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73

小说:小国师 作者:鲸久
    谢司白不急着答应, 他替着定安斟了盏茶, 方是不紧不慢道:“这么说,一月之约帝姬是有答案了?”

    定安愣了下, 这才想起梅园时的话。那原不过是拖延之词, 因着永平帝前去普济寺,她早就淡忘。

    定安想了想, 允诺道:“国师觉得是,那便是吧。”

    谢司白一挑眉,看着她, 若有所思:“要我帮你什么忙?”

    定安轻咬了下唇,方是道:“我记得颖嫔娘娘一事是由着青云轩经手的。我想……看一看当年的案宗。”

    “自然可以。”谢司白的视线顺着她的小动作下移,落在她红唇上, 继而错开,“你若什么时候想看, 来青云轩即是。”

    定安轻轻“啊”了一声, 似有些不情愿:“不能取出来给我吗?”

    谢司白面不改色:“卷宗皆有定例, 帝姬拿走一份, 再放进去只怕不好归案。”

    定安悻悻点了点头。谢司白看她一眼, 道:“那地方你原是经常去的,现在倒不习惯了。”

    “现在能和以前一样吗?”定安闷声嘀咕一句。

    谢司白微眯了下眼睛, 不说话了。他抬头看向花厅外, 先前光顾着定安,这时才见外面又落了雪,不知下了多久, 白皑皑的一层覆在黄琉璃瓦殿顶。定安循着他的目光一道看去,稍一怔:“这是今年最后一场雪了吧?”

    她说这话,想起的却是年前京中落初雪,谢司白陪着她去逛庙会,想来从那之后他们便疏远了。

    谢司白没答她,良久他收回视线,道:“天色不早,你昨夜忙了一晚上,早点去歇着吧。”

    定安应了一声,站起身来。谢司白替她取了斗篷,给她时无意间碰到她的手,他蹙眉,握住了她:“怎么这样冷?”

    定安抽回手,放在唇边呵气:“我将才还没觉得。许是火墙烧得不暖了罢。”

    谢司白不语,展开斗篷替着她披好,修长手指系着短带,他做事向来极为用心,全神贯注于手上的动作,心无旁骛。倒是定安一时怔怔,其他心思都散了,只顾着仰头瞧着他。

    片刻打好了结,谢司白方才松开手,他垂眸对上了定安看他的眼,定安这才回过神,慌忙偏开头。

    “若无旁的事,我先走了。”她这样说着,却莫名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定安裹好了斗篷,也不等他回话,低低道了句谢就自顾自离去。她走得很快,沿着游廊,等到了尽边,她停下来,再回头去看,花厅之中已经没了人。

    一回去,定安看到有人在,近前才见是春日,他身边还跟着一位二十七八的青年,方巾道袍,相貌儒雅。定安不明所以,春日同她介绍道:“这位是王颜渊王先生,平日替着公子看伤看病,素有神医称号。有他在,小殿下尽可放心。”

    王颜渊平素并不是个肯谦让的,但对着这样一个好看的小姑娘,反是谦虚起来,袖手道:“谬赞,谬赞。”

    春日奇怪地瞥他一眼。王颜渊向来是恃才傲物,眼高于顶,生平最厌文人虚与委蛇的自轻模样,说好听点是不拘小节,实则放诞轻狂,何时也有这样的做派了。

    春日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王颜渊生性不喜拘束,最爱不过美酒与美人,但他不起占据之心,只喜欣赏。往日对着他们这一群傻小子没好气,他是不屑应酬,如今见了定安,自当另一副音容。

    定安对王颜渊很有好感,冥冥之中总觉得他与谢赞谢老先生一脉相承。

    同她打过交道,绿芜就引着王颜渊先去了,留下春日在外头。

    定安道:“这位王神医……”

    “公子让我请来的,说是殿下会用得到。”春日说着伸了个懒腰,疏散疏散筋骨。这一晚忙得何止是定安,人人都是徒走奔波。

    定安愣了愣:“是先生……”适才明明才见过面,谢司白却一个字都没提过。这些时日明面上话说得客气,谢司白到底还拿她当自己人考量,替她思虑周全。

    定安微垂着眼不说话了。春日打量了她,方是疑惑道:“其实我从前就想问了,小殿下莫不是和公子生了什么隔阂?自打行宫回来,总也不见你来青云轩,我问秋韵,他也不肯说什么。”

    春日不知行宫时发生的是是非非,起先只以为和从前一样,小殿下因故闹脾气罢了,后来才渐渐觉得不对劲。

    定安不语,只摇了摇头。

    春日叹了口气,将目光移向廊外,雪又落得大了些,铺天盖地。片刻春日自言自语道:“公子也是,近来不知怎么了,几乎没怎么休息过,总是四处奔忙,像是要赶着一天之内将所有事运筹妥当似的。何必这么着急……”

    再等都等了快有十年,为何临了了却急于一时。春日原是这个意思,定安却听出另一层来。她心下咯噔一声,面上不显,只问:“先生近来很忙吗?”

