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温澈站起来，干咳了一声，伸出手去。
陆樾像模像样地寒暄两句，一副当真初次见面的样子，毫无破绽。
温澈在心里给他默默鼓了鼓掌。
陆樾在他左手边的左下，略隔了一小段距离。温澈还是自己端着酒杯神游天外，偶尔被程易拉着附和几句。
温澈斜眼望向陆樾那边。
相比之下，陆樾显然比他跟适合这种场合，修长的手指虚虚拿着高脚杯，酒液在杯壁上留下痕迹，又被旋转的酒液抹去。
他左右都有人，两个年轻少女正轻轻笑着，隔多远都能看到她们看向陆樾的星星眼。
其中有个女孩看起来年纪小些，打扮得不像其他参加聚会的女孩那样引人注目，而是穿着低调简单的黑色小纱裙，显得恰到好处的优雅可爱。
温澈注意到她不论说什么做什么，目光几乎就没离开陆樾超过五秒，就明白她为什么在这样的社交场合打扮成这样了。
一下子附近就围了很多人，大家各自都在说各自的，场面有些嘈杂。
温澈并不能听出陆樾那边在聊什么，只是隐约听到穿着黑纱裙那位女孩用人畜无害的天真语气问：“陆先生为什么要离开家？跟叔叔阿姨闹不愉快了吗？”
听着像是关心的询问，但温澈总觉得是在套话。
温澈看过去，见陆樾轻轻晃着酒杯的手忽然停住不动，转头看着女孩的眼睛，认真道：“是的，父母要跟我断绝关系。”
这话一说，不仅女孩的笑容忽然僵了僵，他身边的其他人神色也有了微妙的变化。
温澈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喝了一口酒。
这人也是够可以的，在女孩面前撒谎都不带打草稿的。
要真是断绝关系，之前还说什么过年要回家？恐怕又是想拒绝女孩的说辞，毕竟从他不冷不热的态度来看，他对这位爱慕者似乎也并无太多兴趣。
陆樾身边的女孩很快恢复了正常神色，道了几句歉，转移了话题。
温澈没再关注这边，因为程易又一把把他揽了过来，凑到他耳边道：“兄弟，我给你介绍个姑娘呗。”
“……”温澈听出他说话都有点不清楚，冷漠地一把推开他的脑袋，“你能不能不要老是喝多了酒就到处拉皮条。”
“？”程易就当没听见他说的话，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次你肯定喜欢！就是那个……”
“有时间吗？”
温澈一愣，抬头看过去，见陆樾正站在自己面前：“借一步说话？”
程易醉眼朦胧地抬了抬眼皮：“哎阿樾你也一起，哎你们去哪啊……”
绕过别墅就是一片假山和绿植，主人的品味显然不错，安排得错落有致，幽深安静。
“……有事吗？”
几乎听不见party那边的声音后，温澈站在石子路上，叫住走在前面的陆樾。
陆樾转过身来：“没什么事啊，我以为你想出来。”
“……那倒也是。”
温澈叹了口气，蹲下来看路边种的一片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花：“我本来就不喜欢玩，但是必要的社交总是得有，程易又总喜欢叫上我。”
他转头看向陆樾：“你看起来很享受啊？”
陆樾笑了笑：“也是必要的社交而已。”
温澈一脸不相信：“那你干嘛骗那姑娘，你看不出来人家对你有意思啊。”
“是对我的身份有兴趣吧？”
“那也不算什么。”温澈想了想，“我们这些人的婚姻本来也就有这种意义，也不算她的错吧。”
“是吗？”陆樾挑眉，“那我就更该直说了，本来我跟我父母的关系就很僵。”
温澈忽然觉得有点难过：“没事的，你是他们的独生子，再怎么样也不会真得跟你断绝关系的。”
陆樾低头看着温澈垂下的眼睫，隐约察觉到了他的情绪。
沉默了半晌，陆樾屈膝在他身边半蹲下来，伸手触碰眼前的花：“其实也不完全是因为这个。”
温澈抬眼：“嗯？”
陆樾转过头，花园里昏黄的路灯从温澈身后投下来，使他看不清对方的脸。
“我希望我的伴侣是男性。”
温澈愣了愣。
“我喜欢男人”的官方说法？
“啊……哦。”温澈点了点头，“这样。”
陆樾忽然笑出声，站起来轻轻拍了拍沾了花粉的手：“我要回去了，你呢？”
“……快了。”
陆樾退了两步，抬手做了个告辞的手势，转身离开。
温澈蹲在原地，一阵夜风吹过来透进衣领里有些冷。
陆樾刚刚说啥了来着？
