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你醒来嘲笑我啊

    “轻舟!轻舟!!”

    如此举动也吓到了风长欢, 他没想过顾轻舟打算一死了之,立刻替他按住伤处, 想保住他的性命, 可他伤势太重,已是伤及心脉。

    在场无人擅长疗愈, 眼睁睁看顾轻舟气息渐微, 却是束手无策。

    “我……还欠他一句抱歉。”

    风长欢的语气无助而悲凉,在看到木匣中放置的鬼瞳后,他便知误解了顾轻舟,误解了这个看似胆小懦弱, 实则性子刚烈的男人。

    虞扶尘俯身,将体内最纯粹的一部分灵力聚集到掌心, 掌心覆在顾轻舟胸口的伤处, 将灵力渡与后者。

    因他灵流的注入, 顾轻舟的气息得以留存,渐渐停滞的脉搏也再次跳动,有了回光返照的迹象。

    “速速回城,只有微之救得了他!”

    “且慢, 此刻回去, 他定会死在路上。”

    说话的是个稚嫩的童音。

    不知从哪儿冒出个约莫七八岁的女童, 穿着惹眼的明缃色锦衣,一头长发挽了朝云近香髻,两颊点了朱砂,口唇也红艳欲滴, 外貌与年纪极其不符,看起来怪异的很。

    虞扶尘没觉着这女孩眼熟,只当是来添乱的。

    “这荒郊野岭连个鬼影都没有,快回家找你娘亲吧,哥哥们急着救人,就不跟你玩……”

    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捂住了嘴。

    风长欢瞪他一眼,毕恭毕敬朝那女孩作了一揖。

    见状虞扶尘更是疑惑,又听那人唤了声:“一葵祖师。”

    ……原来活在传闻中的东海医宗桃溪涧的掌门人真是个小姑娘?

    一葵祖师朝风长欢微微颔首,伸出左手,掌心朝上,灵力化作一只明光闪耀的雀儿,扑扇着翅膀飞到奄奄一息的顾轻舟肩头,蹦跳着融入伤处,形成一道屏障,既能控制失血的速度,又能保住他的性命。

    “多年不见,您还是那么年轻。”

    “老身担不起法华君这句尊称,特意来此只因听闻雪霭城落难,担忧老身那徒儿罢了。对了,他现在该是你的徒儿了。”

    听着一个小姑娘一口一个老身的叫着实在怪异,虞扶尘不大适应,便低头去看顾轻舟,那人脸色不见好转,呼吸却是顺畅许多,不似之前那般出气多进气少,性命确实是保住了。

    可他越是不想掺合,有人就越是要把他拖下水,风长欢挽着他的手臂,硬是把不情不愿的他拖到了一葵祖师面前。

    “祖师,您可还记得他。”

    “没了鬼瞳,属实是认不出了。不过除他之外,会死心塌地跟在你身边的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吧。”

    虞扶尘觉着这话明里暗里是在损他像块狗皮膏药,表情不大好看,可看风长欢见了故人满心欢喜,也不想说些煞风景的话让他失落。

    气氛有些尴尬,一时只听得寒风呼啸,哪怕多年未见也想不出什么寒暄的话。

    “如今你也是人间帝君了,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无需旁人指点,老身若是你,就不会在此荒度时日。”

    一葵祖师从虞扶尘身边走过,看也没正眼看他,这让他心中更是疑惑,难不成这位素未谋面的长者对他有什么偏见?

    “别太挂心,祖师对人对己都是出了名的严厉,她会督促你也是对你寄予了厚望。”

    “她说的有道理,在雪霭城做只缩头乌龟不是长久之计,我的确该想想如何化被动为主动了。”

    有长明氏照料顾轻舟,无需虞扶尘操心什么,他抱起肉乎乎轻功跃起,很快消失在夜幕中。

    而牵引丝线施法为顾轻舟愈合伤口的一葵祖师只是瞥他一眼,头也不抬的问:“不去追?”

    “他是时候该深思何去何从了,世道逼他成长,我再怎么想把他护在羽翼下也帮不了他一辈子。况且谁又能保证,我做的选择就是绝对正确的?”

    “能认识到这点,说明离开东海以后你也被迫认清了现实。”

    “而现在祖师您也来到神州,更让我意识到形势有多不容乐观。”

    一葵祖师施法的动作一滞,再次深入治疗,却被一道微弱的灵光弹开。

    “顾轻舟,你不想活?”

