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74

小说:小国师 作者:鲸久
    当夜之事很快在宫中传开, 这样的地方最是藏不住秘密, 帝姬如何掌掴了静妃身边最得人意的大宫女秋菊,如何夜闯景阳宫, 又如何呛声静妃, 一个个学得活灵活现,仿佛亲身经历了似的。这话头越传越没个样, 离题十万八千丈,离谱至极。静妃头疼脑热,原本一大半都是装出来的, 如今却真的是病倒了,景阳宫吃了这样一个大亏,闭门谢客, 对外流言蜚语一概是置之不理。

    定安将徐湘接到含章殿静养,有王颜渊代为调理着, 孩子竟是真的保住了。定安又去了一封书信, 托着谢司白快马加鞭递交给沿途折返的永平帝, 信中言辞恳切, 将自己所作所为巨细无遗呈报, 说得言真意切,就差可歌可泣。苦肉计最是好使, 尤其对定安来说。

    徐湘看她忙前忙后, 很是过意不去。定安道:“你不必觉着自责,不经你这一遭,撕破脸面也是迟早的事。且有了这次的事, 横竖是我占理,你孩子尚在,我不信父皇会再偏着她们。”

    徐湘点点头,又问:“殿下上次提过的事如何了?不用顾念着我,殿下若是行事,我自当帮忙。”

    “我倒是想。”提起这茬定安轻叹一声,“但也得先见着林璟的面。”

    徐湘奇怪:“殿下不是同青云轩的那位国师大人交好吗?如今陛下不在,宫中由他当值,怎么还不是凭着他作数?”徐湘这些消息显然是从王颜渊那里得知的。

    定安不语。

    谢司白会让她见到林璟?

    怎么想都不可能。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件事托不了旁人,定安想了想,只好亲自去青云轩一趟。她到时谢司白在书房里,正对着光研究手里的一张字笺,听到有声音,他垂眸,即看到门口的定安。

    谢司白将字笺收好,并不怎么意外她主动找上门来。

    定安扶在门框边,她见谢司白发现了自己,略有点不好意思。定安迈过门槛进去,谢司白背对着她将案几上的东西收起,不紧不慢道:“帝姬有事?”

    定安嗯了声,不直入正题,只道:“听春日说国师大人近来忙得废寝忘食,我担忧不已,只好……只好来看一看。”

    谢司白一挑眉,微阖着眼瞧她,显然是不拿她的话当真。

    定安悻悻,知道这招不管用,只得硬着头皮坦诚道:“……我有一事相求。”

    谢司白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何事?”

    “……我想见林璟一面。”

    谢司白不置可否,可见是不答应。他本来就防林璟防得厉害,现下阖宫都在他的控制之中,自然不会让他进来。

    定安知道谢司白对她向来是吃软不吃硬,该讨饶求情她也不会硬犟着,她扯起谢司白衣袖,可怜兮兮望着他:“国师大人不能准我这一回吗?性命攸关的大事,我得同他有所交代。”

    在她还是他徒弟的时候,每每做不完功课,定安总也是这样耍赖。谢司白哪能不知道她的小心思,可是再知道也没用。他觑着她:“性命攸关?”

    定安一看有希望,忙是点点头,她望向他时的眼眸亮晶晶的,满是期待。谢司白有点受不了她这样看着他,抬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先生?”定安一没留神喊出了以前的称呼,说罢两个人都是怔了怔。

    谢司白没办法回答。她小时也常常这样,可毕竟是小时,长大了就全都不一样了。

    定安不安分地眨着长睫,蹭着他的掌心痒痒的。谢司白定下心神,方道:“你若还记得在梅园的约定,就将你的计划原原本本告给我。若行得通,你要见他也不是不可以。”

    定安也没想到谢司白会这么快松口,她将他的手取下来,雀跃道:“当真?”

    “我何时骗过你。”

    这本就是百利而无一害,况且和从前不一样,定安自然没什么不同意的。她将自己与林璟商议下的事告给谢司白,其中曲折,甚至比对林璟说得更加详尽。

    谢司白听罢蹙眉,他看定安:“林璟同意了?”

    “这样好的法子,他没道理不同意。”

    “不。”谢司白打断她,“我是说他竟然同意了。”

    定安一愣,谢司白接着道:“倾巢之下安有完卵,他是林家人,哪怕与邵家勾结贪图名利,也不至于会赞同你这样的法子。局时火候拿捏不好,他亦是引火烧身。”

    “那若是他也因故恨不得林家父子去死呢?哪怕玉石俱焚。”

    谢司白看向定安,定安道:“这也只不过是我猜测罢了,做不得数。”林璟此人诚如谢司白所言,太过深藏不露,与他谋事无异于与虎谋皮。他是真正的千人千面,对外是穷奢极糜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对内是林家兢兢战战的过继子,以林咸唯首是瞻;对邵家又是一副唯利是图的嘴脸,为得高位,不惜背信弃义。但定安觉得真正的林璟与上面哪条也不沾边,他着实隐藏得太深,连定安都没有把握看清这样一个人,也不外乎熙宁会栽在他手上。

    谢司白盯着定安:“你信他?”

