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师尊,你穿的是我的衣服……

    “师尊……睡着了吗?”

    少年身子僵硬, 缩在他怀里的那位也是一样。

    虞扶尘从没有想过自己竟会和男人同床共枕,还是以……如此暧昧的姿势, 以至于合眼后满脑子都是些不堪入目的画面, 挥之不去。

    对师尊也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简直是……

    “为师夜间耳朵不好, 你得贴上来才听得清楚。”

    那人气息不乱, 淡然说道。

    幽幽回过头来,眼眸映着月光,虞扶尘从中看见了自己的轮廓。

    他是断然不敢看的,唯恐反应会令师尊耻笑, 他待他的感情很纯粹,小心翼翼生怕有了闪失……甚至紧绷身子不敢夹紧双腿。

    他半晌没有答话, 风长欢索性转过身来, 无拘无束靠在他肩头, 一副餍足之态。

    “行止啊,为师还有点冷,你抱紧一点。”

    “……”

    换作旁人,与风长欢接触也会受寒毒影响, 四肢麻木逐渐失去知觉。而虞扶尘生来即是纯阳灵体, 纵然是块寒冰, 也能用体温融化了去。

    可面对那人的调戏,他觉着一股寒意从背后袭来,令人悚然。

    “师尊您自……”

    话到嘴边,重字竟说不出口。

    想起醉月楼的钟馗姑娘, 莫名觉着自重一词很是伤人,如若对风长欢说了,他一定会后悔,故而脑子一热,改口成了:

    “师尊您自可到我这儿来。”

    ……这算什么,邀请?!

    有了他的准允,为老不尊风长欢更是得寸进尺,一头撞在他胸口。

    待回过神时,那人支着头坐起半边身子,笑吟吟的望着他看。

    “师尊?”

    “总觉着你比起小时候木讷许多,仔细想想,应是当时的我从未对你做过出格之事。不知怎么,重活这一次原本静如止水的心中多了许多欲念,对现在的我而言,你简直可口……”

    说着,还煞有介事一舔嘴角,比起战战兢兢的虞扶尘,分明是他自己更诱人。

    后者满心疑惑。

    或许他是该问自己为何可口的,难道师尊要化身野兽将他拆吃入腹?可他还是对过往的执念更甚三分:“你认识从前的我?”

    何止认识……

    风长欢是不敢说出口的,故而犹豫须臾,又以笑容掩盖胆怯。

    “不知道被一个男人拉扯大这种事对你而言,算不算得上羞耻。”

    虞扶尘心道:就算真有,也比不得现在被迫和您躺在一张床上羞耻……

    他答:“再混账也不会忘却养育之恩,师尊把我当什么人了?”

    “那么,被一个男人以精血抚养长大呢?”

    这次,风长欢褪去笑意,为刻意避开虞扶尘的目光才垂眸去看指尖深可见骨的伤口,血迹凝固结出一层薄痂,隐隐作痛。

    除此之外,有什么地方也在疼着,只是他不敢承认罢了。

    皎月映照之下,他的脸色更显苍白。

    虞扶尘与他对视着,脸上一热,想替他将散乱额发捋到耳后的手在中途改了方向,摸摸自己的鼻尖,颇有些无所适从。

    动作太过亲密,实在不适合师徒之情,不过……倾慕之意倒是有的。

    “师尊,你对我很重要的对不对?”他问。“老和尚说过,在我遗忘的七年里,有一人曾在我命中留下浓墨重彩,那个人是你,对不对?”

    “不敢当。”

    风长欢自认,从他在小乞丐身上见到童年行止的幻影,而将残存记忆拼凑在一起时,他便在设想有朝一日师徒相认时该如何回答他的询问。

    他没想到事到临头,没纠结出个所以然来的自己竟会是轻淡的一声“不敢当”,好似寥寥三字就足以诉尽他们的过往。

    “是我来迟,害你至此。”

    至此,他还能平静而言,可再开口时,竟带着不易被察觉的哭腔:“行止……是师父没保护好你,给我个机会,好不好?”

    虞扶尘想答,可接下来的一声“求你了……”令他哑然。

    本该是没有记忆的,对风长欢的印象也是始于昆仑之巅,凌霄塔下,并无过多情意,但心口却是被尖刀生生剖开一般的疼……

    “师尊,你别哭,我怕我哄不好你。”

    他替他抹着泪水,像只急于报恩,又不知如何才好的小野狼。

    想亲近,却怕尖牙利爪伤人,想疏远,心尖又牵扯着,疼的鲜血淋漓。

    师尊泣下的每滴泪水,都是寒凉入骨的血珠。

    记得他曾斥他冷血,曾说无论如何也不愿拜在他门下,想来那时的师尊并非毫无知觉,不发一句怨言的受着,好似这是他理应承受的无端恶意。

    “哄得好的,亲我一下就成,你试试。”

    不堪气氛如此沉重,风长欢耍起稚子心性,指着自己的唇,又靠近了些。

    虞扶尘甚至能感受到那人呼在他面上的气息,近……太近了。

    几乎鼻尖相抵,能感到那人长而浓密的睫羽扫在脸颊,带来一片轻痒。

    亲……还是不亲?!

