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罗曼医生陪伴,诗格洛丝的心情逐渐有所好转,只在基金会众人再次出现时恋恋不舍的盯着玛利亚看了好一会儿,但好歹没再哭了。
倒是藤丸立香有些担心,和抱着她的罗曼医生窃窃私语道:“小玫瑰既然是基金会的收容物,不会被认出来吗?”
“无妨,此刻并不是她存在的时间,这个时候,她应该还没诞生呢。”罗曼医生笑着安抚道。“再说,主也会庇护她的。”
——当然真话是反正他也没打算给基金会面子,也不吝啬于废点功夫告诉基金会不要招惹他们,也就是了。
倒是玛利亚本来都让人准备好了喷□□,打算给罗曼医生指出来的橙花树丛来一次彻底的烧烤,但她临时接了一个电话以后,却又改变了主意,只让部下们先退出这块被包围隔离的区域,然后独自朝着藤丸立香等人走了过来。
“藤丸先生。”她的目光扫过人畜无害的罗曼医生,又漫不经心的看了看他怀里抱着的诗格洛丝。“有人想要见你,不,准确来说,是有人想要你的从者,不知道你是否同意呢?”
藤丸立香有些不解。在他看来,除非是心智不全、需要大人监管的诗格洛丝,想见谁大可以直接问他们啊。却不知道在世人眼中,魔术师都是一群心高气傲、眼高于顶的存在,如果越过他直接询问从者的话,玛利亚反而担心他会因此发怒。
“当然可以。”他当即回答。“不知道是什么人想见他们?”
这一次,没等玛利亚开口,罗曼医生就微微笑了起来:“没关系,让该隐直接过来吧。啊啊,已经过去这么长的岁月了,没想到我竟然还有和他重逢的机会啊。”
闻言,玛利亚的脸色不由微微一沉。根据魔术协会提供的信息,她当然知道极少数术阶从者存在可以看透未来的“千里眼”,但对方这样有恃无恐,好似这只是再平常不过的能力一般,还是让她不由警惕起来。
实际上,scp-073“该隐”指名要见的就是他,对方虽然是异常,但一直以来都和基金会是良好的合作关系,也不知道他是如何说服O5同意此次会面的……但上级既然已经下了命令,玛利亚除了服从,也是别无他法。
她一直等到一辆卡车行驶过来,才退开几步,静静的伫立在一边。从车上走下来的,是一个皮肤黝黑的阿拉伯青年,他穿着格子衬衣和牛仔裤,打扮得好似一个周末出门购物的大学生。他有着一双异常瑰丽的玻蓝色眼睛,额头上铭刻着一道古怪的符号。藤丸立香注意到他从衣物间探出的四肢根本都是古怪的金属造物,不由暗暗咋舌,而在他身侧,罗曼医生已经把诗格洛丝放了下来。
随着他的靠近,藤丸立香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低头一看,脚下的土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一片死气沉沉的沙石,原本生长在泥土里的杂草和野花,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全部化为了干枯的灰烬!这个名叫该隐的男人,竟比任何火焰、任何毒药都要可怕!
他侧过头,看了看身后的橙花树丛,毫不意外的发现这些花已经凋零得只剩下些许漆黑的残骸,仿佛这里原本就是一片寸草不生的荒地一般,倒是达成了清理的目的了。那青年却像是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引起的异变一般,他只是有些机械的、缓慢的来到几个人面前,然后——
繁复的数个魔法阵突然从他们脚下接连升起,结界瞬间隔绝了一切画面和声音。原本还在冷眼旁观的玛利亚低声咒骂了一声,让特遣部队成员立刻上去打破结界,但却被从地底钻出的魔神柱阻拦在外,一时之间,双方僵持在了一起。
结界内,该隐已经深深的俯下身去,用自己额头上奇怪的符号抵住诗格洛丝的脚尖,鲜血顿时从他的五官里止不住流了出来,把他英俊的脸庞染得格外恐怖,诗格洛丝吓了一跳,却也不敢伸手去抱他,只是怯生生的说道:“还是离我远一点吧,该隐。”
这是诅咒。
在他因为一时激愤杀死弟弟亚伯之后,神对他的诅咒。此生,他只能永无止境的活着,不能和植物共存、不会受伤、不会死亡、永远孤独、永远痛苦、也永远,不能再见到神。
“没关系。”该隐抬起头,纵使血流满面,也还是朝着她微笑起来。“能够再见您,已经是上天对我的仁慈了。”
诗格洛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准确来说,她如今还只是“未来会成为上帝”的状态,所以该隐只是受到了警告,如果她如今已经和圣灵融合的话,该隐根本不会来到她面前,因果律甚至会自发引起麻烦来阻止他。
“雅威真狠心。”她小声嘟囔道。“都过去这么久了,他居然还在为此生气。”
久到,当年那个会因为神夸赞了一句弟弟,当天晚上就忍不住杀了他的年轻人,已经变成了一个温和、善解人意、乐于助人的好人。
时间如此无情,不可逆转的改变了人们昔日的模样,再想想暴躁、不讲情理、总是沉浸在疯狂杀戮之中,对自己的得到和失去都视若无睹的scp-073“亚伯”,诗格洛丝只觉得自己更难过了。
“你知道亚伯在哪里,对不对,该隐?”
