起一簇火苗,将烛台重新点燃了,屋内再度恢复明亮,细线散发的微弱光芒便被掩盖得无影无踪。他抬眸看向温玹那身单薄的中衣,道:“衣服穿好,趁这条线还在,抓紧时间查清楚。”

    要知道盗取灵力属于逆天而行,绝非那么容易的事,能使出这般邪门的手段,背后操纵的人定然大有来头。

    温玹也没料到原本看似简单的任务,眼下竟变得这么严峻起来,点了点头,正要将外衣穿起来,却蓦地意识到自己头发还是潮湿。

    刚迟疑了一瞬,闵韶便朝他走过来了。

    闵韶拥有天生的火灵力,对温度更有极强的控制能力,他抬手将掌心轻轻覆在温玹头顶,一股温热的灵流便顺着温玹的发心顺延而下,不出几息便将湿乎乎的头发烘干了。

    这是小的时候,他经常会为温玹做的事。

    温玹微怔了一下,面色似乎毫无波动,随即道:“多谢。”

    而后转身去里屋穿外衣。

    闵韶没说什么,手指在袖中略微摩挲了一下,到门外去等他。

    两人出了客栈,皓月正临当空,深夜的街道空空荡荡,静谧清冷,清平镇上没有路灯,一眼望去只有遥遥黑暗,以及……

    闵韶不禁眸中一颤。

    为何会有这么多的线?!

    放眼望去,黑寂之中透明的丝线交织遍布,如同一张疏密不均的透明蛛网,从四面八方穿透墙壁高楼而来,朝向同一个不知名的方向而去,在黑暗中泛着轻微的亮色。

    但相对于闵韶和温玹手上的来说,这些线微弱得几乎看不清,只是因为数量太多,才会显得如此明显。

    可即便如此,镇上却没有一个居民觉出异样。

    看来修为不足的人根本不能看到这些线,更不知道自己的灵力正在悄无声息的流失。

    而对于那些毫无修为的普通百姓而言,被无声偷走的就断然不是灵力了,而是……

    性命。

    闵韶眸色沉了沉,与温玹加快了脚步,朝着细线所引的方向快速寻去。

    白衣黑影从屋顶高檐迅疾掠过,穿过道道交叠的丝线,飞梭在黑夜里,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找到了丝线汇聚得最密集的地方——

    一座破落的旧宅。

    温玹望着紧闭的宅门,抬手正想捏只灵蝶进去探探情况,被身旁的闵韶一把按住了手臂。

    里面若真有什么高人,异样的灵流出现断然会打草惊蛇,闵韶沉冷道:“在这等着,我先进去。”

    温玹略微意外的看他,“你一个人……”

    没等他说完,黑袍已经倏然从他眼前一掠,轻松跃过院墙,进了宅院。

    温玹脚步略一踟躇,放心不下,将方才的话直接当做耳旁风,也紧跟着翻进去了。

    宅院里面空荡荡的,只有眼前一座匾额早被拆去了的旧屋,墙外老树飘下的树叶全部零散的积在角落,无人清扫。整个院落破旧残败,像是被闲置了许久,在一片漆黑中显出几分幽寂森然。

    四面而来的细线穿透窗户墙壁,根根分明的刺在眼前的旧屋中,像是被其操控着,又像是将其围困,景象说不出的诡秘。

    闵韶见他跟进来,似乎不悦的回头冷峻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径自收敛气息走到屋门前。

    屋子周围除了这些线外没有任何异样,既没有结界,也没有阵法,从外面亦听不出里面有什么动静。

    闵韶不动声色的将长剑从虚空中化了出来,给身后的温玹打了个手势,让他不要动,自己则运起一股灵力于掌心,朝房门砰地猛然拍开!木门瞬息间不堪重负的碎成渣块,激起一股震荡的灵气,房梁轻抖簌簌掉下灰尘。

    墨黑鎏金的衣袍残影一闪,已然携绕着猩红激荡的灵流,顺着屋内的气息直逼了进去。

    与此同时,四周的细线骤然消失,只听屋内传来“当”的一声!兵刃交碰时刺耳的回响荡开。

    温玹眸色一凌,同样化出长剑,正要跟进去,却有一抹清寒白影倏然从他身后闯入,抢先一步掠进了屋内。

    什么人?!

    温玹不禁惊诧了一瞬,他们方才竟都没注意到,周围暗处居然还有一人!

    他赶忙跟了上去,便听到屋内紧接着有人失声大喊:

    “我靠!!你们现在的强盗真是丧心病狂!我这么穷也值当来抢?!”

