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111

小说:小国师 作者:鲸久
    邵皇后还在兀自疑心, 真正的罪魁祸首却在竹舍之中。他送走了来客, 刚得空,一抬头, 就看到了秋韵。

    谢司白将白瓷茶盏放下, 淡淡道:“如何了?”

    秋韵自是知道他问的是什么,笑着回禀:“听闻说今早用膳时皇后娘娘提起了这事, 不过陛下不买账,三言两语一笔带过,闹得好生没趣。”

    谢司白不好在同以前一样和定安见面, 但宫中动向却是尽收眼底。那日早在王镐一进宫,他便是收到密报,更不提后来的种种。

    “得便宜还卖乖, 世上哪有这样好的事。”谢司白敛眸,面上没有多余的神色, “定安这几日怎么样?”

    秋韵笑道:“殿下一切安好, 没人烦她, 她才正是高兴呢。”

    谢司白略一颔首, 道:“通知吴用一声, 我今晚要见她。”

    秋韵一怔,马上反应过来:“像以前一样让他将小殿下带往青云轩来?”

    “不必。”谢司白道, “我去含章殿。”

    秋韵愣了愣, 谢司白却已是不再多言。

    含章殿中,定安并不曾接到消息。宫中的时日漫长而难以消磨,不比先前跟着秋韵绿芜在院子里, 闷了烦了还好到街上转一转。在这里整日面对一样的人,一样的物,还有重重叠叠掩不尽的宫墙,再是锦衣玉食也弥补不了的缺憾。定安算是明白从前熙宁为什么总爱出宫去她外家避暑。

    这日将亥时一刻,用过晚膳后,定安还不想歇下,便在书房研墨练字。绿芜和含章殿宫人守在外面,忽然听得一声响,定安停住笔端,再听已经没了声音。

    定安将紫毫搁在笔架上,边往门口走边道:“绿芜?”

    然而还不及她走过去,门扉倒先被推开。门外站着的,赫然是她朝思暮想之人。

    定安怔住,不可思议,一时只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谢司白眼中多了些笑意:“如何,太久不见,不认得我了?”

    “先生!”定安回过神来,又惊又喜地一头栽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了他。

    人还在,可见是真的。

    谢司白摸摸她的头,垂眸看她:“这些日子过得还好?”

    定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她将脸埋在他衣服里,不舍得松开。

    谢司白用手指抚过她脸颊,柔声道:“抬头让我看看你,可好?”

    定安不作声,只是肩膀微有颤动。谢司白也不催促。沉默片刻,她缓缓抬起头,不出所料,眼睛红红的,果然是哭了。

    谢司白替她拭去眼泪,也不讲什么让她不要哭的话,只一字一句道:“我也想你。”

    自定安进宫,他们便再没有见过面,尤其是定安。谢司白好歹还能得到她的消息,定安却是完全断了联系。

    话说着定安又想哭了,她想找帕子没找到,倒是谢司白递给她一方。

    定安接过:“你怎么来了?”

    谢司白看着她,定安身上穿了件月白缎面长裙,墨蓝镶金绣暗花纹腰束,除此之外别无旁物,许是在殿中无人搅扰,清简素淡得过头,可却把小姑娘的美貌衬托得淋漓尽致。

    他道:“入宫前我说过,我会亲自带你走。”

    定安动作一顿,愣住了。她仿佛不可置信,喜道:“真的吗?现在?”

    谢司白被她逗笑了,他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自然不是。”

    定安怪不好意思的。她看了眼门外,幸好已是空无一人,应当被他遣走了。

    定安让了身:“进来说吧。”

    茶盏还温热,入座后,定安替着谢司白沏了一盅。

    谢司白道:“有什么想问的吗?”

    “有。”定安停住手。喜悦之情平息,理智回归,她不比先前被冲昏头脑,问起了正经事,“什么时候走?”

    不见他的这些日子谢司白不曾闲过,早是将里外一切都打点妥当。他轻扣着茶盏:“随时。”

    定安一惊:“这么快?”

    她原以为按照谢司白的做事风格,为求稳妥,至少要等一年。

    “并州战乱不休,京中人手缺乏,要走,自然是越早越好。”

    定安反倒是心情复杂,不知该作何反应。

    谢司白抬眸:“你不想走?”

    “那倒不是。”定安垂下长睫,抿了下唇,“只是有点太突然了,我还没来得及准备。”

    毕竟这里是她生活多年的地方,一走了之容易,割舍不下的东西却不好打理。

    “不急。”谢司白道,“我等你。”

    定安想了想,问他:“是不是……青云轩出了什么事?”

    谢司白略一挑眉:“为何这样问?”

