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禁术

    屋内烛光明寂,闵韶幽冷深静的眸子看向温玹,与他对视了片刻。

    转而面无表情的看着明微真人,寒声道:“仙长所言有理。”

    “不过,仙长又怎知作恶的只有他一人?眼下此人是唯一的线索,若是杀了,那与他伙同之人,岂不是逍遥法外?”

    明微真人微怒,“所以君上的意思,也是不杀此人了?”

    闵韶不答。

    “你们莫非就任由那些百姓的魂力和修为被夺走?”明微真人厉声道。

    “自然不是。”温玹接过话来,“一旦他在夺取魂力和修为,那些线就必然会出现,所以我们只要保证随时避光,看准这些线便可。”

    “可……”明微真人怒而拂袖,正要再说什么,一道掌风却倏然掠过,屋内骤然黑寂下去。

    烛台冒着丝缕薄烟,四周只有如常的一片漆黑,闵韶收了手,清冷的嗓音在黑暗中响起,“孤明白仙长在担心什么,但眼下天色未亮,时间还够,无论能不能查清也该姑且试一试。毕竟区区一个清平镇的百姓还不足为道,若是因错放恶人而害了更多人,才是真的得不偿失。”

    明微真人冷冷看了他半晌。

    “好,既然二位断定能从此人身上审出什么,那本座也不多打扰,自便吧。”

    说罢甩袖出去了。

    明微真人刚踏出房门,迎面便见到了一人朝他走过来。

    清宣道君楚眠风。

    楚眠风一袭青衣在月下泛着霜色,刚刚从浮荒之巅赶来,身上尤带着在云端御剑时沾染的水汽,面容在黑夜中朦胧不清,却依稀散发着平善温和的气息。

    不疾不徐的走过来,声音柔和清冽,问道:

    “如何了?”

    明微真人径自走到庭院中央,冷声道:“根源已经找到了,但虞阳国君和东靖六殿下在里面,拦着不让我杀。”

    “虞阳国君?”楚眠风微顿了顿,“他为何在这里?”

    “不知道。”

    楚眠风似乎无奈的笑了声,轻声道:“无澜,你是不是又心急了?”

    方无澜寒铓般冷锐的瞥了他一眼,“我急什么?”

    “你哪次不是这样。”楚眠风拂了拂肩上的潮湿,柔和道,“知道你胸怀天下苍生,但脾气该敛还是要敛一敛,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我知道!”方无澜打断他,冷漠别过头去,“不需要你来指点。”

    “好。”楚眠风无奈又好脾气的应着。他从空间法器中取出一盏琉璃灯,施法点燃了,两人周围瞬间亮了起来,又道,“那不妨与我讲讲,今日都发生了什么?”

    方无澜将今日所见的始末与他说了一遍,楚眠风细细听完,大致了解了。

    “所以,你也并不确定屋中之人就是始作俑者?”

    “是。”方无澜长身而立,一袭仙白宽袍在月下泛着泠泠寒意,语气毫无波澜道,“但我敢断定,从此人口中根本审不出什么。”

    “因何断定?”

    “直觉。”

    “……”楚眠风神色略微怪异。

    方无澜瞥了眼他的脸色,冷哼道:“此人虽有修为,但也并未高深到可以使出如此诡异的法术,至少单凭他一己之力,根本做不到。此事若当真是他所为,为何要如此轻易的让人找到?况且,那人看起来就不太聪明,依我所见,极可能是被人当做了傀儡而不自知。”

    楚眠风蹙眉,“既然如此,不才更应该留着他,从他身上探出线索?”

    方无澜薄唇抿成直线,顿了片刻,道:“恰恰相反。”

    他抬眸看着楚眠风,“你以前,可听说过这种盗取修为的法术?”

    楚眠风思忖道:“似有耳闻,但也记不清了。”

    方无澜眸中冷如幽潭,道:“我却记得。”

    “就在浮荒之巅的藏书阁中,有过相似的记载。不过,书中所写也只是一笔带过,具体内容早已成了□□,无从考证。”

    楚眠风不禁一怔。

    徐徐清风掠过,青丝随着衣摆轻微扬动,月色清寒如霜,庭中琉璃灯盏的火光跃动的燃着,方无澜眸中被橘光映得晦暗不清。

    他忽然沉冷道:“你觉得,一个习得世间禁术的人,若是想躲在暗中,能有人轻易将他找到么?”

    “就算找到了……又能如何?”

    楚眠风静静地看着他。

    方无澜手蓦地在袖中攥了攥,不禁皱眉越想越深,“世人在明,他在暗,此人若一心向恶……修仙界会如何?”