    这是非礼没错,可是师尊主动的话,只要顺水推舟便好了吧……

    明知大逆不道,明知有违伦理,可他居然不反感,也不想抗拒!

    难道是因为师尊太美了?

    “师、师尊!”

    “怎么,怕了?”

    “怎会?师尊都不怕,我有什么好怕。”

    他作势迎上前去,可在即将碰触时,又从中嗅出一丝异样。

    师尊受寒毒所害,浑身都是冰冷,嘴唇应当也是如此……

    从前老和尚对他讲过精怪的传说,那些伪装成貌美女子的妖物总是要诱骗无知男人入怀,借机抽取精气,乃至魂灵……

    难不成,师尊也想从他身上偷些阳气?

    想到这里,他又停了。

    莫要小看了须臾,在少年的复杂心事之下,弹指的一瞬也能浮想联翩。

    他甚至猜想过师尊的双唇会是何等滋味,冰凉,但柔软……他喜食糕饼,应是甜的,不过他同自己说了许多话,隐忍着禁咒带来的痛楚,还会带着一丝血腥气吧……

    “师尊,我……”

    “你还是不敢。无妨,为师主动些也没什么不好。”

    眼看那人闭眸欺身上前,原本还激动着的虞扶尘乱了阵脚,不由自主往后挪了些。

    “师尊!等等,我还没准备好!”

    他背靠床栏,再无躲避的余地,一个冰凉的吻就将落下,索性认命的闭上眼。

    被亲一下……也没什么不好,算起来占了便宜的人说不定还是自己。

    屏住呼吸,静待着那人的靠近,许久……没有反应。

    少年心中疑惑,试探着睁开眼来,只眯起一条缝隙,便见那人近在咫尺,笑的很好看,带着些许顽劣,非要他睁眼看了才肯亲一般。

    狼崽子有些迷茫,老狐狸趁虚而入,俯首便要啄在他唇上。

    怎料得此时,好死不死一声巨响传来,随即地动山摇。

    由着这一阵震颤,本该落在虞扶尘唇上的吻,也偏离至唇角。

    少年郎未经人事,即使宛如蜻蜓点水,也足以失神许久,可于风长欢而言,十几年啊……

    他等了十几年想吃的肥肉,莫名其妙从嘴边掠过,只沾了星点油沫,不足以果腹,反而更饿了……

    他双手绞着身下的被子,眼眸因没能如愿而显露出嗜血戾气。

    如若可以,再补上一次也未尝不可,奈何难得温存的气氛被破坏。虞扶尘见他脸色一变,随即眼神变得寒厉,甚至隐隐透着股杀气,蓦地变了个人似的。

    “师尊?您这是怎么了?”

    他一时没能确认,本想阻拦,但风长欢已然起身,捞了件外衫披在肩头,冷声道:“动静闹的不小,为师出去看看,你在此地不要走动,等我回来。”

    虞扶尘还想拦人,方才的异样令他不安,可风长欢阔步出门,只余背影隐于夜色。

    “师尊……”他无奈道,“你穿的是我的衣服……”

    ——

    “所以,为什么师尊会在你房里?”

    任凭明斯年想破天去,也猜不到自己的师尊与师弟会睡在一张床上。

    这会儿他也是被响声惊动才出门查看,和虞扶尘一眼,衣衫不整的他脸色是红的。

    “说来话长,倒是你,伤势已经无碍了吗?”环视一周,没发现步音楼的身影。“凌雪宫少主不在?”

    “莫要提他!”明斯年系着腰带道:“他让我留在此地,不可乱跑,待他查明情况自会回来。”

    “……你是不是有话想说?”

    明斯年叹口气,斟了杯酒顾自饮着。

    他招手让虞扶尘随他一并入坐,纠结许久,才挤出一句:“有件东西,想托你转交给师尊。”

    平日和风长欢多说半句话,这人都会争风吃醋,别扭好半天,如今现成的机会摆在眼前不要,反而是要拱手让人……不是他的性子啊?

    惊愕是意料之中,明斯年从乾坤袋中取出被层层包裹的物什,递到他面前。

    “是支水烟杆,师尊他受禁咒所害,总吐血不是办法。我按照桃源的秘方为师尊调制了烟叶,能缓解病痛。”

    “你如此有心,师尊定会开心才是,为何要我转交?”

    “我觉着你……和师尊关系不一般。”

    听他这话,虞扶尘被口水呛得猛咳半晌。

    ……难不成已经给他发现自己和师尊同床共枕了?

