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接吗？”
张时听到手机铃声再一次响起，停了手中的动作。
“不。”陆樾低声道，“暂时不。”
“你不想在这里接。”张时在陆樾的手肘上缠好纱布，“证明不是工作上的电话。”
陆樾活动了一下酸痛的手臂：“你怎么不去考个心理咨询师？”
张时收起便携医药箱：“那是因为我只了解你家的情况。”
顿了顿，又道：“你不该跟陆董争执的，他高血压的情况最近挺严重。”
“我没有争执。”陆樾面色平淡，“这么多年你应该了解，他动手从来不需要理由。即使我一言不发，光是露出不够让他满意的神情就够了。”
张时叹了口气。
陆樾沉默了几秒：“最近，他还对我母亲动手吗？”
张时犹豫了下：“很偶尔了。”
“偶尔就是还有。”陆樾冷笑一声，把袖子放下来。
张时避开这个话题：“注意别碰水，别做剧烈运动，一周就能好了，记得按时来换药。”
“我自己能行，就不麻烦你了。”陆樾站起身，“我送你出去吧。”
两人走出房门，门口站着家里的阿姨，见到陆樾催促道：“夫人在等你了。”
张时轻轻拍了拍陆樾的胳膊：“冷静点，别吵架。我先走了。”
陆樾来到一楼的起居室，见到那位梳着整齐发髻，姿态沉静的女性，背对着他坐在软椅上。
“伤怎么样？”
陆樾站在几步远的地方，听到这句话笑出了声：“不算什么，跟你的那些没法比。”
陆夫人的肩膀一起一沉，语气依旧柔和，像是没听到这句意有所指：“你不该跟你父亲顶嘴，他只是希望你能跟周家那个姑娘见一面而已，他跟你周伯伯曾经是战友，这你都知道。”
陆樾打断：“见面做什么？”
陆夫人站起来，转身看向他：“我跟你父亲，对你从来都是绝对的尊重。你以前说暂时不想接手公司事务，我们依着你。前段时间又说愿意了，我们也依着你。这两天你说什么要暂时离开家，公司里明面上的事务让你二叔代表，这种荒唐的游戏我们也同意了。现在我们只是希望你能尽快找到一个跟你共度一生的人，希望你幸福而已，你为什么这么抵触？”
陆樾看了一眼母亲脖颈上一处淡淡的红痕，笑道：“像你跟他这样共度一生的人吗？”
陆夫人神色微微一变：“……我跟你父亲怎么样，跟你没有关系。”
陆樾笑了笑：“那我怎么样，跟你们也没有关系。”
说完，陆樾转身离开。
“站着。”陆夫人提高了音量，嗓音里带了哽咽，“只是见一面而已，不会把你怎么样。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叫她过来家里吃晚饭。”
陆樾皱起眉，站在原地没动。
手肘上的擦伤又开始隐隐作痛，提醒着他被父亲手杖用力一击时的触感。
而且他知道，如果自己现在转身走了，同样的痛感就可能会出现在面前这位孱弱的女性身上。
眼看着陆夫人拿起手机要拨出电话，陆樾抬高了声音：“我已经有在追求的人了。”
陆夫人动作一停，接着露出惊喜的神色：“真的？是哪家姑娘？”
陆樾避开她充满期待的目光：“……不是姑娘。”
“那，那也没关系，怎么样都好。”陆夫人慌忙解释，“别因为是……是男孩子就不敢跟我们说，我们很开明的，什么时候带回家看看啊？”
“……”陆樾意识到事儿弄得有点大，“还没成功。”
“这样啊。”陆夫人收敛了喜色，“那你……努力一下，我们等着你的好消息。你看你也不早说，早说的话，我跟你父亲也不会帮你物色了。”
意识到母亲可能马上要传授恋爱经验，陆樾决定在她继续前全身而退：“我还有事，先走了。”
转身几步之后，他又停了下来，低声道：“都这个年纪了，别再忍了，能躲着就躲吧，你的身体也承受不住。”
几十年如一日温柔顺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没关系，他有数。”
陆樾轻轻咬了咬牙，快步离开。
上了车，陆樾系好安全带，打开手机看到未接电话里的六个记录。
启动车子开离别墅区，陆樾带上蓝牙耳麦拨了回去。
电话下一秒就被接通。
“卧槽你死哪去了！”
陆樾被对面的声音震得微微眯了眯眼，继而笑了笑回道：“没死。”
温澈原本因为死活连不通陆樾电话，都已经在设想他被残忍谋杀，自己作为最大嫌疑人被关进派出所审讯的场景了。此刻听到对面的声音，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怒火上头。
“你最好给我解释一下你干嘛去了，你再这样我真得要把你赶出去，做你的室友太不容易了！”
陆樾那边顿了顿，接着啧了一声：“你承认了我们的室友关系，我很高兴。”
“……这个错误的关系马上既要结束了。”温澈冷漠回怼。
“我回了趟家。”陆樾解释道，“发生了点……不愉快。”
听到这个解释，温澈的怒火淡了点：“真的？”
“骗你做什么？”陆樾想了想，“不信的话回去视频，给你看看我父亲打的伤？”
温澈愣了愣，接着震惊道：“你多大了，你爸还打你？？？”
陆樾坦然道：“从小到大，不奇怪。”
“从小到大？”温澈眉头皱得死紧，“这就太过分了，这是家庭……”
