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到处都是火焰,那熊熊燃烧的怒火和怨恨具象化为这炽热灼热的魔力。
黑贞在一夜之间找到了所有参加圣杯战争的主从,以无尽的复仇之火向这群不知情者宣泄愤怒。
圣杯战争没有无辜者,只要入局,非胜即死,无关善恶善恶,一切的欲念在圣杯面前都是如此的平等。
——也正是因为如此,杀死无关者是被允许的。
即使是没有参与杀死藤丸立香,没有参加瓜分抢夺‘基督’的人,被龙之魔女杀死也是理所当然的,不需要理由,魔女失去约束,当然就会杀人。
但是,出人意料地,她放过了个别御主,那是全然与魔术世界无关的人,凭借过人的执念单以愿力被圣杯选中,想必无比执着,以黑贞作为复仇者职介对于恶意的感知来看,这个人没有任何恶行,一个心怀执念仍始终没有走上罪恶道路的人,应该是令人动容的,也许会有英灵欣赏他,然而这也并不能让他在圣杯战争中活下去。
直到魔女的旗帜指向他的咽喉,他甚至都还没有弄清规则。
黑贞嗤笑一声:“连从者都还没来得及召唤吗?”
她最后没有杀他,旗尖一划,完整地切下了他手背上铭刻咒令的皮肉,转身离去。
分明已经是邪恶的魔女了,在某个瞬间却会遵循不属于自己的善良,一念之间按照那个人的原则放过局外者。
这就是所谓的对魔女的束缚,即使是失去束缚的魔女,也不是在为其恶性杀人,而是因悲痛和仇恨在杀人。
那为什么,那群人要将她唯一的束缚毁灭呢?他们以为他们追求到的会是力量,再凭借力量最后走向根源,最后求得真理。然而实际上,他们冠冕堂皇的伟大追求却只带着他们的贪婪和劣根性一起,将他们推向死亡。
只是短短一个夜晚,魔女的复仇之火就结束了这次圣杯战争,一切罪恶贪婪都在烈火里被焚烧殆尽。
黑贞拖着染血的旗帜走向圣杯,那里还有最后一位英灵等着她。
那家伙……稍微有点棘手,然而黑贞根本不在乎将要挡在她前路上的究竟是谁——是谁都没关系,只要敢阻拦他,杀掉就可以了。
除了贞德是因感知到与立香的契约而破格被作为ruler召唤以外,其他英灵此次现世都是不保留在迦勒底的记录的,ruler是个极其特殊的职介,他们没有任何愿望要寄托给圣杯,所以即使保留记忆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倒不如说,幸好其他英灵作为从者降临时什么都不记得,不然在忠义面前若有一丝犹疑,恐怕黑贞会更加疯狂。
她作为由圣杯诞生的错误的存在,唯一与之缔结过契约的就是藤丸立香,也只会有藤丸立香,从此再也不会有任何人了,因此,她只为藤丸立香而战,哪怕与昔日同伴刀剑相向也没关系,反正……就算他们能记得,只要立香不在,于她黑贞而言,那他们之间的同伴关系就没有任何意义。
那些刚刚被她送回英灵殿的家伙一定不会理解,这个女人明明保有理性,为何愤怒如同狂犬,尤其是刺穿他们灵核时的眼神,如此愤恨,以至于他们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否与之存在渊源。
然而没有,她那种愤恨的目光,不过是源于他们忘记了而已。理智上再明白这种事无法责怪他们,却也忍不住为契约者感到背叛,虚假的背叛,不过是她的不平而已——人类背弃了立香,英灵决不能忘却她,不然那个可怜的、可爱的孩子,还剩下什么呢?
璀璨的金色大杯已经就在眼前了,无数人不惜舍弃一切也要追求的万能许愿机就在唾手可得的地方。
黑贞静静看着圣杯,她自圣杯诞生,被圣杯赋予灵基,被圣杯灌输恶的本质,又凭借圣杯的力量杀死无数人,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她会依靠圣杯去救人。
她这样想着,低头将被她带出来的立香的右手贴在脸上,小声抱怨了一句:“什么啊,我不是复仇者么,为什么要来做救人这种事……”
那枯槁的手臂带着化学试剂和魔术材料的刺鼻气味,贴在脸上的瞬间她几乎要落泪,不过只是一瞬,她的表情就冷硬起来,伸手去触碰圣杯。
圣杯发声:“胜利者,许下你的愿望吧。”
邪龙旗一挥,锐利的枪尖划出雪光一样的弧线,黑贞后跳退开数米,暴喝:“安格拉曼纽,给我滚出来!”
安哥拉曼纽,【此世全部之恶】,被人类强加了“恶”的普通少年,最早的复仇者,也是黑贞所要面对的最后的从者。
无尽的黑泥从金色的大杯中溢出,如同水银铺满地面,这带来毁灭的黑潮中,一名浑身布满诡异漆黑纹身的少年显现:”哟,是黑贞呐,这样一来获胜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的语调太过轻快,让黑贞更加嫌弃他:”总和你这样弱小的avenger不一样。“
安哥拉曼纽在污染圣杯之后基本没有再被召唤过,唯一与他缔结契约的,也就只是藤丸立香,也许是借助圣杯的力量,也或许是呆在圣杯里的漫长时间中他顺利同步了记忆,总是,他居然记得迦勒底的事情。
“好吧,反正我确实是最弱的avenger就是了。”安哥拉曼纽嬉皮笑脸,显得相当无所谓:“现在,诉说你的愿望吧。”
黑贞走到他身前,黑泥这种能够侵蚀灵基的东西对于她这样的反英雄来说影响相对较小,她完全没有避让的意思,只是用她那与龙类似的金色眼睛冷冷逼视安哥拉曼纽:“被污染的圣杯……真的能实现愿望么?”