“是的,基金会的人,给我看过他的资料……不过,我还不能去见他。”该隐站起身来,看了看自己摊开的手掌。机械的手臂照亮了他的眼睛,也倒映出他嘴角的苦笑:“明明是因为我的胆怯和卑劣向神祈祷的不死,却没想到如今竟会成为被我痛恨的对象啊。”
亚伯,至今仍然想向他复仇吧!因为他本是纯洁而无辜的,没有做错任何事,却还是被兄长无情的杀死,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每每听到基金会里的其他人抱怨076造成的破坏,该隐都难以维持自己脸上麻木的微笑。
若这份痛苦也是神对他的惩处的话,那他甘之如饴;只是,要到什么时候,亚伯才能得到解脱呢?
“主啊……”他忍不住乞求道。“所有的过错,皆是因为我,无论怎么惩罚我都会遵从,但是求求您,让亚伯解脱吧……”
“他杀了很多人。”然而,诗格洛丝这样说道,只是面无表情的看向了他。“很多人因为他死去了,很多人因为他至今仍在忍受着痛苦。和他相处过的人不能理解他,关押他的基金会不能理解他,作为兄长的你不能理解他,他更不屑于去理解这个世界,该隐,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不管是因为谁的过错,重要的是,亚伯已经是个没有任何同理心、只知道杀戮和破坏的怪物了,由基金会来收容,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我并不认为这个现状有什么改变的必要。”
有那么一瞬间,她祖母绿的眼睛转为了灿烂的金色,但是又很快变了回来。然后,诗格洛丝又一次留下了伤心的眼泪:“784……Clef……魔鬼……”*
尽管有一瞬间的动摇,但她还是很快镇定下来,认真对该隐说道:“对不起,我不能实现你的愿望。”尽管这拒绝再度刺伤了她自己,但她还是坚定的转过身抓住藤丸立香的衣服,不再肯多看该隐一眼。
而该隐只是呆呆的注视着她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间,藤丸立香简直担心他会突然扑上来,但直到站在一边的罗曼医生伸手把他扶了起来,他也没有做出任何过激的动作。
“……我明白了,真是抱歉啊。”他闭上了眼睛,苦笑着说道:“所罗门,解除结界吧,再这样下去,基金会会采取更激烈的手段的。”
罗曼医生耸了耸肩,抬手打了个响指。随着结界的破损,魔神柱们也飞速的退回了他的影子里,好像从来没有被放出去过一般。
玛利亚气势汹汹的走到几个人面前,看到他们一个不少,也丝毫不敢放松警惕,只是盯着该隐流血不止的脸问他:“你们刚才在做什么?为什么要用结界遮挡?你——该隐,是谁伤到了你?!”
她难掩震惊之色,毕竟自从收容073以来,基金会在他身上做过数不胜数的各种实验,都证明作用在他身上的一切伤害,不管有多么激烈,最后皆会反弹回施暴者的身上,而该隐永远毫发无伤,在此之前,他们甚至怀疑这个人形生物根本没有血液。
“只是叙旧罢了,这么久没见,我们总是有些秘密想要单独聊聊嘛,顺便再切磋一下。”罗曼医生举起手,一脸无辜的说道。“看你现在过得还不错,我就放心啦,该隐。”
“无非也就是如此了,毕竟,我不会死,不会老去,时间对我而言,又能有什么意义呢?”该隐一边说着,一边朝玛利亚点了点头。“我知道今天发生的一切你都会向上报告,没关系,你就直接告诉你的主管吧,倘若他觉得是我做错了,我甘愿认罪。”
他那副好脾气的模样,让玛利亚看着有点无语,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看着罗曼医生的目光越发忌惮起来。虽然她直觉这两个人都是在说谎,刚才那结界的遮掩,很可能是因为073的目标其实是御主藤丸立香,或者是他抱着的那个小姑娘,但如果他们说的都是真的,这英灵指不定和该隐来自同一个地方,是活在“那个时代”的先贤——
这件事……或许应该告知魔术协会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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