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谈心一刻

    等到诗格洛丝哭够以后,她才能沮丧的告诉其他人:“她并不是生下我的母亲,只是曾经照顾过我一段时间的博士,因为在未来她会失去自己的女儿,所以对我很好,但是……就是因为太好了,所以基金会将她调走了。”

    因为,对收容物付出太多的感情,这是不对的。当然,事后想想,Clef博士会成为她的主管博士,大约也是命中注定的事,玛利亚至少只是调走而不是因为死亡而更换,或许就足够让诗格洛丝感谢命运了。

    大约是因为见到了故人的缘故,她一直闷闷不乐,蜷缩在罗曼医生的怀里一动不动。所罗门王正好决定去把顶着他名号的麻烦的橙花找出来,叮嘱了藤丸立香不要随意离开家以后(因为整间屋子已经被他改造成了自己的魔术工坊),便带着她出了门,说是顺便陪她散散心。

    只剩下藤丸立香和加拉哈德面面相觑了一阵子,才彼此笑了笑,一起坐在了沙发上。

    “所以,你为什么会随着小玫瑰一起离开英灵座呢,加拉哈德?你并不是另一个世界的我的从者吧。”不管加拉哈德实际上是生活在多少年前的圆桌骑士,但至少在外表上,他是和自己差不多大的,既不像诗格洛丝那样幼稚,也不像所罗门王那样精神分裂,因而藤丸立香在面对他的时候,反而是最轻松的一个。

    “准确来说,也不能说不是。”加拉哈德随口便将另一个世界的故事悉数告诉了他,包括雪山之中的迦勒底,拯救人理,向圣杯许愿成为了人类的所罗门王,人造人玛修,还有——

    如同太阳一般耀眼,从不动摇,坚强而又有主见的御主藤丸立香。当然因为一些事情,对方从遥远的未来回到现在以后,已经从御主变为从者了,不过英灵之间的情谊,倒也不会因为这件事而改变,倒不如说,藤丸立香会成为英灵,也是大家早就预料到的事了。

    “当然,我只是将力量借给了玛修,并没有一直附身在她身上,你若是想要知道更多关于另一个世界的自己的事,还是去问小玫瑰吧。”注意到藤丸立香听得十分认真,倒让加拉哈德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毕竟他知道的消息大多是英灵座串门的时候得来的,其实陈乏可善,具体发生的事更是一点都不知道。

    “不,谢谢你。”藤丸立香却真心实意的感谢了他。“连没有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你都这样评价她,她果然是长大了啊。”

    他语气里的眷恋和怀念之情,让加拉哈德忍不住出声询问道:“虽然小玫瑰一口一个另一个世界的你,但其实那个藤丸立香并不是平行世界的你,对吧?”毕竟提起平行世界的自己,一般人的表情可不该是这样。

    “是啊,但诗格洛丝无法把我们两个视为两个人,因为这本来就是她实现的愿望。”藤丸立香坦白道。“我向神祈祷以后,神果然实现了我的愿望,但小玫瑰这个家伙,大概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实现愿望所要付出的代价吧。”

    因为她全然是好心的、善良的,能轻易从别人的快乐当中汲取快乐。

    当然也或许,那代价在神的眼中,根本算不上什么代价吧。

    ——毕竟他当年祈求的时候,也曾经说过只要爱花能活下去,哪怕要夺走他的性命也没关系这样的话。

    “加拉哈德大概并不能理解吧。”他并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多说,只是一笔带过之后,便闲聊起了别的话题。“毕竟,你可是圣杯骑士,连得到圣杯以后都毫无愿望可说呢。”

    “没有愿望,并非是没有不想要的东西。”加拉哈德不置可否。“即便是我,活着的时候也是有很多的烦恼的,嘛,想必你多少都知道一些吧。”

    他是兰斯洛特和费雪王之女公主伊莲的孩子,但却是一场骗局带来的产物——伊莲公主用幻术变成桂妮维亚的模样骗得一夜春|宵,这才有了他。

    但他直到成年才和父亲兰斯洛特相见,两父子的关系一直不睦,虽然同为圆桌骑士,但基本上是相看两厌。更别提他一生的传奇,基本都和圣杯息息相关——早在出生以前,外祖父费雪王就预言过兰斯洛特之子会得到圣杯,成为最伟大的骑士;刚刚被亚瑟王敕封为圆桌骑士,圣杯的传说就在卡美洛流传起来,众骑士纷纷前往找寻圣杯,他也不得不和鲍斯及帕西维尔一起踏上了旅途;最后他成功带回圣杯之后,没过多久便受上帝感召,随之去世了。

    “哈,所以,你本来就不是自己想要圣杯吗?”藤丸立香听完了他的话,心中不由浮现出些许的疑问。加拉哈德耸了耸肩,对他说道:“接下来要说的话,大概会颠覆你一直以来知道的传说,即便如此,你也要听下去吗?”

