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府。
听见隐隐传来的脚步声,纪羡鱼加快了脚步,不过他还是没能躲过。
“羡鱼!”纪临渊高声叫道。
纪羡鱼无可奈何地回过头,摸了摸鼻梁:“阿兄。”
纪临渊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的胞弟:“你躲什么!”
“阿兄说的哪里话,我怎么会躲你呢。”纪羡鱼敷衍道。
纪临渊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我还不知道你。羡鱼,不管你心里想什么,这回琼花宴你必须去!”
作为纪氏的嫡子,纪羡鱼却没有选择入仕,反而接手了家中的生意,一年到头不着家。不过纪羡鱼或许在商贾一道真有些天赋,纪氏的生意越做越大,明面上的家产就翻了三四倍,至于暗地里的买卖,就连作为家主的纪临渊也不清楚了。
只是纪临渊还是觉得可惜,若是二弟肯入仕,他们兄弟守望相助,他如今又何至于在朝堂上处处受人掣肘。
“你如今都三十有余了,还没有娶妻,你去看看着满京都,有哪个世家子弟到了这个年纪还孤身一人的?阿娘为了你,暗地里不知流了多少泪,你就算不为自己,也为她想想吧!”纪临渊规劝道。
纪羡鱼仍旧是笑着,一双桃花眼多情而风流:“阿兄儿女双全,纪家又不指着我传宗接代,急什么?”
纪临渊被他气得一拂袖:“阿娘担心的是你!难不成你这一辈子都打算一个人过了?”
“那也没什么不好。”纪羡鱼满不在乎地说。
纪临渊沉默了,良久才道:“你难道还想着她?”
这回轮到纪羡鱼不说话了。
“你与她虽有婚约,如今已过去十年,往事成灰,你还在执迷什么?”纪临渊不解,“我知你愧疚自己没能救下她,可是当日情形,他们怎么会允许叶氏嫡脉有人活下来!”
若是知道有今日,当年就不该让阿弟和叶栖梧定下婚约!
“够了,别说了。”纪羡鱼脸上再没了笑,他打断兄长的话道。“琼花宴我会去的。”
说完,他转身离开。
纪临渊看着他的背影,低声喃喃:“我以为...你并不喜欢她的...”
你又知道什么?
纪羡鱼心内刺痛,他又想起了那个满眼警觉地看着他的小丫头。当时年少气盛,初见的时候,他对她说:“你就是叶家三娘?怎么你长姐那样好看,你却是个丑丫头?”
如果知道他们的缘分那么短...
是夜,绛雪楼。
“张郎君,您来了!里边请,里边请!”小厮点头哈腰,谄媚地将人迎进门。
体型壮硕的张胜骄横地看了他一眼,对他这样殷勤的态度很是满意:“你们朱砂姑娘呢?小爷都等了她好几日了,她今日不会还是没空吧?”
小厮赔笑道:“这可真是对不住,朱砂姑娘早已被人定下了。”
眼见张胜变色,小厮连忙补救道:“您别急,您别急,我给您安排上,过两日,过两日一定让朱砂姑娘为您奏一曲!”
“您看,虽然朱砂姑娘没空,可您相熟的绿意姑娘我给您留下了,绿意姑娘的琵琶也是一等一的好呢!”
这小厮巧舌如簧,几句话将张胜安抚下来,领着他进了雅间。
酒过三巡,张胜迷蒙着双眼去放水,谁知一出门,就听拐角处一双侍女窃窃私语。
“朱砂姑娘接待的是文家的小郎君对吧?”
“是呢,听说文氏族人个个都是风雅君子,那位文小郎君更是饱读诗书,叫人仰慕得紧啊。”
“没错,也只有文小郎君这般风雅俊逸的人才配听咱们朱砂姑娘的琴,不像那个张胜,长得那副样子,还敢肖想我们姑娘!”
“他也是蠢,小甲哥拿一样的借口搪塞了他这么些天,他居然一点儿也没察觉...”
听到这儿,张胜再也忍不住了,他红着眼冲了出去,喘着粗气问:“你们刚刚说什么?!”
两个侍女变了脸色,靠在一处瑟瑟发抖。
“朱砂那贱人今日是在招待文家的小崽子是吧?”张胜恨声问。
侍女们含泪点头。
张胜阴狠地看了这两人一眼,抬起脚狠狠踹在其中一人身上,而后转过身,向楼上朱砂的雅间去了。
楼上,门被猛地推开,双目赤红的张胜冲了进来,一屋的乐师歌女被他的动作惊得停下动作。
张胜目光扫过坐在上首的文子清,心中火气越发重了,他抬脚将身旁的桌案踹翻,而后扑向文子清,直接一拳向他脸上招呼过去。
文子清茫然地挨了他这一下,还不明白为什么,口中道:“张世兄,你这是干什么?有什么话好好说...”
张胜却完全理会他说什么,把他压在地上,接连又打了几拳。
文子清再好的脾气也恼了,像他这样的世家郎君,还从未受过这般侮辱。就算张家是孔雀台下十二大世家之一,文家比其低了一等,张胜也不该这样无缘无故地殴打他。
挨了好几下的文子清奋力推开张胜,他和张胜都是不通拳脚的世家纨绔,就算张胜长得壮硕些,文子清好歹是个大男人,不至于真的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两个人厮打在一起,碰翻了周围桌案上的茶点及乐器,雅间里的少女们纷纷惊叫着躲开。侍女护着朱砂躲到一旁,她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唯有垂头时冷漠的眼神,显露了两分真意。
混乱中,只见文子清狠狠推了张胜一把,张胜许是酒劲上来了,踉跄两步向后倒去,文子清趁势按住他,握拳向他脸上招呼去。
结果张胜脑后竟有一滩血液淌出,文子清再看张胜,他双目紧闭,好像已经昏死过去。文子清整个人都蒙了。
一声尖叫——
“杀人了!!!”
雅间里的少女们纷纷向外逃去,文子清茫然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一声引来了绛雪楼中其他的客人,各自怀着心思,赶到朱砂的雅间,脚步声交错。
方才被张胜狠狠踹了一脚的侍女苍白着脸站在门口的人群中,眼神怨毒。
她身旁正是之前与她搭话的少女,拉了拉她的衣袖:“走吧,他必是没命了!”
侍女最后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气息全无的张胜,收回目光。两个人携手离开,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察觉。
她小妹被卖进张家做下人,就因为捧茶不稳,湿了张胜的新衣,就被活生生杖毙。她只是绛雪楼一个小小侍女,张胜却是高高在上的张家郎君。这样的事,即便告去了府衙,也不能得到公正的判决。
既然如此,她便只有...
小妹啊,阿姐,已经为你报仇了...
檐角挂的宫灯被风吹动,阁楼中的萧鎏霜轻声道:“起风了。”
她身旁的萧子垣笑道:“也该起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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