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112

小说:小国师 作者:鲸久
    直服侍着邵皇后用过晚膳, 日头西斜, 徐湘才从坤宁宫离开。

    徐湘累得连话都不想讲,斜倚在肩舆上闭目养神。皇后跟前的差事不好做, 劳心费力, 出一点差池都不得。她是在为难她,可邵皇后比静妃高明就高明在, 即便几日嗟磨,落到不知情的旁人眼中,都当是徐湘受了青睐, 皇后在抬举她而已。就连永平帝也不明就里,同她一处时还开玩笑说邵皇后待她比他都上心。徐湘是有苦说不出,若讲了实话, 怕人人都当她挟恩自重,刚出头几日就如此作态, 所以只好是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冷暖自知。

    回到长乐宫, 徐湘先去乳母那里看过了真如。小厨房尚热着饭菜, 她换过衣裳, 方才是得空吃几口。含烟看她狼吞虎咽的架势,可见是白日里在坤宁宫被饿坏了, 但皇后娘娘恩典, 不应也不行。

    “娘娘慢些吃,当紧咽着。”含烟盛了汤来,徐湘腾不出手, 指了指,示意放在一边。

    “唉,这日子何时是个头。”含烟叹道,“若不然娘娘称病躲个几日也好。”

    “我若称病,她不定借着这话如何借题发挥呢。”徐湘喝了口汤,用帕子擦擦嘴,才得空说话,“罢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见我也是生厌,我不信能有多久。”

    含烟无奈地摇摇头。忽然她想起含章殿白天派人来过的事,禀道:“娘娘,今天含章殿的小殿下来过。”

    “定安?”徐湘将桂花糕放下,拍拍手上的碎屑,“什么时候?”

    “今天上午。”

    徐湘哦了声,问道:“你没同她乱讲什么吧?”

    提起这个,含烟眼见着心虚起来。

    “含烟?”

    含烟磕磕巴巴道:“奴婢,奴婢也就是将实情讲了讲,旁的……旁的不敢乱说。”

    “你同她讲这些做什么。”徐湘微恼,桂花糕也不想吃了,“无端端又让她替我烦心。”

    含烟抿了抿唇,虽是不语,面上见着却不怎么服气。

    “有话直说。”徐湘同样没好气。

    含烟嗫喏:“奴婢是觉得,这本来就是小殿下惹出的乱子,若不是她千秋宴拂了皇后娘娘的面子,皇后娘娘如今也不至于这样对您……”

    “够了够了。”徐湘被她说得脑壳疼,“你莫要忘了当初若不是定安肯替我出头,我早在静妃那儿就没命了。现今莫不说她连累我,纵是要我把命还给她,也不该有所怨言。”

    说起这事,含烟哑口无言,便是巧舌如簧也辩不出什么。

    定安确实救了她们的命,这是不容分说的事实。

    “罢了。”徐湘用帕子擦擦手,“时候还不算晚,命人去准备肩舆,我往含章殿一趟。”

    耽搁这么些功夫,天色已是大暗。含章殿宫门紧闭,早就落了锁。守门的宫人闻说是长乐宫的昭仪娘娘,才忙又复启。

    好在定安还没歇下,她换过衣服来中堂见她,徐湘着实困极了,手撑着脸,差点睡过去。

    定安将团扇轻拍在她手腕上,徐湘倏地睁开眼。

    “累成这样何不早点歇着。”定安道。

    徐湘抿了口茶,清醒一些:“我听闻你派人找过我。”

    “我的事不急。”定安在她旁边落座,她细打量着徐湘,“倒是你,怎么不早些和我说。”

    徐湘知道她指的是邵皇后一事,笑了笑:“无妨,和从前我在静妃那里受的折辱相比,这不算什么。”

    定安轻叹一声:“是我连累你。”

    徐湘却心大:“你也不用自责,皇后和德妃一早便是疑心我,今日不发作,还会有明朝,横竖是一劫,倒不如早死早托生,有什么连不连累的。”

    她是话糙理不糙,定安被她逗得哭笑不得,一时连正经话也忘了讲。

    徐湘还没吃饱,拿了案上翡翠碟里的瓜果点心,问道:“倒是你,今日找我作何?”

    定安看了眼身边绿芜,绿芜会意,打发了宫人退下,仅留着她们两个在堂中。

    待人走后,定安稍稍正容,握住徐湘的手,肃然道:“往下的话,你可要听好了,若走差一步,我便是万劫不复。”

    徐湘停下动作,不明所以:“何事这样严重?”

    “我想……随谢司白出宫。”

    徐湘愣了愣:“那位国师大人?”