她并没有接触过被污染的圣杯,但是冬木特异点相关的事情她也算有所耳闻,对这个圣杯存在相当程度的怀疑。
但是她别无选择,除了孤注一掷赢下这一层圣杯战争以外,她没有任何机会再为藤丸立香做点什么了。
“当然可以!即使被污染了它也依然是圣杯,可能会有一点小错误,但是实现愿望这一点是肯定的。你要复活master对吧?来吧,许愿吧,我也期待见到她,那个能够与我定下契约并且好好相处的人。”
黑贞眯起眼睛:“哼,你可是随时准备反噬吃掉主人的狗啊,说出这种话来没有任何可信度。”
安哥拉曼纽浮夸地耸了耸肩:“那我也说过,令咒是捆在脖颈上的锁链,你现在拿着那只断手,上面的令咒还在不是么?我已经这样说了,即使牵着链子的人不见了也没有关系,主人连吃掉遗体的机会都没有给我,哈哈,那我还不如等她活过来,起码肉在嘴边。现在这种情况,我也没有任何乐趣。
至于圣杯,我没有骗你,它确实会实现愿望,倒不如说,我还很期待它会如何实现……”
他是真的真的很期待,同步得来的记忆终究有隔阂感,他无论怎么看都觉得简直太难以置信了,以至于现在连他自己都好奇,到底会做一条摇尾巴的忠犬,还是吃掉主人的恶狗。
他的笑容爽朗,黑贞却厌恶地转过头——这个家伙的笑容里带着某些恶质的东西,从前就一直是这样,但是黑贞永远分辨不出他何时真的抱有恶意。
黑贞慢慢呼出一口气,再次走向圣杯,虽然充满了不确定性,但是她只有这个办法,连反驳安格拉曼纽的话语都想不出来。
即使,即使有什么不确定,借用一下座上其他家伙了力量,总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用这只断手上的令咒作为媒介,要求那些掌握着某些作弊似的权能的家伙做点什么,应该是可以的。
“……呼,必应的,万能的黄金之杯啊,我乃avenger,贞德·alter,此次圣杯战争的唯一胜者,现在,听我诉说我的愿望。
我谨将此罪恶之身献与圣杯,以这不洁之躯,这堕落之魂,这残余的全部魔力和这焚毁一切的火焰向圣杯献祭!
我用圣女之血同魔女之血一起换那光辉之人的归来!”
她在圣杯面前跪下来,旗帜铺在面前,讲立香的右手置于旗上,再虔诚地闭上眼睛,双手合十。
此刻的姿态,竟与圣女的贞德如此相似。
然而黑贞并不是真正虔诚的信徒,早在贞德被烧死在火刑架上那一刻开始,她心中的主就死去了。
她像圣杯许愿的是复活,而此刻的献祭则是因为她想要保护立香,即使黑圣杯真的有什么问题,她也要以此身庇护立香,不过只是作为从者降临的身躯而已,作为祭品又有何不可呢?
她想着立香,忽然回到新宿那个夜晚,那个活泼到有几分跳脱的孩子穿着笔挺的男士西装,行蹩脚的绅士礼,握着她的手带着她起舞,旋转起来的瞬间她觉得自己要和立香一起飞起来,飞到布满星星的夜幕里,一直旋转到她如蝴蝶一样死去。
那是她记忆里最美好的事情。
那样好的女孩子,为什么就被人类这样对待呢?如同贞德死在火刑架,似乎所有人善者都会死在同类的恶意下。
明明不是脆弱需要别人保护的人呐,却偏偏遭遇了这样的结果,以至于连身为复仇者的她都要不顾一切、不惜代价去保护她。
“她当戴冠她当持杖,她当享尽一切喜悦,我要她途经之路都流下奶与蜜,我要伤害她的都流血,爱戴她的都被赐福。她要被人赞颂为人所爱——不仅是我,也是那裁决的圣女,也是英灵座上的众多英豪所愿,此乃世间一切英灵的祝福。”
圣杯开始回应黑贞,自我献祭的她逐渐透明,这是灵基被吞噬时的崩塌,但是没关系,剩下的时间足够她说完后面的话了。
她伏下身,如同叩拜在地,额头紧紧贴着那只手上的令咒:“诸天星辉啊,请汇聚于此,将此世一切祝福赐给她。所有一骑当举世无双的英豪啊,回应你们的契约者,以抑制力的执行者身份起誓,将永远恪守与她的契约,应允吧,座上的诸位,立香这样的好孩子,永远不会做出任何恶行,应允我,将永恒的契约在此刻下!此乃祝福,此乃诅咒,此乃我们任何人无法背弃的宿命!”
这样就可以吧?写下如同规则般的契约,这样就一样永远守护那孩子了吧?再没有人能伤害她的契约者了吧?
“愿我复仇的火焰时刻包围她,无论她在何方,无论她处何时,我的火焰将为她焚尽一切灾厄不幸,我将守护她,为她所驱使,直到她以救世主之名行至终点。”
好啦,一切都完成了。黑贞的灵基已经无法支撑了,但是她很清楚,圣杯在运作了。
魔力构建的新的立香的身躯已经浮现,还是婴儿的姿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大,眨眼就已经时幼儿了,她如此富有活力,蓬勃的生机在她胸膛起伏,只等她睁开眼睛。
她的睫毛微颤,黑贞屏住呼吸,等待着奇迹的末音。
然而,下一秒,黑贞如坠地狱。
那双眼睛,她的立香睁开了眼,那是如此空洞的一双眼睛,目光没有一丝的光彩,黑贞瞬间就明白了,那是毁灭的、绝望的目光,那属于亡者,属于极恶之人。
那是,被此世所有之恶污染后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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