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一抹暗色行于黑幕之下,步履轻盈, 身法迅捷。
虞扶尘一身黑衣, 以兜帽遮掩面容,跃于屋脊之上, 穿梭在华灯初上的天水城。
此地多方势力交织, 鱼龙混杂,位高权重者比比皆是,于修界而言与帝都无异。
远远望见一座近水楼台,十丈软红, 门庭若市,匾额上书龙飞凤舞的“听雨楼”三字。
今夜宾客只进不出, 车马络绎不绝, 想来是暗场又开了张。
早些时候听闻听雨楼总会收集各色奇珍物什拍卖, 时间久了总有些见不得光的东西,一切交易都在暗中进行,故而有了“暗场”之名。
听雨楼阁四周被强大结界笼罩,任何人踏入其中都会被解去身上施展的法术, 易容术也不例外。
要是以虞扶尘的真面目示人, 恐怕今夜天水城的好戏就不是拍卖了什么奇珍异宝, 而是追杀妖人党羽了……
虞扶尘抚额,将兜帽压的更低了些。
他捏着从玄难那儿抢来的追命令,掌心生出一层薄汗,忐忑着是否该走上这条不归路。
“每个人来这儿都是心事重重, 似你这般故弄玄虚的更是如此,有没有兴趣让在下一见真容?”
虞扶尘听见声音自背后传来立即摆出迎战姿态,退至几步开外,右手已然端起,随时准备抽出碎冰枪,脚下的屋瓦咯吱作响,更添几分诡异。
来者亦是一身黑衣,身姿挺拔,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此,没有表露敌意,见他如此,噗嗤一声笑了。
“我还当是谁对听雨楼虎视眈眈,原来是你,让我猜猜你为何而来,嗯……求助,我说的可有错?”
此人面容甚是眼熟,加上这玩世不恭的调笑,虞扶尘想起月前在扬州城与他有过一面之缘,正是所属听雨楼势力的云无欲!
虞扶尘甚觉尴尬,拍着袖间的灰尘,轻咳一声:“不全对,我想见你们楼主。”
“主人日理万机,你这样的小人物怕是不屑接见的,除非你能给出诱人的筹码,比如……你师尊的藏身之处。”
“你做梦!”
听他此言似是表明对立之意,虞扶尘疑心又起,毕竟在此之前扬州城与凌雪宫的血案都被嫁祸于那人,如今形势很难相信他人。
面对质疑,云无欲依旧端着笑容,双手负在身后靠前,平视着虞扶尘,莫名其妙说了句:“你是不是长高了?少年人就是好啊,简直是雨后春笋……”
“你到底想说什么?要是此路不通,我只好绕道而行。”
“啧,实不相瞒,想害他的路有千千万,救他却只此一条,听雨楼固然不是捷径,但目前看来,你很难再另辟蹊径。主人是个唯利是图的奸商,你总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才能得偿所愿。”
他话里透露出合作的意味,虞扶尘抿唇将追命令递上前去,对方了然。
“原来如此,既然你有此意,我也不绕弯子,影堂的任务九死一生,你初出茅庐,难能完成任务只是其一,打草惊蛇才是得不偿失。不如与我比试一番,我试过你的身手,也好向主人引荐。”
说着,云无欲猝然出手,虞扶尘只觉一道罡风自面前掠过,忙折腰后仰,几根额发被齐齐斩断,当真打了他措手不及。
云无欲毫不留情,虞扶尘也不再隐忍好战的冲动,碎冰枪出手直奔云无欲背后而去。
后者施法便是结界般的半壁江山挡在身前,枪尖与之碰撞发出清亮脆响,随即二者灵力相持,于夜色中绽出耀眼光辉。
云无欲初衷只为试探,不会拼尽全力,适时收手令虞扶尘扑了个空,向前踉跄几步,又笑道:“小小年纪居于天玑之位,不错嘛,刚刚那一瞬,你的杀心真是让人意外。”
虞扶尘也不客气:“我需要普陀莲瓣与荒漠甘霖,可以不计代价。”
“小子,你可知那是天字杀手的赏赐?你初来乍到,口气未免太大了些。”
“我要为师尊续命,还请通融。”
许是云无欲本就打算帮他一把,又或是他有着自己的思量与斟酌。
简而言之,云无欲并没有直接答应虞扶尘的请求,而是减弱结界力度,为他敞开听雨楼的大门。
“我是个打杂的,人微言轻,只能帮你到这里,往后还是要靠你自己。你对师父的一片孝心让我想到一位故人,亏得他的关系,我才会给你这个机会,到时候见了主人千万别说是我所为,否则我一定三天三夜下不了床。”
“你们楼主居然体罚下属?太不人道了些……”
“……小子你是在故意装纯吗?”