    这事今日才发生,没理由啊,莫非是步音楼告密……

    小野狼心情复杂至极,也不知该应下还是该解释,尴尬的很。

    “我……没有。”

    此地无银三百两,更可疑了。

    实则明斯年所指的仅仅是他有讨好风长欢的本事,每次同师尊在一起,那人总是紧绷着笑容,看似和蔼可亲,实则疏远生分,相比起二人,他才是多余的那个。

    ……他是个内心极为敏感的人,旁人态度稍有变化都会引起不适,所以他会先一步疏离。

    榆木脑袋的师弟没有玲珑心思,不会深思其中含义,便一口应下,把玩着缀着珠玉,表面被打磨的乌黑油亮的水烟杆,暗自感叹这位师兄真是出手阔绰。

    “难不成这个也是……”

    “出自我听雨楼。”

    陌生而低沉的男声代为解答,二人双双回头。

    长廊转角处正立着个暗色人影,靠在栏杆上,一副慵懒之态静望着他们。

    “你是听雨楼的人?”

    明斯年终于忆起先前在廊中与他擦身而过,令他感到熟悉的黑衣男子,再细听这个声音……

    “云无欲?”

    不请自来的云无欲摘下兜帽,爽朗一笑:“许久不见,不知令师可还安好?”

    “我离开桃源,现已师从于他人,师尊甚安,不劳挂心。”

    虞扶尘满头雾水,传闻听雨楼接受修界各方人士的委托与指派,下设影堂、暗场等分设,并无明确立场,故而所行之事极为隐秘。

    面前这位不知在楼中担任何等职位,光明正大出现在此,难道是为了任务?

    比起明斯年,云无欲还是对虞扶尘的兴趣更甚,飞身跨过栏杆跃至二人身旁,顺势对前者抛了个媚眼,引得大橘瞬间炸毛。

    “云无欲!你有病吧!!”

    “嘘——不瞒你说,今儿个我这里有个大宝贝,不知您想不想看看?”

    “滚!”

    “放心,我没有恶意的,只想完璧归赵。”

    说着,云无欲从袖中勾着红线取出一块玉佩,晶莹剔透,乃是上品,奈何正中一道裂痕触目惊心。

    虞扶尘一眼认出那是他无计可施抵押给客栈掌柜的物件,下意识去夺,可云无欲却先他一步将玉佩收回。

    想起物件已经不再属于他,自己也没有能力赎回,少年只得悻悻收手。

    明斯年仿佛看到他头上有两只尖长的耳朵,没精打采的垂了下来,就连时常摇在身后的尾巴,此刻也是夹在腿-间的。

    明斯年何等精明,猜出近些日子他悉心照料,食宿与药钱都是由此而来。

    他拍拍虞扶尘的肩膀,对云无欲伸出手。

    “这玉佩是我师弟的心爱之物,还请还来。”

    “别误会了,我是瞧见这东西在凡人手里暴殄天物才买了来,价格暂可不提,我想卖个顺水人情,不如请这位道友将得来玉佩的经过告知于我,我便完璧归赵。”

    开出的条件令虞扶尘很心动,可他对玉佩的来历的确没什么印象,当年在佛宗睁开眼时,玉佩已经戴在胸前,虽是块碎玉,却能暖去内心寒苦,或许并无价值,对他却是独一无二。

    虞扶尘沉吟片刻答道:“我没有故事,但它很重要。”

    众人默然,明斯年也不例外。

    他觉着自己……有那么一瞬间的触动。不知是同情他并不讨喜的师弟了,还是由此想到了自己。

    于是他直挺挺从云无欲手中拿回玉佩。

    意外的,后者没有闪躲。

    虞扶尘道了谢,接过玉佩后挂在颈间,润玉贴在心口,散发着暖意。

    倘若当真如师尊所说,他并无记忆的七年之中与师尊有所牵绊,那么这玉佩应当与师尊也有所关联。

    他抓着玉佩,便抓着了自己的过去,足以借此寻得来处,踏上归途。

    “我这人心善,希望天下太平,想在山雨欲来前提醒你们及时退避才会到此,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云无欲抬手,借着昏暗烛光望着他食指上散发微光的玛瑙戒指。

    “卖了人情给你,顺便奉劝一句,尽快离开扬州城。”

    “为何?我们到此才不过一周。”

    “你们的行踪已经暴露,今夜之事仅仅是开端,有人欲加害你们,现已暗中行动。记得从现在开始,不要相信任何人。”

    云无欲摆手,转身阔步出门,明斯年脸色很是难看,追上前去,冷声问道:“是那位的意思,还是你自己随性搅局?”

    “别管,谁都是一样,总不会害你。”

    “信你的鬼话!”

    “你既不信,又何必问我?”云无欲先是一笑,敛容继续道:“至此,当年的祸事已然明朗,他活着,就有沉冤得雪的一天,死了,就要背负千古骂名。明斯年,不只是你,那位师弟是任重而道远啊~”

    作者有话要说:我被审核大队盯上了,日行一封,救命……

    最近有了个ABO幻蛋的构思,过些日子会开个预收文,感谢各位看文的小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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