    顾轻舟一言不发卧在长明氏怀里,动也不动,残存的意识还有一丝清醒,凭着仅有的理智拒绝着搭救。

    便似当年封闭心门的他,也拒绝了明执今的拯救。

    长明氏痛心的抱着顾轻舟,想劝慰他,说些挽留的话求他留下,可所有语言都那么苍白,那么无力,真的能打动多年前就已死心的他吗……

    “轻舟,实不瞒你,当年我甚至想过哪怕你醒不来了,我也愿陪你到我老死的那天。可你没有被日夜陪伴你的我唤醒,而是让襁褓里的宫商惊醒,我为此气了他许多年,不宠他不爱他,也不待见他。我想着你若知道这事,定会笑我幼稚,所以从来不曾对人讲过,如今我不要这张脸皮了,你……”

    高高在上的北冥天子,哭的就像个失魂落魄的旅人。

    “你醒来嘲笑我啊,好不好……”

    就知道将会是煽情到让人身心难过的场面,虞扶尘庆幸着自己先一步抱着肉乎乎逃离现场,坐在九重阙阁的楼顶吹风。

    崽儿被带离身边太久,他心里空落落的,终于有点身为人父的感觉了。

    再看崽儿也不像以前那样嫌厌他了,会伸出他的两条小短胳膊搂住他的脖子,抽噎几声,委屈巴巴的,也不闹人了。

    “我也没想委屈你的,只是这事谁能先预知道呢,人心难测啊……”

    他在指腹上划了一道口子,凑到肉乎乎面前,崽儿闻了闻,很快抱着他的手腕吮吸起来。

    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模样,虞扶尘先是老父亲般慈祥一笑,而后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我小时候也像你一样喜欢喝……莫非,我是他……”

    “你才不是我儿子,只是我养大了你而已,到底要说几遍。”

    风长欢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力道稍重的拍拍他的头,适时赶走他脑子里乌七八糟的想法。

    虞扶尘也不意外,哼了一声,让怀里的肉乎乎翻了个身,单手抱着他,拍着他圆滚滚的小屁-股。

    “是我连累你们了,早点做出决断就不会害得他受惊,也不会让你……”

    一看风长欢脸色变得阴沉,虞扶尘赶紧息声,生怕他下一刻又要出剑与自己恶斗一场了。

    他移开目光看着阴暗的天空陷入沉思,很快回过神,没来由的说了句:“我好像发现了些一直以来都没被人发现的细节。”

    “比如?”

    “嗯……白折舟。”

    “他是白虹,只要把他的身份带入到过去,一切就都想的通了。”

    “正是如此,才让我愈加不解。”

    虞扶尘稍顿了顿,抱着吃饱喝足的肉乎乎靠在肩上,轻拍着他的背,听他打了个饱嗝儿才把他抱在怀里。

    “记得你曾对我说过,白清寒收白折舟为徒是受人之托,那个人应当不是玄难。”

    “是他的母亲俞氏。”

    “可白折舟是剑灵啊,怎会有生母?再者白傲世也是白虹的□□,有玄难在,他怎可能娶妻?”

    风长欢眨了眨眼,与他对视着,深思这个问题。

    “也许……只是一个名义上的母亲,其实并没有这个人存在?”

    “又或许她一直存在,隐藏在凌雪宫的体系内。这些日子我就在想,暂不提九重天近来的所作所为,我们在巫山渡落难时有天刀门驰援,雪霭百姓命悬一线时又有桃溪涧出马,你不觉得太巧合了吗?我定总觉着暗中有人操纵一切,偌大棋盘上,我们只是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

    甚至操控这一切的并不是帝天遥。

    “还有与陈师妹一同落难道雪霭城的刘师兄,蛊妖之乱后没人注意他去往何处,现在再想寻人就有如大海捞针。以及步念安,他看似胆小又懦弱,在人前甚至不敢摆明立场,圆滑如他绝不会偏向弱势的巫山渡一方,会不会是有什么人在背后指使他这样行事?”

    风长欢盯着虞扶尘,把他看的直发毛,不着痕迹的往后蹭了蹭,那人突然扑了上来,拎着他的衣领把他按在房顶。

    “你是何时恢复记忆的!你恢复记忆竟不与我说!你这混账!混账!!”

    他左右开弓,打得虞扶尘眼冒金星,连连后退,意识到自己露了马脚,也就不好再狡辩。

    那人的拳头打在身上有些疼,看起来是气极了,虞扶尘将他两手腕握在掌中,按着他的头,拉近了就是一个吻。

    风长欢觉着自己脾气真是太好,一个吻就能哄的他消气,这些日子受的委屈也烟消云散,想哭,又哭不出来。

    两人就这样吹着冷风抱了许久,风长欢才稳定情绪,问他:“你是何时想起的?”

