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居委会拿着迟冶捐赠的一部分钱,用来给附近的养老院购置一些生活用品,一行人同时也将在养老院做一天的志愿者。
迟冶有酒吧要打理,平日过的是日夜颠倒的日子,等他一觉睡醒,已经过了约定时间。
顾不得其他,他摸了条裤子套上,披上外套开车过去了。
工作人员盘问过后,放他进去。
迟冶第一个碰见的是季阿姨,没看见施语,爽朗笑着打招呼,“对不住了季阿姨,我这工作原因,起晚了。”
季阿姨摆手,见到人后还有些惊喜,“没关系啊,人来了就好了。”
其实他们对迟冶的期望值很高,就算第一天就撂挑子,也再正常不过。
“施语呢?”迟冶挠了挠脑袋。
“在后院晾床单呢。”
“好的你忙,我先去搭把手。”迟冶径直去了后院。
迟冶看见了施语。
万年不变的T恤跟糖果色的短裤,踩着人字拖,黑色的短发扎着两个低丸子,背影单薄又很有韧劲儿。
站在晾衣绳那,正在晾晒白色的床单,将皱掉的床单拉扯了平整。
不知道的,只会当成一高中生。
迟冶迈步走过去,挡在了施语眼前,单手虚靠着晾衣绳,笑,“战友,要帮忙吗?”
刚洗过的被单有洗衣粉的清爽味道,跟眼前的巴掌大小的脸蛋一样,干净。
看着就让人心情好。
施语斜了他一眼,“还有一堆床单没洗呢,交给你了,战友。”
“我才刚来,就不能做点晾床单这种轻松的?”
“有点过于大材小用了。”
“你力气大,这叫人尽其才。”
迟冶啧了下,吊儿郎当道:“那行,你去休息,这里交给我。”
说话间,迟冶在施语的身后的方向,看到了陆行止。
男人也是简单的T恤牛仔裤,手里抱着的是装着新脱过水的床单。
迟冶眼睁圆,指着陆行止问:“他这么也在这?”
施语转头看了眼,“今天周末,他怎么不能来?”
“施施,这是新的。”陆行止已经走了过来,低身,将盆放下。
站在施语的面前,一副求表扬的样子。
无论从动作还是表情,都是奶里奶气的,与他当天晚上所看到截然不同。
迟冶嗤了声,一双鹰一样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陆行止。
陆行止感觉到他的视线,正常礼貌的对着他点了下头,“你好。”
迟冶让手底下的人去查了那个男人的背景,结果是什么也没有查到的。
他干净的仿佛一张白纸。
这样的人,没有什么背景他是不信的。
但既然有背景,怎么有贫穷的跟施语在这种老旧的小区?
总结来说,这个男人不简单。
……
整个养老院需要进行整体清扫。
作为两个人年轻力壮的男人,自然的担任了搬运杂物任务。
一个单人柜子,迟冶一个人轻松便抬了起来,出了房间后,抗在了肩上。
因为用力,肌肉线条绷紧。
陆行止比迟冶要弱不禁风很多,手里提了两把椅子。
迟冶跟陆行止一前一后送去了杂物间。
陆行止出来时,迟冶守在门口。
见了他直接开口,“我还挺好奇,你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居心。”
陆行止停下,转过身,与迟冶面对面。
“这里没有施语,你大可不必跟我继续装。”迟冶比划下了脸,“你这样,不累吗?”
长睫上下扑了扑,陆行止却还是那张人畜无害的脸跟神色,然而语气却算不是客气,甚至带着种居高临下的味道。
“怎么,跟你有关系?”
“只要跟她有关,就是我迟冶的事。”
“凭你,”陆行止弯唇,一个干干净净的笑容,“也配?”
迟冶混迹这么久,发家之后还没人敢用这种口气跟自己说话。
他脾气暴躁,三两步走过去,亮出了碗口大的拳头,“我他.妈揍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陆行止睨了眼,神色很淡。
眼尾略往上扬带着种与生俱来的轻蔑感,看着迟冶,不比一堆破铜烂铁有用。
“迟冶,桐城武县人,十三岁离家闯荡,靠着拳头跟不要命的那股劲被三爷看重,闯到现在,才有了一席之地。”
陆行止看着他,“从一无所有到现在,你也算是个人物。”
迟冶脸色一变,在陆行止的面前,他仿佛透明一样的存在。
在他费尽心思去查对方什么也没查出来时,自己那点事被查的底朝天。
那种属于男人尊严,被狠狠践踏。
“我欣赏你身上的冲劲,但要你最好对我的人动什么心思,否则,我不介意让你再一次试试你十三岁一无所有滋味。”
说完,陆行止舒展了下表情,笑容和煦温柔,没有半点攻击力。
就好像,刚才那些话,从来就不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迟冶承认,他是有点被唬住,但也只是一瞬。
在陆行止转身后,迟冶冲着他斥道:“你以为你迟爷会怕你,这人我还就抢定了!”