    “若他所谋非义,那不久之后,世间岂不是逃不过一场腥风血雨……”

    “无澜。”楚眠风眉间紧蹙,低唤了他一声。

    方无澜看了他一眼,偏过头去,尽量冷静道:“我知道,可能只是我想多了,不过你能明白我的用意便好。”

    “那人既然已经为人利用,而背后之人又无法轻易揪出来,我们唯一能做的便只有杀了他。无论有没有用,都得先试着阻断对方的计划。”

    楚眠风皱了皱眉,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他又似叹息了声,“但……你方才为何不说?若是将这些话告诉那两人,也不至于闹成这般局面罢。”

    “我……”方无澜顿时一噎,怒瞪他一眼,“我与他们又不熟,为何要讲这么多?”

    楚眠风抬眸看他,似是早就习惯了,眼底竟是轻柔无奈的,轻一拂袖,道:“也罢,我替你去说。走吧。”

    屋内漆黑一片,暗得伸手不见五指,唯有清浅的月色透过窗棂落下几许,在地面映出木窗朦胧的轮廓。

    黑寂中男子慵懒的声音显得无比清晰,“都说了我方才只是在睡觉,其他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到底想怎么样啊?还盗取灵力呢……”

    男子说到这里轻嗤了声,“你们知道那是什么吗?禁术!禁术懂吗?我要是会那个,至于沦落到睡这么破的房子?”

    温玹已经盘问了他许久,男子翻来覆去除了说不知道,便是对他们露出一副鄙薄傲慢的神情,似乎对他们的诽谤完全不屑一顾,更不信自己身上存在什么能够夺取人修为的线。

    温玹此时大抵也能确定了。

    此人完全是受人所控,自己却毫无察觉,正如他们指尖上的那些线一样,既可以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们手上,盗走他们的灵力,亦能在悄无声息之下出现在此人身上,将灵力灌入他的体内。

    可目的呢?

    背后之人到底图的是什么?

    “行了,你们要是没别的事了就赶紧出去,要查什么案的去别的地方查,别打扰大爷清梦,走走走出去出去……”

    男子已经不耐烦了,从床上站起来摆着手轰人,伸手刚要在温玹身上推搡一下,指尖尚未碰到,耳边忽然“当”地一声!

    一抹刚烈猩红倏然擦过,带着可怖的灼热感在黑暗中明灭了一息,灼烫的剑贴着他的脸侧刺入木质床架,发出震慑的嗡鸣。

    那柄剑几乎是擦着他的眉毛插.进了木柱里,剑身猩红可鉴,映着男子那双闪过寒意的眼。

    男子回过头去,正对上闵韶威严冷峻、令人胆寒的眸。

    男子眯了眯眼,先是上下扫了他两眼,声音懒散又透着丝凉意,笑道:“虞阳国君是吧,我听说过你,太玄老祖的亲传弟子嘛……”

    又细看了看他的眉间,语气惋惜,“可惜啊,道印遮上了,不然我还真想见识见识,传说中的无情道印到底是个什么……”

    “闭嘴。”闵韶沉声打断他,警告道,“孤再问你一次,你到底是谁,师承何处,这几个月中都见过什么人?再敢顾左右而言他,无论无不无辜,你也只能一死。”

    男子笑了笑,毫不畏惧似的一动也不动,就那么若无其事的站在他的剑侧,与锋利的剑刃只差了分毫距离,道:“实话跟你说了吧,你们说有人在我身上埋了什么会吸取修为的线,我根本就不信。第一,以我的修为,或许不能跟你这种人比,但也不至于被人暗害都毫无察觉。第二,我居无定所,来到清平镇的时间尚不足半月,既然这镇上三个月前就出了事,就不可能与我有关。何况我孑然一身,能没的全都没了,谁又会吃饱了撑的费那么大心思害我?”

    “至于你问我的身份……”男子悠悠张开手臂,一身粗布褐衣,随意让人瞧个清楚,“就是个爹娘早亡流落街头的穷算命的,打小没钱拜师,修为和手艺都是靠着我自个天赋异禀的奇根慧骨自学的。我日日在街边摆摊,来来往往见的人多了去了,都是普通百姓,没有你们想找的恶人。”

    说罢下巴一扬,看着面前两人欠揍似的笑,“爱信不信。”

    自然不可能信。

    温玹盯着他,道:“你就这么自信,觉得没人害得了你?”

    男子瞥了他一眼,嗤笑着斜眸看向头侧那柄剑,懒散道:“有啊,不就是你们吗?”

    闵韶听到这里,也不打算再与他废话,声音冷得毫不留情,“好,既然如此,那留你也无益了。”

    边说着,手腕略微一动,棱厉的剑锋便急转向下朝男子的脖颈而去。

    “不过——”

    男子赶忙高声道了句,说话时剑刃已经划破了他脖子上的皮肤,几滴滚烫的液体流来,仍扯着嘴角,眸中蕴着细碎精光,道:“我还真不太想死在你手里。”

    “所以我有个提议。”

    这时房门一响,明微真人和清宣道君推门走了进来,男子看也未看,继续道:

    “你们不是说那条线之所以出现在你们手上,是因为那座月老庙么?”

    “那不妨再到庙里去看一看。”

    “若是问题真的出在那里面……我说不定,有办法帮你们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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