    “我不信他,但是我信他至少在这件事上不会骗我。”

    谢司白微微眯了下眼睛,定安信誓旦旦,全然拿自己做担保。良久谢司白偏开头,道:“你既然觉得自己拿得准,那便见一见罢。”

    定安也没想见会这样顺利,她大喜过望,一时得意忘形,道:“多谢先生。”

    谢司白看她这样开心,略有点无奈。先前他极力避免她涉身险境,她待他如仇人,如今倒是反了过来。

    “只一样。”谢司白道,“你要应我。”

    “何事?”

    “你们见面须得在我见得着的地方。”

    定安怔了怔,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何意,谢司白不冷不热道:“免得帝姬再被轻薄了不是?”他说这话时不带着什么情绪,定安却听得出他话里的不爽,想来上次的事他已从绿芜那里得知。

    定安笑起来,盯着谢司白,揶揄他:“国师大人倒是比我还要在意。”

    谢司白冷笑一声,嘴上功夫一点不留情:“自己家养的白菜,再怎么样也不能被野猪糟践了。”

    定安:“……”

    不管怎么说,一桩心事告解,定安对着谢司白也没有往日的苦大仇深。说过正事,定安留了片刻,要告辞,走时谢司白将她送出去,想起什么,道:“王颜渊留在你那里?”

    定安点头。

    谢司白没有再问下去。

    王颜渊虽然说着要定安同他说说谢司白的事,但这几日定安里外忙碌,根本腾不出空。反是徐湘病好,对救她孩子一命的王颜渊十分感激,常常与他闲聊。她在家时性子虽野些,可到底也是个闺秀,对外面的世界一概不知,王颜渊随随便便讲一讲他过去的事,就引得徐湘神往。

    谢司白的行事效率很高,刚应下,第二天林璟就进了宫。他先到景阳宫请了安,将林咸交代的事情说清楚,临走前才悄悄往含章殿去了一趟。

    定安邀他在花厅碰面,林璟先等在其间,定安后到。她进花厅,不经意往旁边的倚香楼望了一眼。

    林璟听得声音,放下茶盏回头,见到是定安,他笑起来:“一月不见,帝姬闹出好大阵仗。”

    定安在他旁边坐下,自顾自斟了茶,漫不经心:“这不是迟早的事,你何必装得惊讶。”

    定安对着他自来这么咄咄逼人,林璟碰了一鼻子灰,不过他早是习以为常,不以为意,反是懒洋洋笑道:“帝姬此举,惊天动地,我便是有心想娶帝姬怕是也再无门路了。”

    他说话一向是半真半假,定安并不往心里去,她捧着茶盏暖手,抬眸打量他:“你们那位婕妤娘娘可是有了?”

    林璟没打算否认,点了点头。

    “为何不告诉我?”

    林璟似笑非笑看着她:“讲不讲有什么所谓,索性这胎是保不住的。”

    定安愣了下。林璟看她这样,起了些逗她的心思,挑眉道:“帝姬难道不知,她们为了争宠用的一些手段?那种药吃多了,身子远就不好的只会更不好,即便怀上了也无济于事。”

    定安不清楚其中底细,果真上当,好奇问道:“药?什么药?”

    林璟好整以暇:“还能是什么药,闺房之乐助兴用的。帝姬这副性子嫁到夫家只怕也是一心盼着夫婿早死,断然用不上,何必问得清楚。”

    定安这才后知后觉他指的是什么。她的脸刷的一下发烫起来,一路红到了耳根。定安再怎么虚张声势,也不过是将才及笄的小姑娘,哪里比得上林璟。她将茶盏搁在案几上,恼羞成怒:“你故意的。”

    林璟扬了下眉毛,不以为然,连句道歉都没有,坏也坏得坦荡。

    定安着实恼他,但她知道谢司白在楼上,再怎么样也只得忍住了。

    林璟略有点意外,他本来还等着看她炸毛,没想到小殿下今日的脾气倒是格外好。

    定安清了清嗓子,不看他,道:“休得胡言。今日见你有正事要说,你若是不诚心,那这笔买卖就算了。”

    林璟敛起坏笑,这才稍稍正经些。

    “我已同乐嫔娘娘商议好,父皇还有几日回宫,你那边若是准备妥当,我这边自是万无一失。”

    林璟颔首:“我也没什么问题。”

    定安看向他,不肯放过他任何一个表情:“当真?你要知道若是做了,再没转圜的原地。”

    林璟稀奇地看她一眼,笑道:“从前劝我的是殿下,如今问我的亦是殿下。”

    定安道:“我怕你临时变卦而已。”

    “殿下从前说‘狼子野心’,我深以为然。”林璟不紧不慢道,“再拖下去对我确实没有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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