他自己又说了啥来着？
这样？
这个回答妥当不？会不会有冒犯啊？
温澈裹紧了衣服，快速回去揪住程易的衣领：“我回去了，你少喝点。”
“啊？”程易一脸茫然，“你说啥？”
“……”
温澈把他推到一边，对他身旁的人告了辞，便快速离开。
走到别墅大门那里，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个怯怯的声音：“学长！”
温澈停下来，左右看看没有别人，只好回过头：“？”
是刚刚跟陆樾说话的女孩。
“你叫我？”温澈实在想不起什么时候有这么个学妹。
女孩走上前，点点头：“您肯定不认识我，但我认识您的。我们在高中的时候，我比您小一届。”
“哦……”温澈当然还是记不起来，“所以你找我有事？”
“是这样的……”女孩显然有些犹豫，鼓起勇气才问道，“您跟陆樾先生是朋友吗，刚刚我看您跟他在一起……”
温澈微微皱眉，想到刚刚有视线在看着自己和陆樾的一举一动，就觉得有点烦躁。
虽然有些情绪，但是对女孩子还是不好表现出来：“不算很熟，怎么了？”
“……我想问问，您知不知道他跟家里……真得闹得很厉害吗？”女孩小心翼翼地问出这句，说到最后几个字音量渐渐弱下去。
“……我不是很清楚。”
遇事不决，不清不楚。
女孩显然很失望，也没有再追问：“那……打扰您了。”
“……嗯。”温澈点头示意要走，“再见。”
.
温澈回到家，陆樾已经在陪两只猫玩了，见温澈回来也不意外：“挺早啊。”
“嗯。”温澈犹豫了会，走过来说，“刚刚我要回来的时候，被一个女生拦住了。”
陆樾抬头看他。
“就跟你聊最多的那个女孩。”
陆樾皱起眉：“她拦你干什么？”
“问我跟你是不是朋友，”温澈还是如实说了，“还问我你跟家里是不是真得闹得很僵。”
陆樾问道：“你怎么说的？”
温澈耸耸肩：“说我不清楚。”
陆樾点点头：“挺好的。”
温澈干咳了一声：“她好像喜欢你。”
陆樾拿起逗猫棒逗年糕：“也许吧。我妈妈很喜欢她，小时候有过接触。”
“……明白了。”
这是青梅有意竹马无情的套路啊。
这么一说温澈就有数了，这女孩估计是担心陆樾真跟爸妈闹翻，跟心上人终成眷属的机会就没了。
说到这里，温澈就又想到刚刚陆樾说的话，干咳了一声：“那个……你应该跟她直说，就别让她惦记了。”
陆樾叹了口气：“说过，她不信。”
……也是，听起来就像过于豁出去的好人卡。
“那就没办法了。”温澈摸了摸下巴，“或许等你那天哪天交个小男友就没事了。”
陆樾手里的逗猫棒一停，被年糕一把抓住，接着陆樾又重新抽走。
“有道理。”
温澈没再说什么，喝了点酒让他有些犯困，去很快洗了个澡躺到床上。
温澈从外套兜里掏出手机，跟手机一起被摸出来的还有一张薄薄的名片。
他看了看名片上的联系方式，除了手机号和邮箱之外还细心地留了微信号。
温澈想了想，放下水杯，在微信添加好友框里输入了这个微信号。
那边几乎立即就通过了好友请求。
而且在下一秒就发来了消息：“晚上好。”
这积极的态度是相当上心了。
温澈还没想好要不要回复，对方就又追问：“您考虑好了吗？”
温澈想了半分钟，回复：“我希望直接跟你的老板谈。”
完全不了解的公司和过于大胆的挖墙脚，跟一个中间传话的人谈还是有点不放心，就算被算计了也得被对方的一把手算计才行。
对面没有立即回复，温澈跳下床出去倒水喝，发现陆樾已经不在一楼了。
端着水杯回了卧室，对方还是没有回复。
直到温澈都开始嘲笑自己不该信这种太不靠谱的挖墙脚合同的时候，对面回复了：“我给您老板的手机号，您可以跟他短信联系。”
温澈皱了皱眉：“通话不可以吗？”
一个正经公司的总裁，难道不都是直接通话这种高效率的联系方式吗？
“不好意思，我老板最近身体不适，要减少发声。”
“……”
温澈虽然半信半疑，但是对方都这么说了，也不能怎么样。
“好吧，谢谢。”
温澈把手机号存进通讯录，在输入联系人名字的时候犹豫了两秒，然后输入“神秘大佬”。
接着给这位神秘大佬发了信息：“您好，我是温澈，方便谈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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