没再多言,虞扶尘道过谢便径直进入听雨楼结界的缺口,云无欲立在原处吹着夜风,感受着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的意境,又是一声轻笑。
“平日千金难得美人笑,见了他你倒是兴致大好,怎么,是为兄比不上他了?”
出尘的鸦青衣衫散乱风中,不知何时,他身畔已然多了一人。
那人手执折扇遮挡面下,只余一双与他极近相似的眉眼,幽紫瞳眸满含魅惑,让云无欲很是无奈。
“这不是一码事,他让我想起了从前亏欠于师尊的自己,如果那人尚在人世,见我为此进退两难,想来也是希望我出手帮他的。”
“你在他身上见到自己旧时的影子,帮了他,就好似帮了从前的自己。你在遗憾当初没人对你伸出援手,所以不愿他重蹈你的覆辙留下终生遗憾,合情合理。既然如此,你想要为兄如何去做?”
“随你心意,我不强求。我相信他和从前的我一样年轻有为,强势又强大,就算没有你的帮衬也能一举成事,进而受到瞩目,虽然那对他而言……或许并不是件好事。”
见他眸光暗淡,云无棱自背后环住他的腰身,俯首将下颌垫在他肩头,轻吻他的耳垂。
近在咫尺,气音更显诱惑,带着成熟男人独有的魅力,实在难以招架。
云无欲很快陷在柔情里,不愿再面对现实,仰望漫天星辰,他只对背后的男人说了三字:“我后悔……”
“但我们无力重写过去,你好好活着便能令他欣慰,九泉之下,也好瞑目。”
“风长欢……须得承认,我的确寄希望于法华君,怀着一丝侥幸,希望他能了结我的夙愿……哥哥,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不会,和我比起来,你差的远了。”
云无棱边说边将手伸进了他的衣衫到处乱摸,气的云无欲推开背后的癞皮狗,拂袖而去。
吃痛的兄长闷哼一声,不情不愿遂了他的心意,转而追向虞扶尘隐于夜色的背影,暗中观察。
后者并未注意到一双璧人的温存,穿过结界后置身于听雨楼华庭之中。
此处甚是僻静,少有人来往,能听到堂中时而传来的叫价声。
他抚着胸口,隔着衣衫握着颈上的玉佩,得了些许安慰。
晚风拂过,树影斑驳,虞扶尘揉着发酸的眼睑,见远处有丫鬟端着托盘步履匆匆,心生一计。
他照着丫鬟的打扮施法易了容,可惜在结界中咒法不能完全释放,表面是成了浓妆艳抹的姑娘,可他身形依旧颀长,看起来很惹眼,不得不屈膝艰难前行,以免被人看出端倪。
为避人耳目,他还特意取了下人端茶倒水的托盘,捡了截儿枯木用红布盖严,跟着前面的丫鬟一步步蹭到前堂,就在要进门时意外被看守大门的侍从拦下。
“站住,以前没见过你啊,鬼鬼祟祟的,走路像只鸭子,是不是浑水摸鱼的?”
“……”
一表人才虞行止被污蔑成公鸭,这等奇耻大辱……忍,只能忍!
虞扶尘挤眉弄眼的赔笑,捏细了嗓子尖声道:“这位大哥,奴家不小心伤了脚才会如此,不信的话,你看……”
这会儿他觉着自己受了风长欢的真传,戏瘾大发煞有介事,一掀裙摆没羞没臊的露出障眼法下的三寸金莲,果然令那侍从老脸一红,再没眼看,摆手放行了。
“师尊,为你我可是连清白都豁出去了,一定要快点好……唔!”
虞扶尘这厢□□叨着,忽见长廊两侧的客房里冲出个满身酒气的人,直愣愣朝他扑来。
由于屈膝行动不便,又穿着不习惯的长裙,他一时躲闪不及踩了裙摆,当场栽倒在地,连带着那醉鬼一并倒在他身上,咿咿呀呀说些胡话。
虞扶尘险些被压断气,毫不留情抬腿踢向那人下盘。
突如其来的疼让后者酒醒大半,哀嚎一声差点当场去世。
“你这小、小妞……太粗暴了些,不成,不成……现在哥哥我名花有主,不能、不能乱搞……”
这声音?这语气??这长相???
虞扶尘察觉到异样,揪着那人的衣领便把人像死狗一样提了起来,对着灯光一照,一个出乎意料的名字脱口而出:
“……步音楼??!!”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各位看文的小可爱,这几天摔得实在是难受,没有及时更新请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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