    “坦白说,亚瑟王和莫德雷德都是女孩,就已经颠覆了我的认知了。”藤丸立香生无可恋的回答道。“难道你要告诉我,梅林也是个女孩?”

    “额……不是。”加拉哈德顿了顿,果断跳过了这个话题。“其实,当初有关圣杯的传言是,如果让圣杯落入恶人之手,圆桌骑士便会就此解散,而另一个预言是,圣杯会给卡美洛带来数不尽的丰盛佳肴,大家一听到后面这句话,就忙不迭的出发去找圣杯了。”

    “嗯?”藤丸立香没有听懂。“难道你们圆桌骑士还会吃不饱饭吗?哈哈……”

    他干笑了两声,发现加拉哈德正一本正经的看着他,表情里一点说笑的成分也没有,不由有些惊恐起来:“不是吧,你们真的吃不饱饭吗?”

    “如果不是和王一起吃饭的话……倒是不至于。”加拉哈德咳嗽了一声,言外之意当然是,如果和王一起吃饭,那就别想吃饱了。

    藤丸立香:“……”等等,你还记得你才告诉我亚瑟王是个女孩吗?

    但,加拉哈德却也没有在此事上过多停顿,而是理所当然的说了下去:“拿到圣杯以后,我只想着要赶紧将它送回卡美洛,倒是没有细想愿望的事。回到卡美洛后不久,我就患了重病,很快就过世了。真是抱歉,史诗里那么惊心动魄的故事,真相说来却是这样无趣呢。”

    “……可是,加拉哈德刚才也说了,你并非是没有愿望的吧。”藤丸立香温柔的问道。“为什么,你最终却没有告诉圣杯呢?”

    “啊啊,现在想想,或许是因为,我其实并不相信圣杯吧。”加拉哈德笑了。“虽然如愿将圣杯带回了卡美洛,所有人都很高兴,王还特意为此召开了盛大的宴会……所有人都称赞我,不愧是最纯洁的骑士加拉哈德,圣杯被我找到也是理所当然!但宴会第二天我就病倒了,连我自己也没想到,我没有死在战场上,却是这样平淡的死去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藤丸立香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得有些深邃而淡漠,有那么一瞬间,竟然和沉默的所罗门王的表情有些类似。

    “……如果那个时候,我向圣杯许愿了,是不是更好呢?”

    因为随着加哈拉德的过世,圆桌骑士的荣光也到达了顶点。此后发生的,便是那些人尽皆知的悲伤故事了——兰斯洛特和王后桂妮维亚的奸|情被阿格规文揭发,随后阿格规文便被兰斯洛特所杀。为了保护王后不被火刑,兰斯洛特杀死了高文的弟弟加雷斯和加荷里斯,直接导致了两者友情的破碎。随后是亚瑟王决定远征罗马,但留下镇守卡美洛的莫德雷德却在此时发动了政变,无数骑士牺牲于卡姆兰之丘,再然后——

    贝狄威尔将圣剑归还于湖中,送亚瑟王去往了阿瓦隆长眠。仅留下那句人人熟知的史诗的结尾:亚瑟长眠于此,曾经为王,终将为王。

    “加拉哈德。”藤丸立香把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你自己也说了吧,把愿望寄托在圣杯上,本身就是不可信的。但凡是愿望,都要为此付出代价,谁又能保证,愿望一定会像自己期望的那样发展呢?”

    “而且,我觉得,你其实也并不是不相信圣杯吧。”

    “……怎么说?”

    “因为,加拉哈德还活着的时候,曾经是圆桌骑士之中最强的那个,不是吗?”虽然只是隐约记得这样的事,不过反正也没有其他圆桌骑士在身边,藤丸立香也就随便说了。“是因为觉得把愿望寄托于圣杯是件很可笑的事吧,因为任何事情,明明都可以靠着自己的双手做到,哪怕所有人都觉得向圣杯许愿是理所当然的捷径,但加拉哈德就是没有这样的想法,不是吗?”

    他说完以后,静静的等待了一会儿,却没有听到加拉哈德的回应,不由转过头去看了看他。静谧的月光之下,圣洁的骑士却只是静静的望着他,那双紫色的眼睛真是美丽啊,怎么说呢,不知道为什么,藤丸立香的心猛地一跳。

    “……加拉哈德?”

    “你真是个奇怪的人。”加拉哈德这样说道,但他笑了起来,刚才的低落似乎已经全然消失不见了。于是藤丸立香也跟着笑了,并且伸过手去,哥俩好的搂住了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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