……
搬完了东西,陆行止额头间冒出薄薄的汗水。
施语递给他一瓶水,“累吗?”
陆行止笑着摇头,自然的接过来,拧开了瓶盖,仰头喝了两口。
突出的喉结上下滚了滚。
“我的呢?”迟冶走过来,看向施语。
施语下巴朝着放水的地方,“自己拿去。”
迟冶哼了哼,一屁.股在施语另一边坐下,“能不能有点同情心,我都快累死了。”
“同情心这个东西,我没有。”
“那为什么他有?”迟冶指着陆行止,满脸的愤懑。
他本来线条硬朗,不笑时颇为的冷峻,现在更是毫不客气,像是要揍人。
那当然不一样。
施语几乎一秒有了答案,她现在的心理怎么说,在她看来,陆行止废物程度,就差被列为一级保护崽子了。
如果自己不护着,那他迟早被人吃的骨头不剩。
尤其是迟冶这种四肢发达暴躁狂。
施语懒得搭理他。
迟冶也只能干瞪眼,自己去拿了瓶水过来,一口气喝掉了半瓶。
还是不解气。
他豁然起身,对着陆行止道:“是男人就继续干。”
“好。”
陆行止放下水,起身。
迟冶一扭头,看见了施语,问:“你跟着我们干什么?”
“做事。”施语简单的回了两个字。
陆行止看着施语轻笑了声,“你忙了这么久,该休息一会。”
“我还成。”施语摇头。
这一前一后的语气,是完全不同。
迟冶整个人暴躁,做起事来仿佛跟陆行止比一样,什么都要超过他。
陆行止不紧不慢拿过施语的东西,捏着她的肩,让她往后站。
自己则扯着床单,晾在了晾衣绳上。
相比之下,迟冶整个人像是要讲单薄的床单给扯烂般,用了十分的力气。
施语看的头疼。
还是季阿姨看不过去了叫住迟冶,“你在这样,就不只是晒了,可能要缝了。”
迟冶:“……”
一扭头,陆行止跟施语搭配无间。
陆行止比施语要高出一个头来,同样颜色的T恤,同样干净的长相,养眼的碍眼。
迟冶十分不爽的走过来,对着陆行止,毫不客气,“走,你跟我去拖地。”
语气生硬,且脾气还不小。
施语听的皱眉,“你能不能别欺负他?”
“我欺负他?”迟冶一噎,这女人还是真不知道陆行止的真面目啊。
但他说出来也没人信啊,迟冶快被气死了。
……
老人出来晒起了太阳。
因为养老院老人不少,护工有限,很难保证每个老人被照顾的很好。
但毕竟他们也只是一天的志愿者,做不了多少。
季阿姨会理发,便为有需要的老人剪头发,而他们不会的,为老人修剪指甲。
老人的指甲跟年轻时不一样,有的很硬,有的则是蜷缩进了肉里,修剪起来很费力气。
陆行止跟施语都是负责剪指甲的。
两个人面前的一个老爷爷一个老奶奶。
奶奶有点难为情的将手指伸开,看着施语笑,“小姑娘,麻烦你了。”
“不麻烦的。”施语冲着奶奶笑了笑。
老爷爷眼廓深邃,浑浊的目光盯着陆行止,笑,“我也有跟你一样大的孙子。”
陆行止本神情专注,闻声抬头,弯唇笑了下。
“我孙子念了个很好的大学,叫什么,叫什么大的,很有名的。”爷爷干哑的笑了声,“那天来看我,说是要结婚了。”
“我看了照片,挺漂亮一姑娘。孙子说可惜对方父母不大乐意。是嘛,又没房子,怎么瞧得上。”
“我一想,这可不行,还是将老房子卖掉了,才攒了套首付。”
陆行止动作顿了下,几乎是不可避免想到了另一个人。
但也只是一瞬,随即神色正常,继续修剪着指甲。
爷爷又道:“唉,我孙子忙的很,有段日子没看见他来了。”
那声叹息,似乎从骨子里发出来的。
陆行止将十指的指甲修剪好,又磨掉了边缘的粗粝。
爷爷看了眼,夸赞,“剪得真好。”
陆行止柔软的笑了下,看着老人的那双眼睛,“您也让我想起一个很好很好的老人。”
“那他肯定也很想你。”爷爷咧嘴一笑。
陆行止笑而不语。
可能吧。
但故去的人,他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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