    “每次头疼后都会想起一些,有时看着你的一举一动,也会与从前记忆中的片段重合,可我不敢说。”

    “这有什么不敢的……”

    “自是觉得愧对你啊,看你那么难过,我就不忍了。”

    他的心思能够理解,风长欢背过身去,把满地乱爬的肉乎乎拉在腿上,时不时瞥虞扶尘一眼,几次与那人炙热的目光对视上,尴尬的让他耳垂都红透了。

    “你要去见步念安,我随你同去。”

    “你就留在这里,哪儿也不准去。”

    语气稍显强硬,与以往有所不同。

    风长欢的失落很明显的写在脸上,“你是嫌我老了,不中用了。”

    “才没这回事,你乖了,好生养伤带儿子,别让我忧心。”

    他又吻了那人额头,让风长欢把不满之词尽数压下,就算不情愿,还是点点头。

    他拿出今日顾轻舟交给他的木匣,上面还残着干透的血迹,想起失而复得的漫长过程,又是一声叹息。

    “现在我开始犹豫是否要请一葵祖师帮我戴回鬼瞳了,刚丢了那会儿总是不习惯,走路磕磕绊绊,就盼着有朝一日能夺回鬼瞳。可是习惯了半瞎,就没有那份执着了,看着它总会想起不堪回首的往事,也许这本就不属于我的东西,是不该强求的吧。”

    虞扶尘没有劝他,解开他系在脑后的绳结,一层层拆下他遮挡左眼的绷带。

    由于取走鬼瞳的手法太过残暴,眼周都留下了刀割的伤痕。

    他轻吻着那人因眼眶空洞而下垂的眼睑,“无妨,你若不愿,便将鬼瞳交与御天印吧。”

    “这事我还得细细思量,关于去见步念安一事,你若不愿我随行,便请步音楼与你同去吧。他对步念安的了解超过你我,如果是他,会免去不少麻烦。”

    “好。”

    虞扶尘约见步念安这事在暗中进行,知道细节的人不超过三个,有步音楼从中沟通,轻而易举说服了那个老谋深算的步念安。

    虞扶尘笑说:“步真人一定很想你,不管怎样,你都是他的儿子,当前局势混乱,他一定还是希望你能守在身边的。”

    “也许吧,但我对父亲做的事不能苟同,能解开这些误会最好,就算不能,我也不想违心行事。”

    为玄机塔谋事已久,他行事处处能见到风择欢的手段,也正是因为看到那人的影子,虞扶尘不由猜测玄机塔在这场乱战之中究竟站在哪一边,又是为了谁推波助澜。

    会面地点就定在雪霭城外溴水旁,不过半个时辰就收到回信,可见步念安虽未露面,却是和孤澜老人打着一样的算盘,早早安营扎寨,静观其变。

    虞扶尘与步音楼避开众人出了城,赶到时就见一人披着斗篷站在河畔,冷眼望着脚下湍急的河流。

    听到脚步声,步念安回过头来,没有急于摘下兜帽现出真身,而是小心翼翼在四周布下隔音结界。

    他看着久别的爱子,似有千言万语,又因着种种因素而不得提及,忍住了端详步音楼是否添彩的冲动,转头看向虞扶尘。

    “是不是该唤你一声帝君了?”

    “难道步真人也愿对我俯首称臣?那我可就笑纳了。”

    虞扶尘嬉皮笑脸回敬一句,纵是见惯了大场面的步念安也哑口无言。

    “你特意约见,只是为捉弄道虚?”

    “当然不是,大老远赶来,我其实就想问一句,步真人可愿助我?”

    在看不见的暗处,步念安眯眼一笑,“哦?如何助你。”

    “明面上说是助我,实则却是帮了步真人您自己,我觉着说想救西君的话,您一定不会有异议。”

    这话听得步音楼后颈一冷,心道这人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自家老爹跟白师叔斗了几十年,天天盼着他死,就差亲自捅人一刀了,好不容易扳倒死对头,哪有再给自己找麻烦的道理?

    步念安的神情被掩藏在兜帽下看不清晰,但明显有所犹豫。

    以步音楼对自个儿老爹的了解,换作从前他定是想也不想的拒绝,可看现在这打不定主意的温吞德行,莫非不见的这些日子老爹性情大变,终于想跟白师叔和好了??

    这厢步音楼稀奇古怪的念头一个个冒了出来,虞扶尘却显成竹在胸。

    他穿着一身暗金色皇袍,两手负在身后缓缓踱着步子,还真有几分强势的压迫感。

    “步真人是不会拒绝这个请求的,对吧?”

    “何时。”

    “越快越好。西君被巫山渡折磨的不成人形,除我之外,墨千临也急于救人,步真人卖了我这个人情便是与天刀门交好,有了这份助力,相信更便于步真人接下来行事。”

    步念安再次沉默,虞扶尘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笑的有些得意。

    “步真人不必顾虑太多,救人这事我比凌雪宫更擅长,来见步真人只是想求一点小小的帮助,比如……”

    他靠近了些,就站在距步念安咫尺之处,压低了声音。

    “比如,克制西君心疾的法子。”

    作者有话要说:剧情要开始加快进程了,离白清寒和墨千临的支线也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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