    屋内沉寂了些许,一道火光窜过,破木桌上孤零零的蜡台被点燃了。

    暖黄的烛光亮起,映着屋中几个人的脸。

    此时坐在床上的人正一脸匪夷惊悚加凄苦,身上穿着发旧的中衣裹着薄被,用还没来得及拔出鞘的剑抵着闵韶刺来的剑。

    本就窄小的屋子,因为莫名闯入了三个不速之客显得更加拥挤了,温玹看着前面先他一步进来的宽袍仙衣男子,顿时一怔。

    “……明微真人?”

    明微真人清冷的脸微侧过来,不等说什么,便听到床上那男子又在嚷了,声音里带着丝谨慎的寒意,“你们到底是谁?来打劫还是干什么的?”

    那人警惕的看着突然闯进屋里的三个大汉,紧紧握着手里的剑鞘。

    闵韶盯着他,眼眸微眯起来,忽然道:“是你?”

    温玹此时也认出来了。

    这不就是早上在街边算命的那个神棍?!

    闵韶眉峰低压眸色冷冽,手里的剑更逼近了几分,“你到底是什么人。”

    男子扯着嘴笑了笑,对他威压的气息似乎并没觉得多么骇怕,眼底略微深冷的扫过屋内几人,语气痞性自如的道:“要不要脸了,这话该是我问你们吧?大晚上的私闯民宅,你们几个又是谁啊?”

    温玹略一皱眉觉出异样,上下扫量着他,冷声试探道:“这镇上的灵气出现异样,全都是因为你偷渡了镇民的灵气和魂力,你到底想干什么?赶紧从实招来。”

    “你说什么?谁偷渡灵气魂力?”男子一脸可笑质疑的反问他。

    明微真人见状冷嗤了一声,竟是直接拔剑了,寒剑出鞘直指向那人,冷冷道:“跟他废什么话,这种孽障直接砍了便是。”

    说罢便真要作势上前砍人。

    温玹一惊,险些忘了明微真人也是个暴脾气,赶忙上前拦住,“等等!此事不清不楚,还是先仔细理清为好。”

    明微真人被温玹挡着,不得已住了脚步,眼眸依然盯着他身后,看起来仍是想一剑给那人个痛快。

    浮荒之巅的人出现在这里其实并不奇怪。

    浮荒之巅虽然位处于尧国,但向来不受尧国所制,而且身为修仙界的宗门之首,重任之一便是管揽修仙界各种与鬼怪妖异有关的事情。有时十六国出了事自己不能处理,便会由浮荒之巅或是其他宗门主动出手解决。

    这次便是因为清平镇的灵气异常了太久,东靖又始终没有派人前来,附近的宗门才出了人来调查此事。但一次两次调查无果,觉得事态严重,便干脆上报给了浮荒之巅。

    最后浮荒之巅便派了明微真人前来。

    明微真人眼眸一转,看向温玹,肃然冷厉的质问:“你可知道此人偷渡灵力是何等严重之罪?你们东靖放任不管,直到现在才派人过来,假若事情闹大你可知会害死多少人?”

    明微真人眸泛寒凉,“多说无益。让开,他今日必须得死!”

    说罢便要绕开,却被温玹再度抬手阻拦。

    “先等等。此事的确是我东靖的疏忽,但就算此人罪大恶极,该走的流程也还是得走,至少关押审问是必不可少的。否则就算是在浮荒之巅,也万没有一句话不问就将人盖棺定罪一说吧。”温玹沉静冷锐的看着他,“此事便交由东靖处理吧,还请真人高抬贵手,容我将人带走。”

    “高抬贵手?”明微真人冷眉倒竖,剑锋一指床上,面带薄怒道,“你可知道他身上的线是斩不断的!现在多留他一刻,百姓身上的魂力便会少去一分!等你东靖关押审问完,那些无辜之人早就被他害死了!你叫我如何高抬贵手?!”

    温玹嘴唇动了动,似乎不想就此松口,却没说出什么,回头看过去。

    男子仍在被闵韶用剑抵着,头顶着一窝睡得凌乱的头发坐在那,眼神略露茫然,依旧觉得匪夷所思,“你们在那说什么呢?跟真的似的……”

    但温玹没看他,而是将类似于求助的视线投向了闵韶。

    明微真人亦转眸看过去,冷声道:“虞阳君上既也在这里,便也说说看罢。”

    “本座并非急于一时,实是因为此事刻不容缓,普通百姓本就魂力偏弱,这样下去根本坚持不得几日。是这祸患的性命重要,还是清平镇数以千计的百姓重要,想必君上身为一国之君,对于这等事,应当最能拿得清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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