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公主府。
严若薇是先帝次女,从小就得他宠爱。如今陈国的皇帝严城是她一母同胞的弟弟,登基之后便加封她做了安宁长公主。叶氏覆灭之后,皇室威严日重,十大家族没有敢慢待这位长公主的。
拿着琼花宴的帖子,她皱眉问身边的侍女:“我听闻今年琼花宴的帖子又多发出去了几十张。”
“听闻那位私下里卖了不少出去呢。”侍女低声回答。
“真是胡闹!”严若薇不悦地皱了皱眉。“皇兄宠了个什么玩意儿!”
房中的侍女皆低眉敛目,严若薇敢说这话,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可不敢提当今贵妃的不是。
陈国皇帝严城后位空置,六宫全交由贵妃刘氏打理。刘氏不过出身小士族,品貌在后宫诸妃中并不算出众,也不知道严城为什么偏偏就看中她。
原本琼花宴的帖子只发给京都中的世家女郎,可刘贵妃接手主办琼花宴之后,竟然私下里将琼花宴的帖子拿出去卖。
今年更过分,琼花宴竟有三分之一的帖子都被卖了出去。严若薇按着眉心:“照这样下去,琼花宴迟早被她毁了!当年她主动揽过琼花宴的事,果然是不安好心,我真是没想到,她会这么...”
当日她就不该答应把琼花宴交给她来办!
“那今年琼花宴,您还去吗?”侍女小心翼翼地问。
严若薇脸上有几分疲倦:“去,怎么能不去。琼花宴好歹是皇家主办的,若是我都不去,岂不更让人看笑话。不过之后我一定要和陛下好好谈谈,不能任由她这么放肆下去了!”
与此同时,绛雪楼中,萧鎏霜与萧子垣正在对弈,棋盘上一黑一白的棋子交错纵横,斗得不分上下。
朱砂轻手轻脚地进门来,将一张帖子放在萧鎏霜手边。
萧鎏霜淡声问:“花了多少?”
朱砂抬手比出三根手指。
“这位刘贵妃还真是好大的胃口,也不怕撑死。”萧鎏霜讥讽道。
萧子垣拿起帖子看了看,轻啧一声:“陈国的有钱人当真是多,就这一张帖子,卖三千贯都有人争着要,果真是一群冤大头!”
萧鎏霜失笑:“衡郎莫不是忘了,咱们也是刚刚做了冤大头。”
萧子垣挑了挑眉,心情不是很愉快,向来是他从别人兜里掏钱,这回却被人当成肥羊宰了三千贯,真是不爽啊。
朱砂在一旁听着,手上也没闲着。她点燃桌旁小炉的炭火,将装了春日雨水的茶壶放上炉火,执着一把竹扇,轻轻扇着火。
萧鎏霜陪了萧子垣这么些年,哪里看不出他的气闷,笑道:“衡郎也别计较这三千贯了,迟早会让她尽数吐出来的。”
“严城的正妃在他登基前便病逝了,几个儿子皆是庶出,后位空悬,如今几个儿子都长大了,自然都想向着那万人之上的位置努力一二。”萧鎏霜低头将黑子放在棋盘上,墨玉般的棋子衬得她的手越发显得雪白。
“与其他母族豪富的皇子不同,刘氏所出的二皇子母族式微,就算严城再纵容刘氏,却还没有昏聩到让刘家在朝堂上拥有话语权。二皇子想要那位置,少不得要结交朝臣,刘家拿不出钱来,自然只有刘氏这个母妃想法子搂钱。”
“说来好笑,严城后宫妃嫔不少,其中多数都出自陈国世家,偏偏最宠的是个品貌皆不出众的刘氏,也是奇怪。”
萧子垣一只手托着下巴,姿态随意而潇洒:“听你这口气,像是与那陈国皇帝很是相熟。”
她从前并未向他提起过陈国的旧事。
那些旧事仿佛是烙在她心上的伤疤,她不愿意提,他便也不问。
只是如今已经到了陈国,有些事便由不得人再逃避。
“算不上相熟。”萧鎏霜口气冷淡,“不过确实相识的。”
“当日叶栖凰是叶家的凤凰女,即便是皇族严氏也要对她礼让三分。若是谁能娶了她,那皇位便十拿九稳了。围在她身边的少年很多,严城便是其中之一,不过他算其中难得真心的。”萧鎏霜说得很冷淡。
明明当日她在陆俨面前承认自己是叶栖凰,可今日说起当年旧事,又是一种事不关己的口气,好像她根本就不是叶栖凰一样。
萧子垣伸手握住萧鎏霜放在桌案上的左手。已经是春日,天气已经暖和起来,她的手心却还透着几分凉意,这是当年伤了身子。
“若是不想说,便不说了。”萧子垣温声道,他看着萧鎏霜,眼神幽深,仿佛换了一个人一样。之前他看起来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风雅琴师,而此刻,任何见了他的人,都不敢说他只是个琴师。
“没事。”萧鎏霜向他安抚地笑了笑,那段过往于她而言,如鲠在喉。这根深深扎在肉里的刺,只有她自己来拔。
现在她也不是一个人了。
萧鎏霜回握住了萧子垣的手,只要他在,她便什么也不怕了。
室内一片静谧,唯有茶壶中清浅的茶香在这方寸之间氤氲开来。
三月二十七,琼花宴当日。
叶栖渔不自在地扯了扯身上的华服,她从来没穿过这样的衣裳,甚至忍不住疑心自己是不是配不上。
她看向铜镜中的少女,柳眉如黛,肌肤胜雪,唇不点而朱,正是最好的年华。
朱砂派来服侍她的侍女见她一直盯着铜镜,连忙夸赞道:“女郎真是美貌啊,便是那些世家女郎,想必也没有几个比得上您的美貌。”
“是...是吗?”叶栖渔被夸得不好意思,羞怯地笑了笑,脸上浮上一层薄红,更显得人比花娇。
“可曾好了?”萧鎏霜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叶栖渔见了她,不由呼吸一窒。
好美啊…
萧鎏霜今日也是盛装,眉间的花钿鲜红如血,深紫的宫装立刻将一身鹅黄的叶栖渔压过。
若是只论容貌,两人其实是不相上下的,只是萧鎏霜一站在叶栖渔身边,就会将人的目光立刻夺去,这大约就是气质和气场的区别。
萧鎏霜走近叶栖渔,捏住她的下巴,仔细端详了一番,喃喃道:“这样一打扮,倒是更像了。”
她怔怔地看着叶栖渔的脸,叶栖渔不得不对上她的双眼,可她突然发现,萧鎏霜的眼眶有些发红,似乎要落下泪来。
她怯怯唤了一声:“阿…阿姐…”
萧鎏霜回过神来,收回手,冷声道:“别做出那副表情。”
别用他的脸做出这副表情。
她那位相貌和才能都极平庸的二叔,居然生了一个像极了小叔叔的嫡女。
若是叶栖渔不是长着这张脸,她对她的态度或许还能更平和一点。
“走吧。”萧鎏霜领着叶栖渔上了马车,将锥帽戴在头上。
“阿姐今日怎么还要戴锥帽?”叶栖渔大着胆子问。她实在是奇怪,今日不是要去赴宴么?戴着锥帽未免有些无礼吧?
“我自有我的缘由。”萧鎏霜淡淡道,似乎无意多说,叶栖渔只好闭上了嘴,不敢搅扰了她的清静。
念秋一扬马鞭,马车稳稳地向前驶去。
绛雪楼阁楼上,萧子垣身前放着琴,他屈指随意地拨弄两下,口中低唱道:“…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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