“你今天工作顺利吗？”陆樾打断道。
温澈反应过来，这是别人的家事，他现在跟陆樾只是室友，连朋友都算不上，并没有立场去评价他的家事。
“还好吧。”温澈注意到对面有车子路过的声音，“你先开车吧，回家给大爷拍点视频给我看看。”
挂断电话，温澈躺在酒店大床上松了口气。
不是刑事案件就好。
温澈平复了一下大起大落的心情，忽然有了一种金屋藏娇之后刚一出门小娇妻就跑不见了的错觉。
……好可怕的错觉。
温澈起身洗漱，泡在浴缸里出神。
没想到陆樾还有这么悲惨的童年。
不过正如小说里写的，所有反派都有悲惨的童年，也不奇怪。
想到这温澈刚刚生出的一丝丝同情消失殆尽，回过神来拿过浴缸边的手机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
陆樾：“「视频」”
陆樾：“「图片」”
温澈点开微信，小视频里陆樾正在跟大爷玩逗猫棒，年糕也时不时出镜，两只猫玩得都挺开心。
这就好，大爷就怕没人陪，上一世他外出工作的时候都是助理按时上门喂猫，也不上心，当然不会花时间陪猫玩，才会导致大爷的分离焦虑越来越严重。
陆樾：“我告诉他了，爷爷很快就回来。”
温澈反应了几秒，回复了个表情：“微笑.jpg”
陆樾很快回了个系统自动弹出的哈哈哈表情包。
陆樾：“晚安。”
温澈把大爷的照片再欣赏了会，等到浴缸水有些发凉，才从浴缸里出来。
明天还是满满的通告，温澈把台词再过了一遍，躺到在枕头上瞬间就失去了意识。
.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温澈很快就完成了一周的戏份，杀青后紧接着就回了家。
“要我去接吗？”
温澈看到陆樾的信息，回复道：“不用了，我先去见几个朋友，晚点回去。”
“哟哟哟，跟谁卿卿我我呐？”程易在驾驶座上偏头看了刚从飞机下来，上了车就玩手机的温澈。
“跟你。”温澈没好气地怼了回去，“我说你现在是不是恋爱脑？看谁都以为跟你们一样。”
程易叹了口气，伸手揽住温澈的肩膀：“我这是操心的红娘脑，自己获得了幸福，怎么忍心看兄弟独自吃狗粮……”
“滚吧。”温澈把他的手臂推下去，“今晚有谁？”
“知道你屁事多，就四个人，你不是要演花事吗？我帮你联系了个音乐剧演员，还有个是已经确定要出演这部电影的艺人，你们提早见见。”
“我只是要去试镜。”温澈严谨地纠正他。
“开玩笑，这么个小电影，能你演就是给面子了，试镜不就是走个过场？”程易一脸自豪。
“……你少说点，我死晚点。”
程易嘿嘿笑了两声：“当然当着他们的面没这么说，这不咱们私下说说嘛。”
聚会安排在了一个高档咖啡厅，走进包厢，原本就等在包厢内的两个年轻男人站了起来，温澈一眼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前几天上热搜的那个小偶像。
另一个陌生面孔就是那位音乐剧演员，三人都是比较认生的类型，全程都靠程易热气氛。温澈向音乐剧演员请教了许多表演上的问题，聊到表演温澈就刹不住车了，跟那位小偶像却没聊多少。
能看出来，这个小偶像对程易和自己都比较惧怕，联想到上一辈子他会很快会选择自杀，就好理解了。
内向的性格，又遭到了某些说不得的黑暗面，导致了最后精神崩溃。
不过这一世，这位的命运却似乎太好了点。先是在选秀得到了重视，接着又拿到了花事里的角色。
聚会到了快结束的时候，趁着音乐剧演员去了洗手间，温澈忍不住举起酒杯对小偶像问道：“你是签在哪个公司？”
“小公司，您肯定没听过。”小偶像谦恭回道。
“小公司资源都这么好？”温澈状似无意问道。
小偶像神色一僵：“运气好而已。”
温澈听他这么说，只好点了点头。
聚会结束，程易送他回家。
“你为什么那么问他？
温澈：“怎么了。”
程易皱眉：“你觉得他的资源来得奇怪？其实也还好吧。”
确实也不算很显眼，但是如果知道了上一世发生过的事，就会觉得奇怪了。
“我只是担心他是不是走了什么不正当的路子。”温澈回道，“他那个性格，这么玩就容易玩脱了。”
重来一次，他其实很不想再看到一个年轻的生命以那种方式结束。
“娱乐圈里，那么玩的人多了去了，能咋的啊。”程易满不在乎，“你倒是该想想，你都跟这种背景的小演员接同一部戏了，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温澈懒得回答，眼见开进了小区，看到原本属于自己的停车位上停着陆樾那辆借来的保时捷。
他的车坏掉的当天就被送去4s店了，停车位就理所应当被占了。
程易开车离去，温澈站在公寓楼楼下，抬头从上往下数，数到自家的窗户。
已经是晚上十二点半了，窗户还隐隐透着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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