    “我只是猜想,邵家最近得了重用,且越来越有倚重的倾向,我怕父皇他……会对你们不利。”

    定安太过了解永平帝,他不会放任任何一股势力在最上头待得太久,林家倒了,现下当属青云轩,自然是枪打出头鸟。

    谢司白没想到她竟能想到这一点。他不隐瞒,直言道:“确实有影响,不过不是大事。”

    林家既除去,永平帝表面上对青云轩同以往没什么分别,实则早就暗中开始蚕食青云轩的权力。不过早在最初谢司白就不曾想要在这个位置上待长久,尤其林家案发后,更是如此。反正他的目的已达到,迟早有决裂的一天。

    “那……怎么走?”

    “你将宫里的事了一了,我便让人接你出城。”

    定安惊讶:“这样明目张胆,你不怕……”

    话说到一半她停下来。

    谢司白自然是不怕被追究的。待他离开京师之际,便是小郡王对永平帝宣战之时。

    定安冷静下来,心里有了主意:“你容我再考虑两天,我走倒是容易,可含章殿的人……还有徐湘,她们还要留在这里,我不能不为她们考量。”

    谢司白并不意外:“需要我帮你吗?”

    定安摇了摇头:“除非你们把她们全部接走,若不然宫里的事,还得在宫里解决。”

    她这话不假。

    “若有用得着青云轩的地方,你派人去找吴用即可。”

    定安应声。

    永平帝明里暗里打压青云轩,头一件就是宫中限权不比往日宽松,故而谢司白没待多久,便是原路离去。

    他走后,定安手托着脸趴在桌案上,仿似心事重重。

    绿芜进来挑亮了灯芯,见她这副样子,问道:“殿下怎么了?”

    “无甚,在想先生刚才说的话。”定安抬头,“你应当也听秋韵说了吧?”

    绿芜点头,放下彩绘雁鱼灯罩:“殿下不想走?”

    “我当然想走。”定安心下暗叹一声,“可是还有徐湘和司琴她们,我总不能放着不管。”

    定安知道自己须得早做打算,若拖得越久,对谢司白他们越是不利。

    绿芜善解人意:“夜深了,殿下早些歇着罢,这些事留到明日再想也不迟。”

    定安一晚上都睡得不安生,第二天早起,用过膳,她派人去请徐湘过来。

    哪知司琴去了不多久便是回来:“殿下,昭仪娘娘不在长乐宫,含烟姐姐说她去了皇后娘娘那儿。”

    定安一愣:“怎么不带着含烟?”

    “含烟近来身体不适,许是怕过了病气给中宫。”绿芜在旁道。

    定安疑惑:“已是过了请安的时辰,她怎么还留在坤宁宫?”

    司琴回道:“奴婢听含烟姐姐说,娘娘近来有事无事总被皇后娘娘叫去近前侍奉……听闻娘娘在那里不大好过。”

    她这么隐晦地一说,定安便是明了了。邵皇后在她这里吃了明亏,不敢还手,转头竟是拿捏着徐湘出气。

    定安隐着怒气:“几日了?”

    “应当有五六日了吧。”

    定安蹙起眉,半晌道:“是我连累了她。”

    其实按照定安初衷,她与邵皇后交恶,与徐湘无关。坏就坏在谢司白在御前帮了她一把,致使邵皇后在永平帝那里吃了瘪,这才一层层地迁怒到最无辜的徐湘身上。

    定安道:“等她回来禀我一声,我去见她。”

    司琴应了是。

    定安心神不宁地坐在偏殿,她指尖轻敲着扶手,想事情时无意中瞥见妆镜前放着的菱花纹红木妆奁。那是南下之前静竹从梢间取出的陈妃遗物,后来就一直摆在外头,没再收起。

    定安定定看着那妆奁,忽然不动了。绿芜给她端了茶来,看她这样,绿芜心感不安,轻声唤道:“殿下?”

    定安没理她,而是起身走到梳妆镜前,她伸手轻轻摸过妆奁上凹凸不平的纹路,打开了妆奁。

    昔年的头面首饰,静静躺在锦匣之中,人已逝去,只剩下这些还安安生生一如从前。

    “殿下?”绿芜又叫了她一声。

    定安拿起自己曾带过的金累丝簪,举起来透过阳光细细打量。她微眯了眼,喃喃道:“要走,且要后顾无忧地走。”

    绿芜不说话了,看了看那金累丝簪,又看了看定安,不知是什么意思。

    终于,定安脸上露出些笑容:“我想到用什么法子了。”

    绿芜不明所以。

    定安将簪子收起,已是成竹在胸:“我要写一封信给先生。今夜亥时,劳烦你亲自往景轩门一趟交给吴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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