    “可不是,都不怎么见他合眼。你也知道他原就是个下苦功的人,现在更是变本加厉。”春日不觉有他,道,“小殿下若是见着了他得劝一劝,身子再好也不是这样熬的。”

    定安却是觉出些苦涩的滋味。谢司白这么做为的是什么,她再清楚不过。他许是以为只要赶在她之前将事情都安排妥当,就能免了她设身险境。

    定安头一次发现自己对谢司白的影响会这么大。她轻轻应了一声,不知算答应还是不算。春日和她并肩站在庑廊下看雪景,一时均是无言。

    定安伸手,碰了碰斗篷上的搭扣,恍惚间竟以为上面还留着些谢司白指尖的温度在。

    也不知过了多久,殿中有了些声响,定安与春日对视一眼,暂撇了其他心思,匆匆进殿。果见王颜渊从中出来。定安忙是问道:“她的情况如何了?”

    王颜渊原以为是什么疑难杂症,没想见也不过如此,不免兴致缺缺,道:“不成大碍。”

    “那她肚子里的孩子……”

    “我已让她服了丸药,再调理几日即可。”

    定安听他说得如此轻巧,和前两个大夫的话大相径庭,不知该信还是不信,迟疑不定。

    “放心,我这人最厉害的不是医术乃是断命,看那位娘娘面相极佳,福大命大,不足为惧的。”王颜渊闲闲说着,风轻云淡。

    定安将信将疑:“……当真?”

    “自然是假的。”王颜渊嗤笑一声,“若是殿下不信我医术,拿这些话来信以为真倒是多点安慰。”

    定安这才听出对方是在打趣自己:“……”

    春日看不过去,同定安道:“他这人旁的不多就是怪癖多,殿下无须介怀。”

    定安道:“是我不好,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王先生自觉被轻待,理当如此。”

    她话一出,王颜渊收起些吊儿郎当的架势,多了几分认真。他打量定安,觉得这小姑娘挺有意思,心性雅量远胜常人。忽的他灵光一现,想见什么,奇道:“这位小殿下莫不就是你们公子那位放在心尖尖上的小徒弟吧?”

    定安微怔,春日蹙眉提醒:“王先生。”

    王颜渊抱拳作揖,笑起来,这笑容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像个老谋深算的狐狸:“久闻大名,久闻大名。”

    定安一头雾水,春日无奈,只让她不用理会王颜渊。

    无论如何,徐湘的孩子能保住,这是最大的好消息,定安也顾不上旁的了。

    为免横生枝节,定安请留王颜渊暂在宫中几日,等到徐湘完全安定下来再去也不迟。王颜渊同谢赞一样,不喜皇宫处处受制,自是不想多留。他这副性子,若真不愿也没人能劝得住。定安看出他不情愿,正要道谢送他离开,王颜渊话锋一转:“殿下盛情难却,若如此也不是不可,只是……”

    “只是什么?”

    王颜渊有意停了停,才是不紧不慢笑吟吟道:“只是我这人别的不爱,最喜欢听人讲故事,若小殿下愿意讲讲小公子从前的事,我自当愿意留下来。”

    春日听他越说越过分,恼道:“王先生,这怕是于礼不合,公子若是知道……”

    王颜渊仍旧笑着,半点不为所动:“你不必拿你们公子来吓唬我,你们怕他我可不怕。”

    这话倒也不完全是,王颜渊多少对谢司白有几分忌惮在,那小子虽是小他几岁,却实在是个深藏不露的人,王颜渊认识他多年,至今猜不透他心里想些什么。

    春日头一遭有了秀才遇见兵的憋屈感。他们这些人中王颜渊一直是个另类,奈何他医术着实高超,让人不得不服。青云轩中,除了谢司白,怕也只有谢九砚直来直往能将将制服他一些,其他人与他交锋,多半不是对手。

    定安不以为意,她看得出王颜渊心性不坏,年纪虽长,只是好玩,于是点头应了。春日气不打一处来:“小殿下……”

    定安轻笑着朝他摇了摇头。春日无奈,索性戴回帷帽,赌气道:“那便依着你们吧。”说罢就先走了。

    定安让绿芜追出去看看,又让司琴将王颜渊带去含章殿,走前嘱咐了她好一些话,让她小心行事,勿要被旁人看去。司琴一一应下,不必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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