    定安点头。

    徐湘笑起来:“我当什么事呢。你想出宫便出宫,以那位大人的能力,自不成问题。”

    定安知道她还没理解到正点上:“不单单是出宫一两日,而是离开这处,日后……怕是想回也回不来了。”

    徐湘怔住,反应过来后她心神大乱,忙握紧定安的手:“回不来了是什么意思?你和那位谢大人要去哪儿?离了这里,你们日后该如何是好?”

    定安知她担心自己,拍拍她的手,温言宽慰她:“你别急,听我慢慢说。”

    徐湘这才冷静些许。

    剃去琐碎的部分,定安挑着紧要的同她讲了讲。徐湘不清楚那些陈年往事,听得似懂非懂,总之她明白,定安是下定决心要离开这里,且日后有没有再能相见的一天,都不是定数。

    “殿下打算怎么做?”

    “我要走,现在就可以,只不能再牵连你们。”定安道,“两条路,若不然你同我一起走,我知道你早就不想待在宫中,离了这里,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外头大了去,想做什么都可以,再没人管着。”

    徐湘听了不觉心生向往,可再向往也还是有理智在。她神色黯然:“我阿父阿娘都在这里,还有真如,纵是我想走,现在也离不开了。”

    定安也清楚徐湘选这条路的机会不大,不过是抱着一丝侥幸询问。毕竟徐湘和她不一样。定安是孑然一身,什么都不剩,徐湘却还有牵挂割舍不下。

    “那便第二条路。”定安道,“我要是直接走了,邵皇后正经还在难为你,一定会借故置你于险境。所以我要走,不仅要堂堂正正从宫门离开,亦要临走时拉她一把,若父皇与她离了心,她也就不好再作践你。”

    徐湘已是含泪:“殿下不必为我考量。”

    定安摇了摇头:“要走,自然得把你和含章殿的人安顿好,如若不然,我走也走得不安心。”

    徐湘哽咽着垂下头,片刻待她心绪平复,复又抬起:“第二条路是什么?”

    定安敛眸,从自己发上取下一顶金累丝簪,递给徐湘。

    徐湘接过看了看,一头雾水。

    “这是昔年我母妃之物。”定安望着那簪子,眸中隐隐泛起波澜,“我这些年汲汲营营一路走到今日,为的不过是替她讨个公道。”

    徐湘定定瞧着发簪。

    “如今我也需借一借她的势。”定安抬眼,看向徐湘,“反正宫中旁人,言我肆无忌惮目中无人也不是一两日了,在她们眼里,我向来行迹怪诞,若再近一步,做个被鬼上身的痴傻儿,怕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

    徐湘一愣。

    定安从她手中收回发簪,面容映在灯光中,无悲无喜:“偌大皇宫,藏了数不尽的冤魂,这里从来不是能伸冤的地儿。我知道我母妃有些话,从来只藏在心里。今日我便代她说一说,也算临走前了一了心愿。”

    徐湘算是明白定安的主意,她道:“我能帮你什么?”

    定安重新将发簪戴回去,将案上早就备下的一红木暗纹匣子推到徐湘跟前。

    徐湘惊奇,掀开匣子一看,险些吓一跳:“这是……”

    匣子里放着一木头雕刻的小人,虽是简陋,隐约可见其面带笑容,看着很是发憷瘆人。

    “南边传来的巫盅之术。”定安垂眸扫了一眼,“我的名字被刻在上面,还有符咒。皇后这些日子总叫你侍奉她跟前,你把这东西随便藏在个什么地方,总不是太难的事。”

    徐湘却是迟疑起来。

    “你不敢?”

    “倒也不是,只是……”徐湘微微顿住。

    她早不是初入宫时懵懵懂懂什么都不明白的小才人,宫里知人知面不知心,表面姐姐妹妹一团和气,背地里为了争宠固位使的手段心思多了去,尽管司空见惯,徐湘却不想也做这样害人性命的阴毒之事。

    定安并不意外,解释道:“你放心,朝廷正在用人之际,邵家当势,就算陷害了她这件事,父皇也一定会想方设法替皇后化解,肯定不会取她性命。我这样做,不过是要他心里生根刺,皇后再为难你,至少这道坎是跨不过去的。到时我因病出宫,没人能从这件事获利,皇后纵然想要翻身,有没有人肯信她还是两回事。”

    徐湘生性善良,要她做草菅人命的事自然是万不能的。她仍在踌躇:“当真不会出人命吗?”

    定安笑了:“以我父皇的心性,江山社稷远比我的安危重要,两相比较,他断然毫不犹豫地会选前者。你且放心。更何况……”

    说到这里定安略略止住,她垂眸,面上没了笑意:“更何况昔年他们对我母妃做的事,要比我今日的手段阴狠多了。一报还一报。我只是要她也尝一尝身陷囹圄的滋味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我女儿好像个大反派(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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